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舆论攻击
画廊里游客们来来回回。
谢昭独自坐在最里面的画作前,带着讲解器,听着面前这幅画的讲解。
这是一幅布面油画的复刻品,《地狱里的但丁与维吉尔》。
暗红的地狱里,中世纪的意大利诗人但丁被罗马诗人维吉尔邀请,一起游览地狱。两名罪人正厮打着,一名咬着另一名的喉咙。旁边还有一位罪人漠然地躺在地上看着他们。
地狱中的七宗罪,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欲孽。
罪人们厮打着,恶魔冷眼旁观着。
维吉尔挡在极恶如仇的但丁前面,示意他不要去干涉他们。
谢昭低头翻着画册,有游客坐到了她旁边,也在欣赏这幅画。
年轻的,东方面孔女孩。
“我向来没有什么艺术鉴赏能力。欣赏艺术品的能力是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才会让小孩训练的能力。”女孩低声开口了,她低头看画册,并不看谢昭。
“意大利的旅游还满意吗?”谢昭抬头看画,也并不看她。
“多谢你报销机票和酒店钱,你很慷慨。”
“我对合作伙伴相来慷慨,如果你工作出色,我会更慷慨。”谢昭说。
“时间已经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的太久了。”
谢昭依然没有直视她,只是低头看了看地面。
她背着打折的名牌包,鞋子却是磨损的,她说美式英语很地道,一个华裔,二代移民。
她和那个人权律师朱莉小姐一般的年纪,很年轻,刚毕业不久。
文景,谢昭亲自精心挑选的女记者。
她名校毕业是优秀毕业生,调查报告得过奖,但是因为没有背景,又没有外貌,职场里一直被排挤,老板只让她打杂,让她当枪手,夺走她的劳动成果。
她年轻谨慎,头脑聪明又野心勃勃,不甘心一直在基层打杂,一直在疯狂的寻找一个机会。
她即将成为舆论攻击的先锋,谢昭会把所有关于乐乾的黑材料交到她手上,由她发动这场战争。
“我会把录音和艺人生前死亡日记的复印件都交到你手上。
你明白这些东西有多重要吧?”
“当然,这绝对会是爆炸性的新闻,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文景说:“这次的新闻是会让我飞黄腾达的重要机会,我绝对会看得比我的命还重。”
“你这次倒有信心劳动成果不会被你的老板夺走了?”谢昭笑问。
“他夺不走,因为他是男性。他平时可以大搞性别歧视,把重要的新闻交给男同事,可以夺走我的调查,但唯独这件事是不行的。”文景说,“也只有在处理这种性骚扰的破事上,我能有性别优势了。你们最终选择我,不也是因为考虑到我的性别吗?”
谢昭和以撒考虑过很多候选人,在性别问题上以撒比她更坚决,必须要女记者。他认为在这种性骚扰案件上男记者一定会被厌恶,得不到公众的认可度。要在舆论场上立于不败之地,女记者站出来揭发这一切,她是女人就已经赢了一半。
“我看过你的文章,非常仔细地看过,我认为你非常有能力,专业性很强。我喜欢专业人士,我欣赏能力强的人,这是我最终选择你的原因。”谢昭说。
“你放心。”文景说,“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你制造出最轰动最有影响力的头条新闻。”
“那么我们从头对一遍,被问到你为什么会关注这件事,调查并坚持揭露这件事,你该怎么回答?”谢昭问。
“我会说,因为我遭受过职场性骚扰。我知道这种隐蔽的伤害会给人的精神造成多大的创伤与噩梦。所以我决心无论如何,无论面对多大的阻力,都要帮助其他的受害者。”
“你有过吗?”
“当然没有。”文景说。“这是建立公众对我认同与同情的重要步骤。他们同情我,认为我是正义的,那么我接下来揭露的一切他们才好更容易接受,而不是去质疑录音和日记是谎话。”
“顺便这种指向不明的话可能会让我的老板遭受非议,那就是再好不过的附加优惠了。他滚下台了,我才好上位。”
“你这次的稿子拿来我看看。”
文景将手机藏在画册当中,将画册递给她,然后站起身去看旁边的画。
“你加了很多目前的法律诉讼当中受害者的内容?”
“当然了。”文景坐到她旁边低声说。
“光是陈年旧案,光是陈家之前残害了几位女艺人,那可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这是远远不够的。陈年旧事,死无对证。虽说有录音和日记,他们完全可以狡辩这是假的嘛。这些是可以激发公众的同情心和猎奇心,但绝对不够,毕竟受害者已经死了,也告不了他们。公众骂他们也得不到一个具体的结果。”
“但是现在目前正进行的法律诉讼,现在这些正与他们对抗并且被解雇的性骚扰案受害者。他们在这次的新闻当中,在这场舆论攻击中是最重要最关键的,因为他们的公道还没有被伸张,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才能让公众的情绪有一个出口,公众会支持他们的,为了支持他们,他们会去更痛恨乐乾。
这样新闻才会闹得更大。”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她说的和谢昭的想法一样。
“你觉得语言上写得太过了?”
“倒也不存在过不过,我觉得是挺专业的,很有煽动性。”谢昭说
“但是你怎么看新闻职业道德这件事?保护受害者隐私之类的?”
这个报道要是播出了。谢昭非常确定那朱莉小姐会发疯,要把他们俩给撕碎。
“我怎么看?我不看。”文景说,“我当然不可能故意去泄露受害者的隐私。但是舆论的攻击性和爆炸性是我最追求的,我不会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所以呢,我也会进行一些艺术加工,可能会把他们描写得更悲惨,让人同情一些,但这也绝对谈不上对他们有什么伤害吧?”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也会被攻击的。”谢昭说。
“肯定会有人质疑你的动机,认为你是在吃人血馒头,借受害者来发财。”朱莉小姐一定这样认为,她一定会非常非常愤怒。
“质疑就质疑呗,我学生贷款还没还完呢,不知道还要还到猴年马月。做新闻当然是为了赚钱,不然我为什么?”文景说。
“当然面对攻击我会说我是为了维护女性权益,就算有误解也无所谓。”
“还有乐乾肯定也会攻击你,甚至你的人身安全你也要考虑,你需不需要我们来替你提供一个安全的保障地?”
陈家是没有下限的,虽然理论上来讲他们现在攻击记者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但是谁知道呢,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死亡威胁,这是我非常需要的,就算他们不提供,我在发表新闻的几小时后,就会宣布我已经被死亡威胁。”文景笑道。
谢昭终于把眼睛从画册上移开,看了她一眼。
年轻有为啊。
抢先称自己被死亡威胁,陈家既不敢动她又能扩大公众的关注度,在舆论场上立刻立于不败之地。
“你就放宽心吧,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专业人士的。”文景说,“我爸妈是开中餐馆的,我从小就会算账。我可不是为了任何假大空的道理理念而战斗,我是为了我明天吃饭的钱而战斗,我是为了我自己的职业发展,未来的养老金而战斗。”
文景抬抬脚:“为了换一双不磨脚的鞋子,我会拼尽全力,绝不让你失望。”
谢昭点头:“我对你很满意。”
一个没有背景可以用钱来解决控制的人。年轻又充满野心,小心谨慎,头脑又灵活。
一个脚踏实地,活在现实世界里的人,低风险,可控性强的人才。
不像朱莉小姐,不像江慈这些活在梦里的人,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为了人权理想要捅你一刀。
文景最后站起来看了看画,但丁看着罪人,也好像在看着他们俩。
“颜色太灰,我不喜欢。”她说。
“对了。”她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谢昭,“酒店里的洗发水我可以都带走吧?”
*
“开快点,开那么慢做什么?”陈庆坐着车子,回去的路上,他一路都是非常焦急忐忑的。
他反反复复检查录音笔,把录音笔里的内容拿出来听了听,没有问题,他全都录下来了。
这里面前半部分的内容最起码可以证明他并没有与以撒勾结,可以还他一个清白。
关于以撒说的,他的父亲和弟弟陈彬浩是否有更多的犯罪活动。说实话,陈庆心里是相信的。他一定要找到确凿的证据,把他们俩的把柄捏在自己手上,才能掌握好主动权。
陈庆一回到别墅里,就先打探了一番,四下无人,大家好像都回房休息去了。
他赶紧上楼进入书房当中,把门反锁上。
他用自己的账户进入了最隐蔽的资料当中,搜查,搜查,不断的搜查。
陈庆停了下来,拿出了手机拍照,的确有不对劲的地方,他得把这些证据全部存下来。
不止是陈彬浩,他的父亲陈董也背着他搞这些鬼名堂。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父亲的把柄他也要,以防不时之需。
以撒说得没错。只要他的弟弟倒台了,继承权还不是他的?
正当陈庆拿着手机,一边拍照一边打算查更多详细的信息时,门被强行地扭开了,陈董怒气冲冲地冲进来,后面跟着梅和陈彬浩。
“大白天的锁什么门?你在搞什么鬼?”陈董骂道。
第52章 狗咬狗
幽静的书房,墙壁上挂着雄鹿头,屋内全是仿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书架。
陈董,梅和陈彬浩以及几位保镖全都冲了进来,拦在了陈庆的书桌前,把他抓个正着。
陈庆不明白,他刚才明明确定了别墅四下无人才敢进这间书房,这些人怎么突然一下全冒出来了?
他伸手想拔电脑的电源。
“不许动。”陈董呵斥道,“保镖呢?”
保镖冲上前毫不留情地把陈庆扭住压在书桌上,把他的手机,身上的外衣,录音笔等等物件全部收走了。
“你在查什么?又想把什么内部资料传给空头?”陈彬浩先发制人。
“你别血口喷人,明明跟以撒勾结的就是你。这个电脑里面有很多次登录记录就是你的,我这里都有证据。你私自潜入书房浏览了保密协议,并且把保密协议里面的内容传给了以撒。”
“什么保密协议?”陈彬浩一头雾水,这是谢昭用了他的指纹膜,用他的账号登录的,他当然不知情。
“你不要转移话题,你现在查的是什么?”
陈董和陈彬浩走过去看电脑。
陈董一看屏幕上正打开的文件就勃然大怒。
“你在查我?你在查你自己的亲爸啊?”
“你想干什么?你想找我的犯罪证据,你想扳倒我啊?”
“我没有。”陈庆咬死不认。“我只是在查他。”他指的是陈彬浩。“爸,你不要被他蒙蔽了。他背着我们搞这些鬼名堂,这是触犯法律的,会牵连我们所有人,你可不能再包庇他。”
“你是一个私生子,爸对你还不够好吗?”陈彬浩冷笑道,“你妈是小三,是乡下人,以你的身份,怎么配进我们家的门?但是爸对你那么好给你和我相同地位的职位,你却这样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陈董一言不发地看着陈庆的手机。
手机里拍了这些文件的部分截图,他越看越心惊。
“爸,你不要相信他,你听我解释。”陈庆被保镖按在桌子上,手臂反扭着,他只能向陈董苦苦哀求。
陈董把手机摆在他面前:“你解释,你拍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搞你老子?那是想干嘛?
我是你爸,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连骨头渣子都是我的。
是我给了你荣华富贵,让你在这儿当少爷,不然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小镇里打工呢。
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你要搞倒我?你自认为翅膀硬了,长大了,想取而代之了?”
