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言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很长时间没再好好看过肖晏修的脸。

    到这一刻,缪以口中那副冷的可怕的模样,才如此具象化的显现在自己眼前。

    男人生气愤怒的点,燃到极致,捏住玻璃杯的手指青筋暴起,恨不得杀人泄愤。

    omega紧紧抱住攻击姿态的alpha。

    他拼命摇头:“肖晏修。”

    尽管对此事一无所知,但下意识的偏心,让人笃定了那杯水一定是有问题的。

    男人护着自己,肯出头,陆思言心里万分感谢,却又不愿意害他卷入是非。

    这才仓皇阻拦。

    餐厅食客听闻异响,纷纷抬头,瞧这热闹,更有甚者还掏出手机拍摄记录。

    大堂经理带着安保匆匆赶来。

    肖晏修金卡客户的身份无人不知,二婚男刚回国不久,没见过肖家太子爷的真容,骂骂咧咧仍在挑衅。

    “好你个陆思言。”

    “要不是看你们陆家人有诚意,给我送了个未经人事的处o。”

    “留在西山岭那处矿产的经营权,我是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拱手让人。”

    “你们陆家拿了我给的好处,你还敢在外边儿吊着其他男人,合伙撒野撒到我的头上。”

    温文尔雅的男人一反常态,恼羞成怒。

    肖晏修咬牙切齿地挣着身子:“你给我再说一遍。”

    陆思言用力按着人:“不要、不要……”

    omega面色苍白,指尖发抖,不敢相信父母如此,满嘴仁义道德,私下里却拿他去做交易。

    企图卖个最好的价钱。

    察觉到怀里的人情绪不对,肖晏修压住火气,这才停止这场纠纷对质。

    男人单手护着他腰身,又指着地上那滩水渍道:“报警,立刻报警。”

    二婚男人顿慌了神。

    警察一来就是板上钉钉的铁证。

    他被餐厅安保按压在桌边,还不死心地大声威胁道:“陆思言,你现在回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低价卖给你父母的那处矿场,当是给你的嫁妆,否则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们陆家人别想在我手上讨到便宜。”

    陆思言跌跌撞撞地跟着肖晏修走。

    被人用力掐住的胳膊,有钝痛感传来,又突然松开,温热的掌心捂住自己双耳。

    杜绝外界一切难听的恶毒攻击。

    室外卷起湿冷的寒风,在还没看到下雨之前,男人轻薄绵软的毛呢外套,就已经遮盖在他的头顶,挡住风雨。

    陆思言整个身子都蜷在男人怀里。

    不知所措的双手,正悄然贴在他的胸口。

    下楼梯时,地面蓄起一层浅浅的水。

    肖晏修看陆思言穿了一双薄底的运动鞋,怕弄湿脚,臂间微一用力,体贴地将人抱起来塞进车里。

    陆思言小声轻呼,搂住他的肩膀。

    身体又跟随着男人弯腰的动作,滑落而下,跌坐至副驾驶内。

    关门的力度仍然带着怒火,近在眼前的“磅”声巨响,吓得omega打了个哆嗦。

    而此前要与他划清界限的事,是陆思言问心有愧。

    迅速变凉的指尖,让人不敢再胡思乱想。

    肖晏修上车后也不吭声,冰凉的视线睨过来,陆思言才迟钝地拉过安全带,系在身上。

    “抱,抱歉……”

    回避接触的目光,四下游走,左顾右盼,就是不敢望向身边人,害怕与他交心对视。

    倒意外认出这辆车,是那日偶遇前,在地库里无意瞧见,还鬼鬼祟祟拍了照片的。

    竟也有如此巧合,还真是他的车?

    肖晏修把住方向盘的手臂绷的笔直,男人周身气压极低,双唇死死抿住,像是努力地在克制压抑着些什么。

    直到车头掉转进入那片梧桐树林。

    陆思言才从被大雨淋湿的挡风玻璃前,认出了这条送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他们……该分别了。

    omega乖乖扯下,搭在自己肩上的那件毛呢外套,放在膝盖上叠好。

    又用手指拭去雨水的痕迹,妥帖打理。

    待车身停稳后。

    他双手将衣服送回肖晏修的身边。

    “谢谢你。”

    从相遇的第一天起,承蒙照拂,自己一直连续不断地,在单方面输出感谢。

    本来礼貌告别后,偶遇的缘分到此为止,却不料这句话,又意外戳中了男人心里的不痛快。

    肖晏修突然抬手,压抑了半个多小时的情绪彻底失控,他“磅磅”砸了眼前的方向盘好几拳,尖锐的鸣笛声也断断续续响了两三回。

    陆思言被这动静吓了好大一跳。

    omega缩起身子,背脊紧贴到门缝边,眸色晃动着打起颤来,双眼也瞪得圆圆的。

    只等肖晏修发泄完,才眼也不斜赶他:“下车。”

    omega踉跄着拉开车门,逃进大雨中。

    车里有一把备用的伞,但男人没来得及给,只在独处时才有空间喘息。

    他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瘫在椅背上,努力平复自己心潮涌动的情绪

    刚刚暴走的那瞬间,并非针对陆思言。

    男人只是害怕,只是在怪自己。

    如果今天没出门,没进那家餐厅,没有看到心仪的omega,而是任由他喝下那杯不怀好意的柠檬水。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alpha恨不得把那人千刀万剐。

    在孤独压抑的车身里,闷闷的呼吸声像猛兽在呜咽,肖晏修反手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想起些小时候的事……

