那金蓝交织的光束,在温暖决死的意志催动下,光芒再次暴涨,如同刺破黑暗的黎明之剑,硬生生将那团顽强抵抗的污秽黑气从中撕裂、贯穿!
“噗——!”
光束余势不减,精准地洞穿了假陆雨升凝聚黑气的掌心,直接穿透了它的躯体!
假陆雨升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幽绿与红光交织的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致的痛苦。它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个被金蓝光束贯穿、边缘还在不断燃烧和崩解的大洞。没有血液流出,只有更多粘稠如沥青的黑色物质从中汩汩涌出,带着刺鼻的恶臭。
“渺…风…不会…放过…” 它的话语断断续续,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崩解,如同被点燃的纸人,从被洞穿的伤口处开始,迅速化作飞灰。
“告诉渺风,” 温暖喘息着,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死死盯着那崩解的身影,“陆雨升要是少一根头发,我温暖,必让他们永堕无间,万劫不复!”
假陆雨升最后发出一声充满怨毒的不甘嘶鸣,整个形体彻底爆散成一团浓烈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烟,随即被夜风迅速吹散,只留下地上一滩粘稠的黑色污渍和空气中久久不散的焦臭味。
温暖脱力般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强行催动镇煞钱融合冥火,消耗远超他的预计。但他顾不上自己,立刻转身看向身后。
温从检的虚影依旧挡在李小燃身前,官袍似乎比刚才更加黯淡了几分。而李小燃,似乎并未受到刚才激烈战斗的直接影响,引魂香的青烟依旧环绕着她,让她虚幻的身影看起来稳定了一些。
她空洞的眼睛,似乎第一次,带着一丝微弱的、茫然以外的情绪,看向了温暖,那眼神中,似乎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担忧?
温暖心头一酸,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身体的虚弱。他看向爷爷,急切地问:“爷爷,您……”
“子时三刻到了!” 温从检打断了他,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和一种……奇异的虚弱感,“快!引路!迟则生变!”
温暖猛地抬头看天,阴云遮蔽的夜空,某种无形的规则正在悄然流转。时间不等人!
夜市的喧嚣如同沸腾的汤锅,人声鼎沸,霓虹闪烁。
烤串的油烟、廉价香水的甜腻、汗水和啤酒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而粘稠的网,笼罩着这片不夜之地。
就在这片沸腾的烟火气中央,一道无形的界限悄然划开。
温暖站在那里,像一块投入激流却纹丝不动的礁石。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得近乎冷酷,扫过身边经过的醉醺醺的食客、勾肩搭背的年轻人、追逐打闹的孩子,仿佛他们只是背景板上模糊的色块。
没人注意到他,更没人注意到他身后那片空间正发生着难以言喻的扭曲。
他压下所有疑问和担忧,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带着金丝手套的手,指尖掐动一个古老而庄重的法诀,指向温从检身后那片开始如水波般荡漾、通往幽冥的虚空入口。
空气不再是透明的介质,它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荡漾起一圈圈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
涟漪的中心,光线被吞噬,色彩被剥离,只留下一种深邃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幽暗。那不是简单的黑暗,而是一种“存在”本身的消解,通往另一个维度——幽冥的入口正在缓缓张开。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带着陈年墓穴的土腥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衰败味道,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与周遭燥热的空气格格不入。
温从检站在入口前,身影在涟漪中显得虚幻不定,仿佛随时会融入那片虚无。他身旁,李小燃的身影更是淡薄得如同晨曦下的薄雾,只有那双空洞茫然的眼睛,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人间的痕迹。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感知,只是被动地依偎在爷爷身边。
温暖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和心脏深处尖锐的刺痛。所有关于“假路雨升”如何被处理、如何抹去痕迹的冰冷记忆,所有对自身能力极限的担忧,对眼前这扇门后未知的恐惧,都被他强行按进灵魂深处。他不能有丝毫动摇。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刺骨,带着夜市尘埃和幽冥的阴气。戴着金丝手套的手再次抬起,指尖以一种古老而庄重的韵律掐动法诀。那手套在霓虹的余光下流转着微弱却坚韧的金芒,仿佛是他与这狂暴人间最后的、脆弱的联系。他指向那波动的虚空。
“小燃,”温暖的声音响起,奇迹般地穿透了周遭的嘈杂,清晰而柔和地落在李小燃耳边,带着一种能融化坚冰的暖意,却又蕴含着磐石般的决绝,“跟着爷爷走。”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听闻、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嗡鸣震荡开来。
在温暖眼中,李小燃那淡薄的身影猛地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白光包裹,温从检的身影也同时被那光芒牵引、同化。
爷孙俩的身影如同被投入烈阳的残雪,瞬间融化在那片白光之中,紧接着,白光化作亿万点细碎的光尘,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群,又似某种奇异菌类瞬间释放的孢子云,轻盈地飘向那片荡漾的幽冥入口,一闪即逝。
入口的涟漪迅速平复,幽暗褪去,被吞噬的光线和色彩瞬间回流。那片空间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扭曲和光芒只是一场短暂的、光线折射造成的集体幻觉。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安静。
夜市依旧喧嚣。隔壁桌的划拳声震天响,烤串的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滋啦的爆响,远处传来跑调的歌声。人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没有人抬头,没有人驻足,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考究的年轻人身边,刚刚上演了一场生离死别的幽冥送行。
只有温暖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剜下来的肉,带着滚烫的痛楚和无法言说的愧疚:
“别怕。”
“欠你的……” 声音微微发颤,那磐石般的坚定裂开了一道缝,露出底下汹涌的情感岩浆,“哥哥下辈子……一定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