陈董狠狠地拍了一下陈庆的脑袋,陈庆求助的眼神在屋里转了一圈,陈彬浩在一旁冷笑。梅从前都会说些缓和气氛的话,但如今也是对他冷眼旁观。
“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企业,你就像秃鹫一样等着呢?你巴着你爸赶紧死是不是啊?”
“爸,真的是他和以撒勾结,他在跟空头勾结,把我们内部信息卖出去啊!”
陈庆竭力不要进入他们的逻辑当中,不能再自证了。
“你今天上午都跟谁见面了?”陈彬浩微笑着看他,胜券在握。
陈董冷冷地盯着他。“说,你跟谁见面了。”
陈庆见他爸正怒火中烧当中,本来想说实话,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陈庆很想说他和以撒见面是为了搞清楚内鬼是谁,他很想把录音笔拿出来,但是录音的后半段内容以撒鼓动他去查自己的爹和陈彬浩的犯罪记录,他的确受挑唆去查了,并且还被他们抓个现行,所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录音笔的内容在现在拿出来,还是在等一等?
“我只是去买东西。”
“这么巧啊。”陈董皮笑肉不笑,“我们的管家也出去买东西,你猜猜她碰巧见到谁了?”
陈董把照片放在他面前,让他死个明白。
照片上清清楚楚的拍到了他与以撒,以撒要给他递酒。
陈庆抬眼盯着梅,他立刻就明白了。管家是梅的眼线。
“贱人陷害我。”
他怒道,“你自己偷男人心虚,想拉我下水是不是?”
“嘴里别不干不净的带别人。”陈董怒斥他。
“我怎么陷害你了?我的大少爷。”梅微笑着看他,“难道是我让你与以撒私下见面的吗?”
“爸,查到了以撒给他发了邮件呢,虽然他删除了记录,但是我恢复了过来。”陈彬浩煽风点火道。
“我是与以撒见面了,但是我只是想搞懂他之前为什么要诬陷栽赃我,我只想知道内鬼到底是谁。”陈庆说,“爸你不要听他们一面之词,我真的是被陷害的。你冷静冷静,你也好好想想,听听我的解释。”
陈董虽然在盛怒之下,但仍然保持理性。他也觉得这也太巧了,之前陈庆已经和以撒用一次性手机传信息被他逮到过,他还这么肆无忌惮地赶去与以撒见面,这也太蠢了吧?
“好。我就听听你怎么说。”陈董坐了下来。
陈彬浩和梅当然不能让他冷静。
“你说有人陷害你?”梅站到陈董旁边,把手放在陈董肩膀上,“那是谁逼着你去找你父亲的罪证?扳倒你自己的父亲呢?”
“爸,你不能再心软听他狡辩了。”陈彬浩也赶紧说,“你上次已经信他过一次,他这次又背刺我们。”
陈董被他俩吵得头疼。
“都不要吵了,都安静点。”
这时陈庆的手机屏幕亮了,陈庆被按着动不了,陈彬浩一把把手机夺了过去。
“爸,他手机里可有赃款呢,你自己看看。”
陈董接过手机。
陈庆的私人银行账户里,多了一大笔钱,是以撒打给他的钱。
这下所有的语言都无效了,以撒他们都知道是个视钱如命的人,他可不是慈善家会白给钱的。
如果陈庆不是内鬼没有卖信息的话,以撒为什么要分钱给他,而且他们还偷偷摸摸的用这种私人账户。
“铁证如山了,你可不能再心软放过他。”梅轻轻推了陈董一下。
陈彬浩和梅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蹊跷吗?以撒与陈庆勾结的证据看似铁证如山,其实如果细细静下来想,未必经得起推敲,但他们并不在乎。
他们并不在乎陈庆到底是不是内鬼,他们需要他必须是内鬼,他就算不是,他们也得把他变成内鬼。
陈彬浩与陈庆是竞争继承权的你死我活关系,他早就一直想搞陈庆都没有机会下手而已。
而梅与陈庆也是如此,首先她以后腹中的孩子与他是竞争关系,她先把陈庆现在除掉,再去除陈彬浩,最后继承一切的就是她的孩子。
何况陈庆最近像失心疯了一样,一直在说什么她偷情偷男人,她不知道陈庆到底知道了多少,但是这就说明了除掉他这件事变得非常紧迫,不然自己就会陷入巨大危险。
陈董本来在理性上是认为陈庆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有一次性手机,转账记录,见面的照片,这些看似铁证的证据,他也有所怀疑和保留,一切都有些太过于巧合,总觉得有点蹊跷。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的儿子陈庆居然在查自己,他想扳倒自己,想取而代之?这件事让他无法忍受。
所以陈董在情感上非常希望他是内鬼,他就算不是内鬼,也想把他当内鬼处理了,不然留着他继续收集证据扳倒自己吗?
三个人各怀鬼胎,在心中已经把陈庆定了死罪。
助理门都没有敲,直接推门急匆匆地进来。
“出大事了!”他说。
“成天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陈董说。“门也不知道敲,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们在纽约的公司大楼被人泼了油漆。”
“为什么?又是什么疯子在搞事?”
“新闻说乐乾残害女艺人,将女艺人当做贿赂的工具,艺人死前日记被公开。”
“公关部是吃干饭的吗?这次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公关现在恐怕也不太来得及,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有录音。”助理说。
他打开手机当中的新闻播放。
陈董和陈彬浩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他们如何绘声绘色地说害死燕燕。
“你这个疯子,连自己家人都卖?”陈彬浩对陈庆怒道。
他认为这个录音一定是陈庆泄露出去的,因为只有陈庆没有做过和女艺人相关的任何事情,所以陈庆自然是不怕,所以他敢去揭发他们。
陈庆挣扎着,他听到这个新闻也激动了起来,“就是你陈彬浩,你把录音泄露出去的。因为之前也是你看保密协议,把保密协议里的受害者信息传出去的,不然以撒他们是怎么得到受害者信息,找到受害者日记的?”
他还记得电脑当中陈彬浩浏览过保密协议的登录信息。
陈董现在也彻底相信内鬼是陈庆了,因为陈庆说的毫无逻辑,陈彬浩怎么可能去把自己犯罪的记录昭告天下,不是疯了吗?
而陈庆的确没有犯罪记录,他把陈董和陈彬浩搞倒了好上位,从动机上来讲是显而易见的。
“两位投资人现在是什么反应?”陈董赶紧问。
“华总看到新闻后就说以后再也不用联系了。”助理说。
华总的集团是大公司非常注重声誉和颜面,他自己也是个体面人,乐乾出了这样的恶性丑闻,社会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他是没有办法再继续合作了。
“那谢总呢?”陈彬浩赶紧说,“谢总也走了吗?”
“谢总刚刚回来,看起来好像挺平静的,好像还没看到新闻。因为她正忙着跟那位表少爷聊天呢,看上去心情不错。”
谢昭还在跟江慈聊天,也许还没看到新闻,陈彬浩和陈董又燃起了希望。
“爸,绝对不能再拖了。”陈彬浩说,“得赶快与谢总签合同,趁这事情还没有发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等下去,她也走了。”
陈董依然在犹豫。
虽然他是彻底不怀疑谢昭和那个农村女人燕燕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仍然在心底对谢昭有所防备,毕竟她是个非常狡诈的资本家。
不过他今天早上照往常监听了谢昭的手机,依然没有异常。
“爸,你就是因为信了内鬼的挑拨,一等再等,才把我们弄到现在这般境地。如果你一开始就接受谢总的注资,那我们哪有这么多事?”
陈彬浩是真心怨怼他父亲。
“拖了7天,你想想看,内鬼就是用着7天时间给我们制造了这么大的丑闻出来,来攻击我们,赶走了我们的投资人,如果再拖下去,谢总也拒绝注资了,那我们可就是彻底玩完了。”
对于这次的丑闻,陈彬浩倒不是很担心,他觉得危机也是机会,只要谢昭出资,一切就会好起来了,正好这件事赶走华总又赶走陈庆对他也很有利,他一直需要谢昭进入董事会支持他,阴差阳错也算目的达到了。
“没错,你说的对。“陈董下定了决心。“你和索菲亚立刻去稳住谢总,最好让她少看新闻,如果她提这个事,你们就想尽办法把这个事情的恶劣程度淡化,我们得在这件丑闻发酵扩大之前,赶紧把合同定下来。”
“具体的条款谈判,她如果咄咄逼人,我们也吃点亏,让一些。”
他转而对助理说,“你赶紧去通知律师团队,现在,立刻,马上时刻准备好与谢总的律师团队一起起草完所有的协议。”
“我们今天就赶紧把投资协议达成一致,省得夜长梦多。”陈董说。
“爸,你不要上当了,绝对不行。”陈庆说,“这都是陈彬浩搞的鬼,陈彬浩是内鬼,他把我们的信息出卖给了空头,就是他制造的这起丑闻。”
“别像疯狗一样乱咬。”陈彬浩说。他的确没有把保密协议泄露给以撒,他只觉得陈庆发疯了陷害他。
“你闭嘴吧。”陈董现在一点都不想听他说话。
“我也去和谢总谈谈。”梅说。
“对你们全都去,必须稳住她。”陈董。
“我有证据!我有录音!你得听一听,爸,你得听一听。“陈庆扭动道。
“看住他,不要让他乱动。”陈董对保镖说。
第53章 进攻
正午的阳光要更白一些,空气中弥漫着地中海植被被暑气蒸腾的清香味。
江慈和谢昭在花园的圆桌旁,相对面地坐着。
餐桌上铺了白底蓝色花纹的格子布,白瓷碟中分别装了青酱意面和青口汤,几个柠檬散落在桌上。
江慈将柠檬切开,柠檬汁挤到汤里,拿勺子舀到碗里递给谢昭。
“今天他们都在忙,只有我们两个,先随便将就着吃点。”
“我没什么胃口吃,天气太热了,你先吃吧。”谢昭说。
她心中还有大事悬而未决,没有心情吃东西。
江慈修长的手并没有停下,依然把食物分好到盘子当中,递到她的面前。
正午金到发白的阳光勾勒出他手部腕骨流丽的线条,谢昭的视线在他手上停了停,又上移至他的眼睛。
他低垂着眼睛正注视她,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的垂下来。
“试试这汤吧。”他推销道,“梅关心你昨天中午没有吃好,晚上没有吃东西,今天早上又没有吃早餐,这天气热人又容易没有胃口,所以特地按你的口味让厨房做了这个汤。”
谢昭拿白瓷勺子舀了一勺。
的确非常的鲜美清爽。
她点点头,很开胃,喝了两口就有了食欲。
“怎么样?”他并不动筷,凝视着她。
“很不错。”谢昭拆黑虎虾。“完完全全是按照我的口味来的。”
她抬眼,意味深长地对江慈笑了笑,“梅这么好心?还关心我几顿没有吃饭?”