    混乱的情绪还没平息。

    车门竟又被人从外部拉开。

    刚刚被他吓走的omega,衣衫发丝都被打湿大半,手里拎着只小小的塑料袋子,又重新坐回车里。

    裹着清冷的夜雨气息。

    又混着些令人心神荡漾的清甜佛手柑。

    肖晏修吃惊地望向去而复返的人。

    陆思言谨慎着,湿漉漉的指尖伸了两回,还是勇敢地抓住男人那只受伤的手。

    自己艰难撕开包装的药膏,没来得及给他抹上,眼泪倒是大颗大颗地直往男人手背上滴。

    肖晏修看这场面,心疼的紧。

    陆思言悄悄抹着眼泪:“对,对不起。”

    他知道男人不爱听这三个字,可自己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麻烦你送我去酒店。”

    “我……我今天不敢回家。”

    陆思言搞砸了相亲,又害得父母的生意伙伴进了警局,矿场的合作大概率也黄了。

    回家之后还不知道会被如何指责,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被逼着去给人当后爹。

    肖晏修眉头紧蹙。

    男人收回手时,私心捏捏omega的手指尖,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在前往酒店的途中,陆思言的手机一直在响,父母换着号码给他打电话,还不停地短信轰炸。

    【你去哪里了?】

    【还不赶紧回家?】

    【警局需要当事人才能签和解书,要是不想给父母添麻烦就赶紧回来。】

    从肖晏修办理入住手续,拿到房卡,到带他上楼,旁侧不停震动的“嗡嗡”声响,都很难让人忽视。

    陆思言实在扛不住这轮番轰炸,指尖犹豫着,想按下接听键。

    却在突然间,从身后伸来的大手,完全包裹住他的指节,强势又不容拒绝地直接关机。

    omega反应不及:“诶。”

    他轻轻地惊呼声,又被那只手带着撞进男人怀里,唇面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贴在男人滚烫的心口,又慌慌张张站直身子。

    “你把房卡给我。”

    肖晏修改主意了,不想让他一个人住在酒店里,否则小omega半夜里脑子不清醒,说不定又要被父母围上门来,再拎回家里狠狠教训。

    男人一个响指,房卡直接飞出窗外。

    陆思言急坏了:“两千块钱一晚的房。”

    虽然是肖晏修付的钱,但那也是真金白银的钞票,他还盘算着怎么攒钱还给人家呢。

    结果没等自己扑过去,就被男人掐着后颈子,从十九楼直接拽进通往负二层的电梯里。

    在近一个小时的行驶后,两人重回绿宝园别墅区。

    alpha几乎是扛着他踹开的房门。

    omega滚进床铺时,还被松软的床垫,弹得蹦起来了两下。

    肖晏修堵在房门口,手指着他。

    “现在,睡觉,立刻。”

    “有任何话,明天早上再来和我说。”

    房间门被人摔上。

    咖啡和可乐两只小胖狗,无忧无虑地摇着尾巴,慢吞吞地蹭着他手边趴下。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山茶雪松。

    在那一刻让人无比的安心。

    陆思言委屈极了,隐忍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能够得以发泄。

    他伸手抱住咖啡和可乐,连续哭湿了两只狗头后,连洗漱都忘了,迷迷瞪瞪地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站在门口的男人像雕塑一样。

    脚边落了一地的烟头。

    就这么听他哭了整晚。

    到第二日早,肖晏修早早出门,临离开前,还吩咐了管家道:“陆家小少爷醒过来之后,你让他等等我,别着急走。”

    陆思言本来赶着上课,又有游泳馆的兼职要做,日程安排十分紧凑。

    但听到男人留的口信,权衡之下,还是放下书包,坐在楼梯间,决定等他回家。

    热烈的阳光缓慢移动,换了方向。

    从正午到傍晚,陆思言都安安静静地,一次没挪过脚。

    忽然,锁车声轻响。

    alpha拉开房门,与夕阳余光中的omega对视,灿烂温和的橙色光影,像是给画面镀上了一层电影滤镜。

    双方呼吸都猛窒。

    肖晏修手中拿了几页薄薄的纸,陆思言跟着他对坐到餐厅,在看到“结婚申请书”这五个字时。

    omega像是忽然不认识中文了。

    “这是……什么意思?”

    肖晏修语气冷冷地:“我知道你着急找人结婚,我现在也很急。”

    “没什么特别的条约,互相解决麻烦,合作共赢。”

    “……”

    陆思言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肖晏修疯了,那几页薄薄的纸,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男人没什么耐心:“签不签。”

    他点燃一支烟:“不签我就去找别人。”

    说着,作势要收回那份合约。

    陆思言情急之下按住他的手:“等等。”

    omega紧张的不行:“所以,你也是被家里逼着结婚的?”

    肖晏修挑眉,不可置否。

    陆思言脑子更乱了:“那……那你不需要签些财产保护的协议吗?”

    毕竟是上千上万亿的身家。

    肖晏修拿手指头敲敲桌子:“你当我300多人的律师团队是吃白饭的?”

    男人说完,回过味来。

    他抱起胳膊,视线微微眯起。

    “还是说你现在就开始盘算起离婚能分割多少财产了?”

    不不不……

    陆思言慌张摆手:“我,我不图这些钱。”

    他说:“我只是怕你吃亏罢了。”

    肖晏修冷笑:“我能吃什么亏?”

    男人话毕,话锋突转:“倒是有个亏。”

    陆思言小心翼翼地:“什么亏啊?”

    他不想让肖晏修吃亏。

    哪怕是自己多吃点亏也没关系的。

    男人用下巴指指合约最后一条。

    陆思言视线落下去,待看清那行字后,整个人如触电般,酥麻的感觉顺着脚趾尖爬上背脊骨,连带着头皮都绷紧了。

    手心里也全是细汗。

    整个人“轰”地声,像烧起来了一样。

    alpha盯着omega,不受控制晕上绯意的双颊,又漫不经心地重复那句。

    “在婚姻存续期间。”

    “双方需合法履行夫妻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