江慈眼观鼻,专注地用叉子卷青酱意面。
“这道菜也不完全是意大利的风味,厨房里不都是意大利厨子吗?”谢昭盯着他。
“厨师嘛,当然是专业的。”江慈把柠檬递给她,“什么菜系都会做一点,也很正常。”
谢昭扫一眼他修长漂亮的手,小指上被烫得红印还没有退下去。
“其实,你并没有你想的那样擅长说谎。”谢昭笑了笑。
“看来你不饿,还有这么多力气说话。”江慈装聋作哑,他非常自然地将虾和其他贝类拆了放在碟子里,递到她面前。
谢昭注视着他,他垂下的睫毛在阳光下映出一片阴影,蝶翼一样。
这一瞬间,好像有一只透明的美丽的蝴蝶,在她心上蜻蜓点水地掠过。
她偏过头看旁边的风景,强烈的日光将水仙黄的建筑洗得淡了一些,花园里那些艳红的花也变成了浅红色,有蝴蝶停在花上面,极其美丽的近乎虚幻的画面。
“谢总。”陈彬浩和索菲亚的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他们用餐。
谢昭把视线撤回。
蝴蝶是很美丽的,可是她没有时间欣赏。
她没有时间。
“我们的律师和您的律师已经一起探讨出了一个初步的方案,希望您能来过目审核一下。”
“你们总得等几分钟让她再吃一点吧,她将近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才刚刚坐下来。”江慈说。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打,不耐烦。
“不用了。”谢昭对他笑了笑。“谢谢你的午餐。等我忙完了,我们再一起吃晚餐吧。”
“我们走吧。”谢昭没有再多看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她跟着索菲亚和陈彬浩走进了主楼。
主楼里现在是一团混乱,助理们抱着文件跑来跑去。
会议室的门大开着,谢昭踏进波斯手工地毯,迎面见到的就是一幅巨大的油画,仿古希腊的布瑞戈斯作品《特洛伊的掠夺》。
特洛伊的王子诱拐了王后海伦后,引发了希腊联军进攻特洛伊的大战。但特洛伊是个非常坚固的城池,希腊人围攻九年也没有打下来。到了第十年,希腊联军突然扬长离去,特洛伊人到城外发现他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木马。
俘虏告诉他们这个木马是希腊人用来记祭祀雅典娜的,他们担心特洛伊人把木马拉进城,会给特洛伊带来好运,特洛伊人欢天喜地的巨大的木马推进了城里,没想到到了晚上木马中居然爬出了希腊的战士,这些战士从木马中出来,杀死了城中的守卫,特洛伊苦守十年的城池就因为引入了木马最后城破遭到了掠夺。
画像之下,她的财务顾问和律师们还有乐乾的管理层和律师们正在吵个不可开交。
陈董站着,一直在盯着他们做计算。
屋子里乱七八糟,连倒杯水的人都没有。
谢昭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们说的这些条件简直就是在趁火打劫嘛!”乐乾的财务顾问说。
谢昭的财务律师也不甘示弱:“你们隐瞒了这么多关键的风险信息,还好意思说呢?又是财务造假,又是法律诉讼的。你们本来就该对我们公开透明,最起码的都没有做到还说我们趁火打劫?我们不是慈善家,我们必须去规避风险。”
“谢总。”陈董对她开口了。“虽然我们现在是困难时期,但是你们律师提出的这些条款也未免太严苛,太不近人情了。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没必要做的太绝吧。”
“不近人情?”谢昭淡淡道,“我现在还坐在这里跟你们谈判,就已经很尽人情了。”
“你知不知道你们大楼上被泼的这一桶油漆,把股价给泼下来多少?”谢昭说,“我可是做多了你们公司,我赔了多少钱?你自己想想。”
“这只是暂时的。”陈彬浩说,“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疯女人小记者在那上窜下跳来指控我们。”
“我们会想办法跟她和谈。”陈董说,“不就是钱吗?我们就是媒体公司,她不管是想要名还是想要利,我们都可以给她。这两天就会和她达成一致,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怎么和谈?”谢昭的财务顾问插话道,“你们是完全不关注实时新闻吗?那个记者已经称自己被死亡威胁,说你们要杀她呢?”
“你们解决的方式就是当众杀人? ”谢昭冷冷道,“现在世界上所有的媒体,所有的群众可都看着呢,只有愚不可及的人才会在现在动手。要再闹下去,闹成刑事案件,就是神仙来也难救了。”
“都是胡说八道。”陈董忍着气,“谁说我们会对她动手了,我们怎么可能呢?我们现在不过是想破财消灾,赶紧把这个事情给了结了。”
“这小姑娘在自编自导自演,在那里搏关注度呢。”陈彬浩怒道。
“她怎么演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态度是不会接受和谈。”谢昭的律师说。
“她手上的那点东西也算不上什么铁证,谁知道那个日记本是从哪儿来的?”陈彬浩说。“我们可以让笔迹鉴定师来鉴定一下,100%那笔记是假的。”
“那么录音呢?”
“录音当然也可以说是伪造的,剪辑的,嫁接的,ai生成的,现在的科学技术这么发达,搞出点相同的声音也太正常了。”陈彬浩说,“我就不信了,这个小记者自己就没有黑料吗?去挖一挖她的黑料,把水搅浑了,就说她是为了钱受了我们竞争对手的挑拨,这只是商战的常规手段而已。这都不是大事,就算她绝不和谈,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我们对抗到底也一定能赢。”
“关键在于你们现在还正在被法律诉讼。”谢昭的律师说。“你知道现在舆论的声音非常同情被你们开除的那些被骚扰的受害者们。”
“每一件事情拆开来看也许还好,但是合到一起就是巨大的风险。”
“这样闹下去会有更多的受害者站出来,到时候要是发展到了愤怒的人们在你们公司门口游行闹事的地步,那股价可就惨不忍睹了。”
“法律诉讼,我们真没什么可怕的。”陈董说。“什么玩意儿都可以诉讼,但是告的赢告不赢,那可是另一回事了。”
“这些女人真的就是为了钱,大不了我们给他们足够的钱,他们会撤诉的。”索菲亚说。
“已经7天了,7天前你们就说他们会撤诉的,但他们现在也没有要撤诉的意思。”谢昭说。
“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是赢不了的。”陈董的律师出来说。
“但是这诉讼拖个一年半载,就是巨大的投资风险。”谢昭说。
“谢总,关于法律诉讼的这个事情,你真的不用担心。”陈彬浩说,“我就跟你交个底吧,这种事情我们有处理的经验。”
谢昭看他的眼睛,陈彬浩的确是一点都不害怕。
她已经将他们推入了舆论的漩涡风暴中,可是他却是如此的淡定,丝毫不担心。
“说句实话吧,这些要告我们的女人,每一个我们都有他们的黑料,就算没有也可以制造出来,没有人是清白的。”
“大众就是盲目从众的。我们是媒体公司我们最了解不过。”他非常笃定地说。
“大众就是墙头草,他们会跟着舆论的导向倒来倒去。是的,现在他们同情这些受害者,认为我们是恶魔残害女性,可是风向是会变的。”
整个屋子里不知为何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陈彬浩的声音,非常坚定的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回响。
“很快,我向你保证,谢总。很快这些女人就会变成不择手段的拜金捞女,就会变成为了钱而侵害整体女性权益污蔑自己老板的罪人,你等着看吧,很快的。”
陈彬浩站在画像前,画像上是希腊的战士与特洛伊的战士在撕打。特洛伊城被希腊人洗劫一空,女人和儿童全都被卖成了奴隶。
本来嘈杂的会议室突然变得极其安静,陈彬浩镇定自若地站在屋子中,他向谢昭宣誓,他向所有他的敌人宣告。
“我们不惧怕舆论,我们制造舆论,舆论终将为我们所用。”
第54章 奥德修斯
会议室里极其安静,所有的财务顾问和律师都一动不动地坐着,连打字都不打了。
只有陈彬浩一个人慷慨陈词,掷地有声。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烤着桌上的文件。
“啪,啪,啪。”谢昭抬手鼓掌,“说的真好啊。”她背光坐着,眉骨笼在阴影里,看不见她眼睛里的情绪。
“你们真是行事谨慎的人,方方面面的都考虑到了,但有没有考虑到我的利益呢?”她说。
阳光在地板上倾泻了一地的碎金。谢昭站起来,一步一步踏在金子上。
“我好心好意地接受你们的邀请,来到这里,牺牲了我自己的工作时间整整七天。你们先是在我的卧室当中装窃听器,又是各种无端揣测怀疑我。我看在我们多年朋友的情谊上都选择宽容了。现在你们死到临头了,还在跟我讨价还价?”
谢昭拿起桌上的裁纸刀,一步一步走近陈彬浩,陈彬浩步步倒退,“谢总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风险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会消失不见的,我做多亏的钱你赔吗?”
“华总已经因为法律诉讼放弃你们了。”
谢昭举着裁纸刀步步紧逼,陈彬浩被逼到了墙角。
“我是来投资的,我不是来替你们付律师费的,尤其是性骚扰的律师费。”
“作为一个女性掌门人,我被卷入这场诉讼当中会承受多大的舆论压力,你自己心里没一点数吗?油漆现在是泼在你们公司头上,下一次就是泼在我头上了。”
刀几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谢总,但是这个条款实在是太苛刻了,你们开得这个价格实在是,谢总你压价压得也太低了,一点情分都不念——”
谢昭将裁纸刀的刀尖推出来了一点。
陈彬浩求饶:“只要再给我们一点点时间商量一下,多给一天也是好的。”
“我已经给够你们时间了。”谢昭说,“我等了你们七天,在这里受你们的气受了七天。”
谢昭回头对着一桌呆若木鸡的顾问和律师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
她转头对助理说:“快点订机票,我们立刻回纽约去。”
“交易取消。”
陈董坐着一言不发,谢昭的顾问和律师们动了起来,开始收桌上的东西,他们们关掉了笔记本电脑,助理们开始整理文件。
谢昭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她把裁纸刀随手扔在了门口的花坛里,压倒了一片虾红色的玫瑰。
她穿过罗马式石柱长廊,长廊上每隔一段就是大理石的象牙白雕像,刻着各种古希腊神话中的人物。
她的助理紧跟其后:“谢总等一等。”
谢昭在奥德修斯的雕像前停下了。
在奥德赛这部古希腊史诗中,奥德修斯在特洛伊战争中战斗了10年,又在海上漂泊了10年,他返回家中时,他的妻子佩妮洛伯已经被很多求婚者围困骚扰,他们认为奥德修斯已死,强迫她选择新的丈夫。
奥德赛伪装成乞丐,回到了家里,向这些骚扰他妻子的人展开了复仇。
“我们真的要订机票,现在就回纽约去吗?”助理压低了声音问她。
“给我安排好私人飞机,今晚就动身,但是不是回纽约。”谢昭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个地名。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助理点头,急匆匆地走了。
谢昭注视着奥德修斯的雕像,奥德修斯头往上扬,眼珠是空白的,他空白的眼睛也注视着她。
谢昭收回视线,她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谢总。”陈彬浩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并不回头,他气喘吁吁地追过来。
“陈董让你再和我们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谢昭说。
“我们同意了。”陈彬浩说,“您说的一切条款和条件,我们都认同,没有异议。”
“请你的律师们回来,正式起草投资协议吧。”
谢昭这才转过头,站定。
陈彬浩走到她面前,两人相对而立,在奥德修斯的雕像前。
“我知道,这几天我狠狠得罪了谢总。该罚该骂我都认了。”他低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私生子哥哥陈庆挑拨离间导致的,让我和我父亲猪油蒙心污蔑了谢总。”
“所以你哥哥当真是内鬼?”谢昭问。
“千真万确,他和以撒所有的通讯转账记录全都被我们抓到了,现在人还被保镖按在书房呢。”
“那陈董打算怎么处理他?把他交给检方?控告他和以撒内幕交易?”
“这应当不会,他毕竟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陈彬浩说。
陈董不会把私生子交出去,主要是因为陈庆掌握了他们的把柄。他们怕把人逼急了,狗急跳墙反咬他们。
“谢总,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朋友之间总有些误会摩擦,这几天我的确是对不住你,但是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友谊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谢昭沉默不语。
“谢总,生气归生气,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你一向是公私分明的。”陈彬浩竭力劝说道,“你对我生气不要紧,你对我父亲生气也不要紧,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估值被严重低估的公司,这些丑闻与混乱褪去之后,投资我们,你绝对可以赚到钱。”
“你们棺材板都要关上了,还说这些。”谢昭冷笑。
“但是你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只要你注资,只要你进入董事会,我们公司立刻就能好起来了。我会全力配合你,全力地治理现在管理层的这些混乱问题。”他言辞恳切。
“这些旧的问题都是历史遗留问题,你给我一个机会,等我当ceo,你当董事长。我们一起把这些问题整治干净。”
陈彬浩伸出手:“成交吧,谢总。”
奥德修斯注视着他们。
希腊军围困特洛伊城十年而无法攻破,奥德修斯想出了木马计。
一旦木马进入特洛伊城,埋伏在木马当中的希腊军出来就是城中人的死期,谢昭的资金在陈家的千盼万盼中即将注入乐乾。
这笔资金就是她的木马,这就是她恶意收购的开始。
谢昭想了想,也伸出手与他握手。
她微笑道:“成交。”
他们两一边交谈一边往会议室走。
陈彬浩的私人助理匆忙跑过来拦住了他们。
“陈董请你们二位现在去书房一趟。”
陈彬浩叹气:“我那私生子哥哥现在又想出什么新花招来害我们了?”
助理犹豫了一下,伏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陈彬浩推开他:“你就当着谢总的面说吧,谢总和我是好朋友,都不是外人。”
“陈庆先生的意思是他在电脑当中发现了你的登录记录,虽然登录记录被删除,但现在已经恢复了。”
“登录记录,什么登录记录?”陈彬浩记得他哥哥没头没脑地在书房中说的那些话,什么他看了保密协议把保密协议里的内容给了以撒。
谢昭当然知道,就是她用了陈彬浩的指纹登入了系统。
“这个人是不是没长脑子啊?陷害也得讲点基本道理吧。”陈彬浩吸气,“爸什么意思?不会相信这种荒唐的话吧?”
助理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他们。
“陈董看到了这些记录,我也看到了,这些记录的确是存在。”
“那我哥哥现在是什么意思?”
“陈庆先生的意思是你和谢总还有以撒串通一气。”
陈彬浩气乐了:“我爸不会信吧?这话有多离谱?他也说得出口。”
以撒做空了乐乾,谢昭做多才损失了大笔资金,她和他又一直是你死我活的对立关系无人不知。
至于陈彬浩跟以撒那更不用说了,保密协议里的内容可以算是陈彬浩的犯罪记录,他把自己的犯罪记录泄露给以撒?
“我也觉得很离谱。”助理点头,“可是记录就是存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陈董的意思是,想让你们俩现在过去与陈庆当面对质。”
第55章 测谎
大理石台阶建得极其高,爬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现在,人在心绪烦乱的时候。
陈彬浩心中坦荡,他认定陈庆在污蔑自己,所以走得极快。
而谢昭步子放慢,她还在思考着对策。
陈庆要和她对峙,这是她之前就预想过的,她也做了应对预案。
但是这其中有一个环节,有一个关键环节,她并不能100%确定能过关。
保镖站在书房门口,见他俩来了,立刻让道把门打开请他俩进去。
书房的柔软长沙发上,陈董坐在一边,他们的CFO和法律总顾问坐在另一边。
保镖依然按着陈庆的肩,禁止他乱动。
谢昭抬眼扫了一眼保镖,他立刻低下头去。这是梅的保镖,与她偷情的那一位。
“听说陈董又来怀疑我和以撒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交易要取消就直接取消,何必再找借口侮辱人?”谢昭先发制人,先质问陈董。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陈董说,“肯定是传话的人自己添油加醋乱讲话,谢总你绝不要往心里去。”
“那你喊我们来干什么?我的时间很宝贵。”
陈董指着陈庆:“这就是我们家的内鬼,不过现在他又说我的儿子陈彬浩才有问题。”
“谢总,你和我们家是多年的朋友,和陈彬浩也是多年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也在场做个见证,就当是当公证人,不要让他说我处理私事有所偏颇。”
这只是场面话,陈董还是在怀疑他,谢昭心想。
“爸,你怎么这么糊涂,我们家丑还要外扬吗?让谢总看笑话?”陈彬浩痛心疾首,他生怕陈董又突然反悔让他急切想和谢昭达成的交易破裂。
“你先别急着说话,等会儿有你说话的时候。”陈董示意他们俩坐下来。
“都愣着做什么?给谢总倒点咖啡。”他吩咐书房里站着的服务生们。
乌漆木的茶几上,一位服务生端来了海伦德瓷器。
白瓷杯上印着维也纳玫瑰。
冰咖啡加奶油,又添了特殊的阿拉伯香料。
“里面有小豆蔻吗?”谢昭问。
“您要的都加了。”德洛瑞丝的声音,谢昭放心了不少。
陈董并不在意一个服务生,整栋庄园里的服务生太多了,又大多数欧洲面孔,他根本就记不清谁对谁。
陈彬浩和其他几位高层也自誉自己是公司的重要人物,根本不会管一个底层服务员长什么样。
陈庆是记得德洛瑞丝的,他之前就认为德洛瑞丝把一次性手机藏在了他那里诬陷了他,不过此时他正心烦意乱又被保镖按着并不能随便移动,所以并没注意到谢昭和一个服务生的无聊咖啡对话。
德洛瑞丝为谢昭端上咖啡就又退回阴影当中。
“好了爸,要对峙还是要怎么样就赶紧的吧。”陈彬浩心急如焚,“别耽误了交易呀。”
“再等一位到我们就开始。”陈董端起咖啡杯,不急不忙。
谢昭偏头看他一眼,他不仅在怀疑自己和空头勾结,而且他对这场交易也在犹豫,他在拖延时间。
太离谱了,她已经施加了如此高压,面对财务困境和丑闻的舆论攻击,他们的心理素质依然这么过硬。
她本来以为陈彬浩年轻,逍遥法外惯了,无知者无畏,所以对舆论丑闻并无敬畏之心。可是她没料到,陈董好像也并不惧怕这件丑闻。
即便他们进行性贿赂并宣称谋杀某艺人的录音都已经公开了,即便这场性骚扰的法律诉讼已经受到全世界的瞩目和舆论施压,即便其他投资人都纷纷因为这件丑闻而选择放弃注资。
面对所有人的谴责和受害者们的控诉,陈董和陈彬浩依然有着自信可以控制局面。
陈董依然在犹豫,对于这场交易,他依然想争取一个更好的条件。
“还要等谁?梅吗?她一个女人哪懂得这些。”陈彬浩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书房的门推开了,江慈走了进来。
他扫视了一圈书房里的所有人,视线在谢昭身上停了停,他俩的目光在空中对上。
江慈是她应对计划当中的关键一环,但是她现在并没有100%的把握。
她之前有把握,因为她之前认为江慈对她非常同情,应该会为她开绿灯。
但是她与以撒谈过之后又开始担忧了。
江慈好像是一个眼里完全揉不进沙子的人,她不确定他的同情心能够压倒理智多久。
江慈现在对她的认识并不全面。他还没有完全认识到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如果他彻底了解她之后,谢昭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他肯定不会帮陈家,但他也未必会帮她,他也许会站在一个绝对中立的角度。
“爸,你麻烦表弟过来干嘛?”陈彬浩不满道,“这点破事到底还要牵扯多少人进来?”
“他并不是你的表弟。”陈董微笑,“他是我请来的专业人士,行为心理学家江慈先生。他是测谎专家,你们俩到底谁是内鬼?他会用专业的手段判断出来,绝对的公平,公正,公开。”
这是谢昭之前就想到的情况。江慈这个人不管是扮演的是什么身份,侦探也好测谎专家也好,他都是陈董请来抓内鬼的。
那么最终她都要过他这一关。如果是之前他与她那斗生斗死的状态,他一定会在这个环节给她暗中使绊子。
所以谢昭竭力在他面前演戏,博取他的同情让他自主地放弃斗志。
他现在是不会插手和她斗了,但是谢昭需要的不仅是他不插手,她需要江慈给她做伪证。
江慈在第一天晚上替她做过伪证,那时她为了给德洛瑞丝出头,把房地产大亨的儿子推到了水里,差点淹死他。
按以撒的说法,那是因为江慈不站在法律那边,他只站在弱者那边。
他当时同情被骚扰的德罗瑞丝,所以谢昭就算把那男人给溺死,他也只会提出专业毁尸建议。
但是现在江慈的态度是什么?她没有100%的确定。
“随便吧你要测谎就测,反正我清清白白,我什么也不怕。”陈彬浩说。
“要测就快点测。”陈庆也说。
谢昭面无表情地喝着咖啡。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电脑里有你陈彬浩几次偷偷登录的记录。”
陈彬浩张了张嘴才想反驳什么,陈董制止了他,“我看过了,非常确定就是你的账户登录的,登录后浏览了保密协议。这次舆论丑闻当中受害者的日记,一定就是从这保密协议的部分信息当中泄露出去的。”
陈董示意助理把电脑转过去给陈彬浩和谢昭,江慈三个人看。
“都是胡扯!”陈彬浩看一眼就气笑了。“你们自己看看这个时间都是深更半夜的。当时我在卧室里睡觉呢,你们去问问索菲亚,她是人证。”
“索菲亚是你老婆不向着你向着谁?”陈庆说。
谢昭和江慈都知道,这登录记录就是她之前爬密道爬出来的结果。
谢昭看了一眼江慈,江慈沉默了几秒开口了
“如果是陈庆先生用了陈彬浩的名义登录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你们是亲兄弟,彼此的账户信息知道也没有那么奇怪吧?”
“还专业人士,一听你就是业余的。”陈庆说,“登录是用他自己的指纹登进来的,我难道能把他手给剁下来吗?”
“也许你借助了其他工具也不一定,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谢昭慢悠悠地说。“你们有查一查,他身上或者房间里的东西吗?”
陈庆一听她这笃定的语气就觉得不妙,又是要害他了。
“有的。”东欧保镖立刻接话了,他和梅一直保持偷情的关系,而陈庆现在死活要把他这个奸夫给揪出来,他现在自然是竭力要扳倒陈庆。
“我们之前有搜出来他身上有这些很奇怪的东西。”保镖把一些零碎的东西摊到陈董面前。
陈董一件一件过目,买咖啡的账单,这是他今天上午与以撒见面的证据。
一个硅胶指纹膜。
一只录音笔。
陈彬浩一把夺过指纹膜,“你用了我的指纹膜来登录我的账户,传了内部信息给以撒,还来陷害我?”
“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陈庆情绪激动,保镖扭住他的脖子一把把他按在桌子上,“不要乱动。”
“一定是他们把这东西藏在我卧室里来害我的,就像之前他们拿一次性手机害我一样,爸你可千万要查清楚,不能被他们蒙骗了!”
“我有录音啊爸!你们不是说有录音笔吗?赶紧把录音笔打开!里面就是我清白的证据!快点快点打开!”
陈庆的头被按在书桌上,一团混乱,他看不清楚。
但是他之前听到他们已经发现了有录音笔,他也顾不得以撒的后半段怂恿他去查他父亲的犯罪记录了,只要录音放前半段就可以证明以撒和他之前确实毫无联系,并且内鬼就是指向他的弟弟陈彬浩。
“好,那我们现在就来公放,让所有人都来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董举起录音笔向所有人都示意了一下。
陈庆信心十足,录音一打开他就可以翻案了,而他的弟弟陈彬浩就要玩完。
“尽管放就是了,我怕什么?”陈彬浩也信心十足。
谢昭在一旁沉默着没有说话,江慈看了她一眼。
录音一打开,陈董陈彬浩的声音传来。
“谢总,我也不把您当外人。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叫燕燕的贱女人,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很多个男人。”陈董笑着。
“她还怀着孕,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
这是餐厅里的那段录音,也是现在整个互联网上传播的那段,内鬼泄露出去的录音。
“这不对,这不是我的录音内容,我的录音内容是和以撒说话,以撒说了我不是内鬼!”陈庆快要疯了。
他拼命挣扎地抬起头来看到了陈董手上的录音笔,“这压根就不是我的录音笔!他们把我的录音笔替换掉了!”
“铁证如山,这个录音就是你泄露的,你居然还有嘴狡辩?”陈彬浩也怒道。
“是你们把我的录音笔给换掉了,你们把我原来的录音笔还给我!爸,你可得替我做主,你不能由着他们这么胡来。”
陈董冷冷地扫了他们俩一眼:“你们各说各的,谁知道到底是谁在搞鬼名堂?”
谢昭心想,他根本就不是在怀疑陈彬浩搞鬼,他还是在怀疑她呢。
即便她提供了这么完整的证据链,来指定陈庆就是内鬼,他还是觉得她和以撒有点问题。
“谢昭!肯定是你跟我弟弟沆瀣一气!”陈庆喊道,“上次也是你们在害我。”他几乎语无伦次, “陈彬浩你一直害我!之前你的香烟弄响报警器也是你害我,一次性手机也是你!”
“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了?什么烟雾报警器?你不许再胡说八道!”陈彬浩气死了。
再说下去恐怕要出破绽。
“啪”的一声。江慈举起了旁边的咖啡杯向陈庆砸了过去打断了他,杯子擦过陈庆的耳朵碎在地上。
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你们看,真正的惊讶表情,在脸上停留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只有短短的一瞬。”江慈淡然地说。
“可是陈庆先生刚才看到那硅胶指纹时脸上的震惊惊讶的表情可几乎持续了十秒,那就说明这是一个虚假的表情,这是伪装出来的惊讶。”
“你的意思是他在撒谎?”陈董说。
“陈庆先生表现得很愤怒,他的语言上很有攻击性和愤怒,但他的肢体语言却有退缩的意思。”江慈不紧不慢道,“肢体语言与语言完全相反,所以他在说谎。”
陈董对江慈还是比较信任的,他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第三方与陈庆,陈彬浩,谢昭都没有利益关系,尤其是之前他还一直死咬谢昭不放,他说话肯定只是出于专业的意见。
“证据现在非常确凿,你与以撒沟通的一次性手机短信,转账记录,泄密的录音,你陷害陈彬浩用的指纹膜,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陈董问陈庆。
“我要测谎来还我一个清白。”陈庆说。
“还测什么呢?”陈董叹气,“人家都说了你在撒谎,别让大家再看笑话了。”
“凭什么他嘴上说说就算测谎了?他一定是被谢昭和陈彬浩收买了。爸,你应该能看得出来,这几天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密切。”
“那你要怎么样?”
“我要用测谎仪,让机器来判断。”
陈董摆手对江慈说,“江先生,那就上测谎仪吧,让他死个明白。”
“等一等。”陈庆说,“凭什么就我一个人用测谎仪?他指着陈彬浩和谢昭,“他们两个也必须得用。”
“这,没有必要吧。”江慈立刻说。
机器可不认人,他会保谢昭,机器可不会保。
“上就上我才不怕呢。”陈彬浩被他一激,情绪上头了,立刻说他也要用测谎仪。
“问心无愧的人自然是不会怕测谎仪的,你们就让他死个明白也好。”陈董看向谢昭。“谢总,你的意思呢?”
话都架到这份上了,谢昭非同意不可,后退就像心里有鬼。
“那就让陈庆先生死个明白吧。”谢昭微笑。“测谎仪我也用就是了。”
江慈扫了她一眼,绵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投下一片阴影,好像有几分担忧。
第56章 测谎仪大拷问
“测谎仪,你们谁先第一个来?”陈董问。
“我先。”陈彬浩迫不及待,反正他和以撒毫无关系,所以丝毫不担心。
他只想赶紧把自己的私生子哥哥给弄死,然后快点与谢昭达成交易。
江慈让陈彬浩坐在椅子上,将各种传感器依次佩戴在他的身上。
他一边安装仪器,一边给所有人解释 :“测谎仪的原理是通过检测嫌疑人的心率,呼吸血压,脉搏等变化来判断该嫌疑人有没有说谎。”
“这手上戴的是什么?跟刑具一样。”陈彬浩问。
“这是皮肤电传感器。”江慈一边给他的手指绑上一边回答,“是不锈钢电极GSR,它可以通过你皮肤的汗腺变化来检测出电阻变化,电信号会通过这条线传回测谎仪。”
“手掌上贴的这两个圆圆的东西是湿敏电阻传感器,电阻可以来检测出湿度的变化,只要你出汗,它就会产生微弱的电流。”
江慈又在陈彬浩的手臂上绑了两圈:“这是脉搏血压传感器。”
他又在陈彬浩的胸口绑了两圈绳子一样的东西,“这是拉伸传感器,可以检测出你的呼吸频率和速度。”
“你现在脚上踏的呢是脚垫传感器。”
最后江慈架起了一个像摄像头照相机一样的东西对准了陈彬浩。
“这又是什么?”陈董问。
“这个是热成像仪,可以检测嫌疑人面部的温度变化。”江慈说。
“一个人不管说谎时不论表现得多么冷静淡定,不管他多么能自我控制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的呼吸速率,心率,脉搏,皮电活性,这些基本的生理反应只受植物神经系统的控制,而不由他的自我意识控制,是条件反射,这是说谎者不能隐瞒的。
这些线连接的传感器会将这些细微的变化全部传回测谎仪当中。”
江慈看向陈董:“所以机器可以检测出一切谎言。”
陈董很满意地点头,他不相信任何人,他最相信机器。
“那么就请快点开始吧。”
江慈首先提问一些中性问题来建立基线,建立他正常的生理指标。
“你未婚妻的名字是索菲亚吗?”
“是。”
“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太晒了。”
“你昨天晚上吃了什么?”
“我得想想,好像是烤野猪肉吧。”
陈董一直盯着测谎仪的屏幕,屏幕上曲线很稳定。
电脑屏幕上和测谎仪的屏幕上都会同时标记出的嫌疑人心理变化曲线,一共有4条线,其中一条用来标记皮肤电阻GSR,一条是心电描记,用来标记脉搏和血压的变化情况。另外两条是呼吸方式描记。
“你是不是讨厌你的哥哥陈庆?”江慈进入正题。
屏幕上的曲线开始抖动了。
陈彬浩想了想:“没错,我非常讨厌他。他是内鬼,他卖了我们内部的信息给空头,我怎么能不恨他?”
曲线平稳。
“请问你在订婚宴的期间有没有陷害过他?”
“绝对没有,是他自己贼喊捉贼来污蔑我。”陈彬浩说。
曲线平稳。
“陈庆先生认为你登录了电脑,偷偷传了内部信息给以撒,并且故意把指纹膜放在他那里栽赃嫁祸给他。你做过这件事吗?”
“绝对没有做过。”陈彬浩非常自信地回答。
曲线平稳。
“你放屁。”陈庆骂道。
“闭嘴。”陈董立刻让保镖制止他,不让他再乱讲话干扰测谎。
“陈庆先生认为你一直在与以撒勾结,并且在餐厅当中把录音偷偷录下交给了他。你做过这件事吗?”
“是他自己做的。”陈彬浩说,“我怎么可能把我自己说错话的录音传出去,我又不是有病。”
曲线平稳。
江慈还要再问。
“不用问了。”陈董打断了他。“请下一位吧。”
江慈眼眸低垂,正对上谢昭的视线,他绿色的眼睛看着她,像绿色的药水,有一种平静镇定的效果。
他做出了选择,他此时会帮她的。他们斗了这么多天,已经彼此熟悉,他的一个眼神谢昭就明白了。
她微微对他点点头。
“谢昭小姐,那就请你先来吧。”
谢昭坐在椅子上,江慈半蹲下来。他先用皮肤电阻传感带将她的手腕分别绑在椅子的扶手上。
然后江慈将传感带绑在她胸口,将她绑在椅背上,他在绑她,但动作非常轻柔,她知道他不会害她。
“太紧了吗?”他抬头问她。
“还好。”
“你的气色很不好,应当是中暑了。”江慈说,“你之前又一直没有怎么吃东西,接下来的测谎要绑很久,可能会加重你中暑难受的症状。”
“别想装病逃过测谎。”陈庆冷笑道。
“我还好,只是有点头晕恶心。”谢昭说。
“最起码给她倒点温水吧。”江慈说。
“谢总不舒服还不快点去给她倒点水,去找点参片给她含一点。”陈董也催促道。谢昭毕竟是他们尊贵客人,他可不想承担把她弄生病的罪名。
隔了一会儿,服务生赶紧端来了温水和参片。
谢昭的手被绑住了,江慈接过杯子。
“我喂你。”
他靠近,修长的手指捏着水杯的边缘,水杯触碰到她的嘴唇边。
谢昭低下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他们俩。
江慈喂完水,伸出手指细细地擦了擦她唇边滴下的水滴。
他的指尖轻轻托住她的下颌,缓慢地按摩了一下,他的手指力道很轻,但温度很烫,是无声的安抚,像一针快速的镇定剂。
谢昭抬眼看他,让他放心,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行了,大家都等着呢,别眉来眼去了。”陈庆喊道。“你要摸她的脸,等测完谎再摸。”
江慈站起身,来到测谎仪前开始提问。
先提问中性问题。
“你刚才中午吃了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睛。
“一点意面和一些海鲜汤。”她注视着他回答。
曲线开始不正常地扭动。
“这是怎么回事?”陈董问。“这是机器出问题了吗?”
谢昭在这种小事上有必要撒谎吗?她是想在所有事情都撒谎,这样可以让基线无法建立?
“这是脉搏波,说明心率加快,脉搏波收缩压上升。”
“为什么会这样呢?”陈董问。
“倒不是说谎,愤怒或者其他情绪会导致。”
“什么情绪?”
江慈非常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欲望,性,冲动。”
谢昭耸肩。“没办法,江先生长得太好看了,这张脸盯着我看,我没法不有点别的冲动。”
“你在故意给她放水吧。”陈庆不满道。“每条都给她找借口,这样公平个屁。”
“那就不由我来提问吧,既然陈庆先生觉得不公平。”江慈说。
“我来提问吧。”陈董说,“陈彬浩是谢总的好朋友,让他来提问陈庆肯定也不满意。”
陈董信不过任何人,他只相信他自己。让他自己来提问谢昭,他才能信。
“谢总可以吗?”
谢昭点头。“我没问题。”
江慈指导他 :“先问一些中性问题,然后再问你想问的关键问题。”
“今天是订婚宴的第几天?”
“第七天。”
曲线平稳。
“你的名字是谢昭?”
这个问题其实也并不中性,因为谢昭隐藏了她的真名实姓。
“是。”
曲线平稳。
“你的父母现在在瑞士做生意?”这个问题其实是危险问题,因为谢昭的家庭经历是编造的。
“是。”
曲线平稳。
“你和我们一家是朋友?”
曲线略微抖动。
“不。”谢昭说。“你们这几天这么侮辱我,我还把你们当什么朋友?现在大家就是公事公办,别再谈私事了。”
“你有没有与以撒私下联系?”
“没有。”
曲线平稳。
“你有没有登录我们的电脑,把内部信息传给以撒?”
“没有。”
曲线平稳。
“你有没有在餐厅录音,把录音泄露出去?”
“没有。”
曲线平稳。
“你有没有陷害过陈庆?”
谢昭沉默了几秒。
“你们都是蠢货,并且惹得我很不高兴,但我没有陷害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曲线平稳。
她顺利通过了测谎。
陈董亲自做的测谎,机器显示的结果,这下再有疑心也是不可能的了。
“真是多有得罪了。”陈董说。
谢昭只是哼了一声,她站起身来坐回到沙发上接着看戏。
刚才江慈借着喂她水的机会,给她喂的是一颗镇定剂,然后他们又在那里胡扯了半天,就是为了等药效发挥作用。
镇定剂放松人的神经,可以轻松骗过测谎仪。
陈董疑心病太重,必须让他自己来审,他才能彻底对她放下戒备心。
陈庆的心理压力现在非常大,陈彬浩和谢昭已经都通过了测谎仪。在陈董眼里就说明他俩现在是清白的了。
那么他父亲对他的怀疑就到达了顶峰。
“陈庆先生到你了,请吧。”江慈将所有的传感器给他绑上。
测谎仪是有局限性的,它的准确率一般有八成,准确率其实是与提问者的提问方式,问题设计有很大关系。
所以提问者其实可以通过操纵问题来得到操纵结果的效果。
江慈将陈庆安排到最后一个接受测试,就是要让他的压力达到最顶峰。并且之前他在提问陈彬浩时故意刺激他们,让陈庆愤怒。
“你的名字是陈庆对吗?”
“对。”
“听说你是私生子,是这样的吗?”江慈故意刺激他。
“对。”陈庆压着火。
江慈一连提问了几个中性问题,曲线一直平稳,基线建立完毕了。
他开始切入正题,“你对你的父亲有所隐瞒是不是?”
陈庆当然有所隐瞒,他一直在跟江慈的家族暗中联系。
“没有。”
曲线抖动。
“机器好像说了相反的话呢。”江慈施压。
“你是不是在收集你父亲和你弟弟的罪证?”
江慈绕过陷害不陷害的问题不谈,只去攻击他真正内心有鬼的地方,这其实也是陈董最在意的地方。
“没有。”
曲线抖动。
“是不是以撒告诉你可以去收集你父亲和你弟弟的罪证?”
“你都问的是什么鬼问题?”
“你回答他!”陈董怒道。
“没有!”
曲线抖动,超出了红线。
江慈的策略就是假话全不说,真话不说全,他问了几个问题,其实都是真实的,陈庆的确犯了这几个毛病,可他和以撒并没有勾结,但是只要他回答了,陈董自然会把这画了一半的曲线脑补成一个圆。
江慈叹气,“我想没有必要继续问了吧。”他看向陈董。
陈董看着屏幕上的红线勃然大怒。
“测谎仪都检测出来,你句句都在撒谎!与以撒勾结的就是你,内鬼就是你!”
第57章 杀招
“爸,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害我。你清醒一点。”陈庆百口莫辩。
“不要再说了。你被开除了,滚出我的公司,从今往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陈董说。
陈庆到底有没有与以撒勾结,其实是不那么重要的,对陈董来讲最重要的是陈庆真的想收集他的罪证搞倒他,这逆子想谋权篡位啊,如此大逆不道他怎能容忍。
江慈在心中叹气,他没有去保陈庆,他老妈不会放过他的。
但陈庆的斗争失败是必然的,他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性格决定命运。他是私生子,在接回陈家之前他从小受的教育与认知水平,就是普通工薪家庭的。
回到陈家之后,他的对手是梅和陈彬浩。梅虽然出生底层,但她可是一个能够操纵男人靠婚姻跨越阶级的狠角色。
而陈彬浩呢,他有过硬的母族家庭背景也有家庭背景很强的未婚妻索菲亚给他撑腰。
梅和陈彬浩都是笑面虎,对下人很大方客气,分别培养了自己的眼线,管家忠于梅,司机忠于陈彬浩。他们又擅长拉帮结派对,对谢昭与江慈都很热情。
而陈庆呢,他其实是最接近所有事实真相的人,也确实摸到了所有人的把柄,又自认为自己背靠强大的英国家族基金会,怎么会输呢?
本来他是有斗争资本的,他手上有好牌。
可是他不懂游戏玩法,好牌乱打。
首先陈庆没有自己的眼线,对底下人又是向来呼来喝去,很不客气。
虽然江慈的家族表面上愿意支持他,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远处再强大的朋友也比不上眼前被他得罪的这些管家,司机,保镖,服务生。
再加上他在没有实力的情况下,就选择向整栋别墅里的所有重要人物同时开战,他要揪出陈彬浩和谢昭是内鬼,又要抓梅出轨,甚至居然查自己的亲爹陈董有没有违法犯罪。
这几个人没一个是善茬,他要动的又是人家的核心利益,他们每一个人都想弄死他,他不死也得死。
就算江慈现在救他,把他保下来了,他之后也会死于家族内斗,他根本就斗不过另外三个人。
江慈在心中已经为自己找好了理由。
“爸,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保镖把他弄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他。”陈董说。
此时无论陈庆如何哭天喊地的叫冤,这桩冤假错案都已经盖棺定论了。
陈董的助理来敲了敲门,“律师们已经拟好了最终投资协议。请问谢总和陈董,你们现在去审核吗?”
“当然,谢总请。”陈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谢昭先走。
陈董和陈彬浩再加上CFO,法律顾问,助理们全都跟在她的身后,一行人又回到了会议室。
谢昭踩上手工地毯,一进门就看见水晶吊灯下的长桌上,律师们都架着电脑忙忙碌碌。
“谢总,您先请坐。”陈彬浩亲自把主座的位置拉开。
谢昭坐在香槟色调的天鹅绒软座上,律师把电脑架到她面前:“请您审核最终的投资协议。”
陈董坐在她对面,助理给他递上了老花眼镜,他戴上眼镜也仔细地看每一项条款。
谢昭迅速地看完:“我认为没有问题,陈董你的意思呢?”
她想趁着陈董被气得还处于混沌的状态,速战速决。
“等一等。”陈董说,“我认为有些条款实在是不合理,还需要商量。”
“我们可以在价格上让步,你说的如果触发违约条款我们要做出投资金额几倍的赔偿,我们也认了,不让回购我们也可以认。
但是你要三个董事会席位这要的也太多了。谢总,就事论事,这和你的投资金额所占的股权比例根本就不成正比。
我们是需要股权融资,我陈辛可以降低股权卖给你,但是我们的家族绝不可以失去控制权。”他义正言辞道。
股权就是权力,把权力给谢昭,他本来就不放心。
谢昭意识到陈董依然对她疑心,他依然在犹豫这场交易。
他的疑心并不是担心谢昭是不是内鬼和空头有没有什么勾当,也不止是出于本能对她有种磁场上的排斥,而是作为企业家对私募股权基金投资人的不信任。
私募股权都是笑面虎,带着资金投入到公司当中,然后血洗整个企业,血洗整个管理层的例子比比皆是。
陈董这个人阴险恶毒,但是他绝不是一个没脑子的废物,他闯荡这么多年,作为企业家他对私募股权投资人非常有警惕心。
尤其是他了解谢昭是个非常狡猾的资本家,她之前可是有过血洗管理层争夺控制权的案底。她要拿三个董事会席位,如果到时候她发动董事会政变来罢黜自己,那该怎么办?
他的废物儿子陈彬浩一派天真地信任谢昭,他可不信。
陈董一直不想与谢昭交易,但逼到现在这个份上也是想饮鸩止渴了。
可是现在他看到这个条款意识到谢昭的资金不止是毒药,太毒了,就算是渴死也不想喝下去。
“谢总,这个条款我们是绝不能接受的。”陈董斩钉截铁道。
陈彬浩在一旁心急如焚:“爸,话别说这么绝对吗?我们再商量商量呗,这没什么是不可商量的。”
陈董不想喝毒药,但是谢昭非要灌他毒药不可。
“要商量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现在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休息,等晚餐后再说吧。”谢昭以退为进,她现在不能再强逼,因为她现在态度再强硬的话陈董会更疑心。
陈董也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把话说死。
谈判嘛,本来就是要互相磨一磨,谈一谈,杀一杀价,最后磨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谢总这几天的确是太辛苦了,去休息休息也好。”陈董说,那么我们晚餐后再来谈。
“没问题。”谢昭微笑。
晚餐后你就死定了。
她站起身,助理们立刻跟着她往外走。
“都不用跟着我,你们也去稍微休息休息吧。”谢昭回头对他们淡淡地笑道。
谢昭穿过满是罗马石柱的长廊,穿过音乐厅,小客厅。
客厅的巨型拱形落地窗外,阳光晒在软软的草地上。一个服务生提着金色哥特宫殿式的鸟笼,笼子中是那只灰鹦鹉。
今天天气晴朗,鹦鹉又出来晒太阳。
陈庆被东欧保镖扭送着轰出了主楼,两人正在附近拉拉扯扯。
谢昭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走向了大理石台阶。
陈董坚决反对与她交易,这种情况也在她的预先计划之中,她也有应对方案。
但是这个计划非常非常凶险,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做的。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
谢昭走到了二楼,梅正坐在拐角处的软沙发上休息。
她坐下来,坐在梅的旁边。
“你的脸怎么样了?”昨天中午陈董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梅一巴掌,梅雪白的皮肤上现在依然有红肿。
“又不是第一次了。”梅说。
“你很不容易在这个家里。”谢昭握住她的手,“我理解你。”
梅看了她一眼。谢昭已经斗赢了陈庆,多半是由她来注资了。
梅对于赢家一向是要拉拢的。
“真没想到陈庆是内鬼,之前谢总一定受了委屈。”
谢昭叹气:“幸亏陈董用了侧谎仪。一个一个的审问才让真相大白。”
“测谎仪挨个审问?”梅并不清楚书房当中的细节。
“陈董现在好像很迷信那个东西,恐怕之后有什么都想用一用呢。”
“内鬼已经抓到了,何必再用测谎仪呢?”
“你还不清楚吗?陈董一向疑心病很重。虽然现在他相信了陈庆是内鬼,但陈庆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谁知道他这样反复无常性格会不会之后又改变呢?”
梅沉吟了半响:“陈庆在书房当中,一定说了不少鬼话吧。”
谢昭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陈庆恐怕已经知道了。“
梅的手本来被谢昭握着,突然一下缩了回去。
“你是说?”她站起身。
谢昭也站起身,低低道:“你看看窗外。”
窗外,陈庆和梅的情人东欧保镖正拉扯个不休。
陈庆之前一直在说梅偷情,想揪住她的奸夫是谁。
梅看了看鹦鹉,又看了看自己的情人和陈庆。“陈庆有对他爸说吗?他爸有相信吗?”
“还没有,现在陈董并不想听陈庆说话,可是不代表他之后会不听。”
“陈庆到底知不知道,我也不能100%确定,但感觉他好像从鹦鹉那里得到了什么信息。”谢昭煽风点火道。
“要是这小鬼真乱说,那可就完了。”梅说。
“之前倒也罢了,现在陈董喜欢上了测谎,你的那位表侄江慈先生就是位测谎专家。”
“你是说,你的意思是他也会审我?”
“我不敢说。”谢昭说,“不过陈董是亲自审问我的一点面子也没给我留。”
梅立刻脸色惨白。
对于投资人谢昭他都敢审,更别提自己本来就没有地位的老婆了。
“我本不该来向你通风报信。”谢昭轻声道,“但是我之前就说了。我们都是女人,只有女人才能理解女人的难处。”
“陈董对女人实在不好,他侮辱你也侮辱我。看他打你,我心里也过不去。”
梅现在有些慌乱,无法细细地去揣测谢昭话语当中有无陷阱,真实性有几分。
毕竟如果陈董真的抓到她与保镖偷情,那是要人命的事,她与她的情人一个都活不了。
而之前陈董确实对她有所怀疑,陈庆也一直死咬着她有奸夫不放。所以梅现在抓住谢昭,就像救命稻草一样。
“谢总你能来告诉我这些,我真的很感激。”梅握住她的手。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谢昭说,“现在陈庆等于是个废太子,陈董压根就不想见他,更不愿意听他说话。而你呢是备受他宠爱的,身份尊贵的夫人,你可是他正经的妻子,他不会怀疑你的。”
“你的婚姻是多少人都羡慕的,有几个女人能有这样富有又有地位的丈夫,你打败了那么多竞争对手,现在的战斗你也不会输。”她轻声说。
“谢总,你知道什么?”梅苦笑道,“什么身份尊贵?什么有钱人的老婆?都说我拜金,没错啊,为了钱的婚姻本来就是长期卖春,我和那些特殊职业者没有区别,只不过他们是零售,而我是长期。”
“可千万别这么说。”谢昭道。
“你不知道陈董是怎么对我的,他是一有气就拿我出气呢。我这身上你们看不到的地方,经常被打得体无完肤。
我是出轨了,难道他就没有吗?他出轨可比我多的多了。”
梅玉石般的脸在光下显得更冷硬了。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做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一点小小的错误,就这么揪着我不放?
他的两个儿子都看不起我,认为我图他们父亲的钱就低人一等,我是图他钱没错,难道他陈董就是什么好东西吗?他还谋财害命呢,他一个穷人利用人家千金小姐上位,然后再把人家害掉。没有他前面两任妻子的命,他能有今天的地位?”
“小声点吧。”谢昭说。
“我只是谋财,还没害命呢,就是拜金捞女罪无可赦?
陈董他谋财又害命就因为他是个男人,现在就是被人人称赞成成功人士了。”
“我理解你,你没有错。”谢昭说,“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各有各的不容易,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很辛苦。”
“不过,我想我们得先把眼前这关给过去。”谢昭说。
梅叹气。
陈庆这样闹下去,陈董早晚会知道。
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再生气,也许到明天早上又愿意听他说话了。她恐怕也没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谢总,假设一个情况,不是真实的,只是假设。有一个女人偷情,她的丈夫会把她和她的情夫一起杀掉,但是现在她的丈夫目前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恐怕几个小时之后就会知道了,那么她该怎么做呢?”
“在这个假设的故事里,这个女人也许可以把她这个假设的情夫给转移走。”谢昭说。
“假设她的情夫是保镖,她该用什么理由呢?”梅说。
谢昭回答:“ 假设这位夫人丢了一些看似贵重实际也没那么重要的东西,就说是保镖携款跑路了。”
“情夫跑了自然会好很多,可是现在跑岂不是立刻就会被发现,再加上别人挑拨指控,会更加加重嫌疑吗?”
“假设她的丈夫对某件东西过敏,假设他因为过敏进了医院,不至于死掉,但是会昏迷个几天,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所谓的情夫,揭发夫人的儿子和测谎专家通通消失了,这样他压根就没有听到关于夫人出轨保镖的消息。至于他如果问起来保镖去了哪里,就说偷了点小钱卷款跑了。”
谢昭注视着她的眼睛。
谢昭知道陈董对花生严重过敏,如果陈董进医院,在这段权力真空时期,根据公司的章程,陈彬浩会自动成为临时CEO,暂时行使控制权,他会急不可耐地与她签完协议。
“夫人喜欢这种假设吗?”她轻声问梅。
“这个假设很不错。”梅微笑。
第58章 塞壬诱惑
窗外,黄杨木与松柏树已经沉入了粉紫玫瑰色的夕阳中。
卧室内的壁灯已经点起了暖黄色的灯光。
谢昭坐在镜前,戴上钻石水滴耳环。
她站起身,纯银色的细钻流苏裙垂下,偏光面料流光溢彩,银色镜面尖头的平底鞋踩在手工地毯上,细细的流苏在脚踝处摇曳。
最后的晚宴即将开始。
拱形天花板上的西洋精怪们微笑着看着她,看她去奔赴这场血腥的晚宴。
谢昭整理好仪容,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她折返回去走到了衣橱边,拉开衣橱,敲响了联通江慈卧室的那扇门。
她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得去做。
她得试探一下江慈此时的态度,她得确保他不会拿任何证据去检方那里告她的恶状。
江慈会在陈家与谢昭当中选择偏袒她,但绝不代表江慈会在检察官那边与她之间也选择偏袒她。
“请进。”江慈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谢昭推门进去。只见他正半躺在床上,居然正悠闲地看着书。
夕阳半晒在他白色的床单上,他英挺的脸笼在柔和的金色中。
他没换正装,只是随便的穿着黑色的t恤。此时眼皮懒散的垂着,神情闲散。
“你有事吗?”江慈并没有看她,仍在随便地翻着书页。
谢昭本来想好了一些寒暄客套试探的话,但她的目光突然停在了他手上的书本上。
“阿西莫夫基金会?你拿的这个版本是绝版书?”
“嗯。”江慈翻了一下封面点点头,“当时买的时候是最后一本了。”
她之前想买的绝版书,最后一本原来是被他买走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江慈偏眼看她。
“我需要担心吗?”谢昭问。
“你担心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物证,一次性手机已经都被他销毁了。
“我也会对检方保持沉默。”江慈说,“我不欠你了吧?”
他的眼睛又移回书上。
你本来就不欠我。谢昭想说,但并没有开口。
她是个绝对的理性人。之前江慈一直明里暗里跟她斗,拼命想拆穿她,但她对他并没有什么私人情感上的怨言。
他们立场不一样,她其实可以理解,如果是她的话,她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她是个会为了达到目的,采取一切尽可能手段的人。
比如现在,她其实还在思考要不要除掉江慈,按她的计划本该是先利用他毁掉物证,然后再除掉他的。
她不能让他重新回到检方那里,虽然江慈现在愿意保持沉默,但不代表他之后会一直保持。
江慈目前保持沉默的原因还是被同情心冲昏了头脑。但他如果再继续往下挖掘的话,就会了解到她到底是个什么样价值观的人,她与江慈的价值观是绝对冲突的。
到时候他也许会帮助检方一起查她,她不能让那样的危险事情发生。
理性告诉谢昭,她必须毁掉他的工作,让他没法回到检方那里去,彻底失去调查她的权利。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就谈到这里吧。”江慈说,“我想休息了。”
“谢昭小姐。”他最后看她一眼。“这些天我让你感到不舒服了,我很抱歉。”
他绿色的眼睛宁静地注视着她,让她想起了潮湿的夏夜。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一块柔滑的缎面轻轻包裹住了她。
包裹住了她的心。
她有一瞬间的动摇。
史诗中的英雄奥德修斯曾遇到赛壬的诱惑。
海妖塞壬的声音蛊惑人心,对所有人都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奥德赛斯在海上扬帆起航,即将遇到海妖,为了抵抗海妖的诱惑,他将耳朵封蜡,将自己绑在了船上。
他嘱咐他的同伴们无论自己下什么命令,都只能前进,向前航行,绝不能停。
此时江慈美丽的绿眼睛正注视着她。他天生桃花眼,勾人而不自知,看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有一种深情款款的感觉。
他们在瑰丽的夕阳里对视,橙红色的夕阳好像在不停地膨胀,在她心中膨胀。
她的心此时被这种温暖美丽的东西塞得很满。
她必须封上耳朵,封上眼睛,把自己绑在船的栏杆上。
几秒钟后,谢昭先撤回了目光。
“不必抱歉,我很感激你这两天的照顾。”谢昭对他微笑,“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谢昭抵抗住了塞壬的诱惑。
她必须除掉他,尽管是有几分不忍心,但计划不能改变,她只能前进。
谢昭头也不回地走了,银色的镜面平底鞋在空荡荡的地板上,踩出了坚定的声音。
江慈又躺回了床上,继续看他的科幻小说。
他刚休息没一会儿,检察官就打来了催命电话。
“已经第7天了,关于谢昭的材料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赶紧交过来。”
“我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是些陈词滥调了。”江慈说。
“我们追踪以撒的线人,已经确定了他那边的确是有问题,从之前l集团的做空案开始,他真的很大概率涉嫌了多起内幕交易,谢昭也很有嫌疑,并且此事不止他们两个人。”
“这恐怕会是华尔街的特大型经济犯罪案,非常有价值,我们非常需要你关于谢昭的调查资料。”
“我真的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江慈说。
“你认为谢昭可疑吗?”
“暂时看不出来。”
“那你这么多天都在忙些什么呢?我真的怀疑你在诈骗我们的研究经费。”检察官怒道。
江慈先他一步掐了电话。
检方不会放过他的,他老妈也不会放过他的,但他现在不想烦这么多了。
江慈承认他有软弱性,如果是一只吃人的金钱蟒,他可以痛下杀手。但是对于受伤的金钱蟒,他狠不下心来。
晚宴即将开始了,江慈也懒得收拾就这么直接出了门。
他刚走下大理石台阶就见到陈庆迎面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我爸在哪里?我要见我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保镖的重重阻拦当中闯进来的。
“陈庆先生,你还是冷静冷静吧。”江慈说,“你现在这么冲动,对你自己可没有好处。”
“我已经知道你们在搞鬼名堂了。肯定谢昭是主谋,那些赃物估计是德洛瑞丝来栽赃我的。
我要告诉父亲。”
“你别闹了。”江慈低声说,“我知道你和某些英国家族之间的关系。”
陈庆一僵。
“如果你去陈董那乱说,那么我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你勾结了某个英国的家族财富基金会想来恶意收购自己的公司,想来争夺控制权,取代你父亲当上实际掌权人。”
“你还真是对谢昭死心塌地啊。”陈庆冷笑道,“你在测谎的时候包庇她以为我不知道吗?”
“江慈先生,你看错了人,她跟你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她不值得你这样喜欢她。”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江慈蹙眉,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对谢昭能有什么男女之情,只不过是出于正常人的同理心罢了。
陈家丧心病狂,他作为一个正常人,自然是帮谢昭而不会帮陈家的。
陈庆仍然在喋喋不休。
“江慈先生,我看你是一个连猫死了都要难过的人,你怎么会喜欢她呢?
她在骗你,她在利用你。”
谢昭在利用他又怎么样呢?江慈完全无所谓。
“你自以为在英雄救美,其实你救的是一个魔鬼。”
“你才认识她几天?7天?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慈不以为然,华尔街资本家不就那么回事吗?他想渲染她的恶,她还能恶到哪里去?
“你看不上我们家,我看得出来。”陈庆笑道,“但是我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谢昭和我们没有区别。”
“知道她以前在对冲基金的客户里都有些什么人吗?她替什么人洗过钱吗?黑手党都算是大善人了。”
陈庆紧盯着他的眼睛。
“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她的手上也有无辜人的血。和我们一样,她的手上也沾着血,只要你知道真相,你一定会后悔。”
“后悔自己瞎了眼爱上她。”
“保镖!”江慈招手,几个保镖跑过来,总算是把陈庆给拉了出去。
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呢?江慈在心中叹气。
什么爱情不爱情,头脑有问题。
陈庆刚才说的这一番话,江慈完全是无动于衷,他是只相信客观事实真相的人。但是现在的他也没有什么兴趣继续挖掘关于谢昭的事实真相。
关于这场游戏,他的态度是弃牌离场。
他之前纠结过到底要不要坚持去查下去谢昭有没有经济犯罪,要不要把物证交到检方那里。现在他是彻底不想管了。
烂账越翻越多,越是扯越扯不清楚,思来想去了一整天,他现在觉得很没意思。
他丧失斗志了。
检方有本事就自己去抓谢昭吧,至于谢昭自然会与陈家斗个你死我活。他帮她做了伪证,也算是完成了他的任务,他也不欠她什么了,大家之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
谢昭聪明冷静,他相信她肯定能斗赢陈家不需要他的帮忙。而他也会把关于陈家刑事犯罪的材料全部交到检方那里去。
至于其他的破事他真的是不想再掺和了,江慈现在反而很放松,他们怎么斗反正与他毫无关系了。
他就等着马上吃完饭走人。
第59章 下毒
宴会厅里小乐队正演奏着匈牙利弦乐四重奏。
谢昭站在巨大的拱形落地窗前,俯视窗外整个绿色的旷野。
橘色的落日,给连绵起伏的山峦勾了一层金边。
宾客们正闲聊着喝着开胃酒。开胃酒依然是柠檬酒,配奶油泡芙。
到了晚餐的时间点,服务生依次请所有客人入座。
谢昭作为他们如今最重要的客人坐在主座,女主人梅的身边,陈董坐在梅的另一侧。
陈彬浩与索菲亚作为谢昭的好友,也依次坐在她旁边陪同她说话,其他高管依次按顺序坐好。
江慈坐在谢昭的正对面。
陈庆虽然犯了大罪,被他父亲放逐,但考虑到他们要在其他客人面前,维持家庭和睦团结的假象,陈董依然允许他入席,不过他被安排坐在最末一位,并且保镖站在他身后,时刻防止他胡乱说话,一旦他有胡说的迹象,就立刻把他拖出去。
餐桌上放了银烛台,点了香薰蜡烛。
纯白色的德国狮牌瓷器,纯银的餐具,切割水晶杯,白葡萄酒杯,红葡萄酒杯,香槟杯,依次排开,所有餐具的距离全都用尺子精确量过。
前菜是托索尼奶酪卷了烤培根片。
谢昭配葡萄酒吃了一点。
陈董用勺子轻轻敲了敲水晶杯,站起来祝词。
“今天是最重要的日子,是我儿子陈彬浩和我准儿媳索菲亚订婚宴的最后一天。
我们现在处于风暴当中,但是他们的爱情坚如磐石。”
谢昭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培根,陈董想释放的信号是索菲亚背后的家族在此时依然愿意支持陈家。
但其实索菲亚的父母是从极力反对他们到心灰意冷,现在压根是撒手不管了。
“我们一家人的感情也坚如磐石。”陈董微笑着握住梅的手,凝望着她。
梅也对他微笑。
陈董的身后是画着宙斯与赫拉的壁画。
宙斯与赫拉两人并肩而坐,紧挨着一起。但两人的眼睛各看各的地方,貌合神离。
“还有我们的高管们,我们的朋友们,”陈董看向谢昭,“尤其要感谢谢总在百忙之中仍抽了7天时间来陪伴我们,参加我们的宴会。并且她愿意在这困难时期向我们伸出援手。”
谢昭向他举了举杯子。
他要释放出依然有投资人在这困难时期看好他们。
陈董举杯:“敬朋友。”
所有人都微笑举杯。
餐桌上梅先与陈董对视,又与谢昭意味深长的对视。
谢昭向她隐隐点点头。
谢昭鼓动她弑夫的计划正在进行中。
陈庆怒视着陈彬浩,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陈彬浩也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索菲亚对谢昭微笑,然后又翻了梅一个白眼。
梅冷笑,根本不把她这个小女孩放在眼里。
厨师不知为何先上了点甜品,金箔巧克力配了奶油雪梨酒。
餐桌上所有人都沉默着,没人吃饭,只有眼睛一直在打架。
“这个巧克力是不是加了碎杏仁?口感非常好。”江慈问来亲自上菜的厨师。
“不止加了碎杏仁,还加了其他的果仁碾得非常碎混在了一起。”厨师非常高兴有人能欣赏到这个细节。
整张餐桌上现在只有江慈现在一个人正非常愉快,轻松地品尝着手工巧克力。
他抬眼扫了一圈餐桌上剑拔弩张的众人。
你们接着慢慢斗吧,反正我快到下班时间了,吃完席我该回家了。江慈心想。
“这个巧克力做得好吃吧?”梅微笑,“你们也都尝一尝啊,都愣着做什么?”
“谢总你试试呢。”梅看向她,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谢昭会意。她咬了一口,“非常不错。”
“真的很好。”索菲亚也赶忙附和谢昭道,“尤其配上酒的味道。”
“爸,这种巧克力是你平时最爱吃的。”陈彬浩拍马屁道。
陈董先喝了酒,吃了一颗巧克力。
他蹙眉,把巧克力吐了出来。“ 这个巧克力里面的果仁是什么东西?”
“这里面有花生吗?”
“不会有啊。”厨师说。
陈董冷冷地注视着厨师,“我再问你一遍,这里面有没有花生?”
“没有,我不记得有。”
“你他妈的在说谎!”陈董一把将厨师揪了过来。
“你想害我?还是谁指使你害我?”
厨师惊恐万分:“我绝对没有放花生在里面,我知道有客人会对花生过敏,我怎么会放呢?”
“有人想害死我呢。“陈董冷笑着,他站起身,环顾四周。“你们都知道我对花生过敏,是谁故意在这食品中放花生想让我吃下去?”
“你们当中有人想杀我啊?”
这老东西味觉也够灵敏的,居然连这一点点花生的味道都能尝得出来。谢昭也是没料到,她缓慢地咀嚼着巧克力,思考着对策。
“自己交代还是让我查出来?如果是我查出来,到底是谁想害死我,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陈董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他身后巨大的宙斯像也在怒视着众人。
“陈庆,是不是又是你想害你老子?”他先看向陈庆。
“爸!”陈庆刚想伸冤,陈董就打断了他。
“你没这个胆子,不是你。”
陈庆一整个下午都跟保镖在花园里纠缠,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到食物厨房。
“为什么不是陈彬浩呢?他先除掉了我,现在该除你了。”陈庆立刻见缝插针地泼脏水,“ 爸如果出事,现在就由他掌权了。”
“就是你给爸下毒的。”陈彬浩立刻反击。“你已经被爸剥夺了继承权赶出了公司,肯定怀恨在心!把爸毒死了,你就有机会回来了。”
“你也给我闭嘴!”陈董制止他。
他环视一圈高管。“是你们中的某一位吗?对我有什么不满?想展开点报复?”
“下毒可是刑事犯罪了,陈董你话可不能乱讲。”法律顾问立刻跳出来。
“我的夫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我加了点花生呢?”陈董看向梅,他紧紧盯着她的脸。
“不是我,我没有给你加花生。”梅云淡风轻道。
江慈抬眼,扫了眼梅。她用了完整的重复性语句,完整地重复了提问内容。梅在撒谎,就是她加的。
江慈低头吃他的培根,他才懒得管陈董的死活。
老公打了老婆,所以老婆想杀老公,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陈董反正是报应,他杀了两任妻子,现在被妻子杀也应该。
培根有点凉了不好吃,好饿啊,不打算让人吃菜了吗?江慈在心里叹气,不给客人吃饱被毒死也是活该。
“谢总。”陈董看向谢昭。“有人想毒死我,你认为是谁呢?”
谢昭这个人一直让他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虽然他不知道这种不安感来自于哪里。但他毕竟是个闯荡多年的老江湖,有着老江湖的本能直觉,直觉告诉他谢昭很危险。
“我想应该没那么严重吧。”谢昭说。“我刚才吃了完全没有吃出来有花生的味道。”
其他人也点头附和,的确没感觉有花生啊。
“爸,应该是你多虑了吧,你太紧张了。”索菲亚说。
“江慈先生,请你看看我们这一桌人到底谁在说谎呢?”陈董看向江慈问道。
“也许是其他果仁的生产线里带了点花生的含量,这也是常有的事。”江慈用叉子拨来拨去盘子里的培根。“应该没有任何人是故意的。”
“你确定?”
“我没看出来有任何人在说谎。”江慈见对面谢昭握着叉子的手指放松了一些。
“巧克力里不一定有花生,就算有的话应当是意外吧。”
“真的没有放花生。”厨师刚才被吓得不轻,现在清醒过来又重复了一遍。
“那也许是我多虑了。”陈董说,“不过这个事没完,等一会儿把巧克力送去检验,如果给我检测来有花生,再找你算账也不迟。”
“给我下毒的人听好了。如果这个巧克力有问题,我就会把所有监控全部调出来,我会报警让他吃牢饭。”
梅不自主地看了一眼谢昭,白玉石般的脸庞浮现出了一丝惊恐的裂痕。
谢昭轻轻地对她点了点头安抚她,让她不要惊慌。
主菜上了,是加了波尔多葡萄酒的烤鸽子。
隔了一会儿,服务生又端了一个巨大的金盘子,给每人分了一些皮埃蒙特肉饺。
梅用银叉子叉饺子,几次都插不中,她心神不宁。如果现在她没有把陈董给搞进医院,那等一会儿她的情夫逃跑后,陈董一定会发现并且拷问她。还有巧克力的事,陈董如果报警彻查下去,迟早会查到她头上。
陈董面对满桌的菜是不敢再吃了,他只是喝酒,然后盯着所有人。
是谁想害他呢?每个人都有动机,他不成器的儿子们一心想夺权,他的老婆和他貌合神离。谢昭一直是个危险分子,搞不清她在想什么。
高管们也不能排除,他们和他之间也有矛盾,陈董能感觉得到他们对他也有隐忍的怒气没有发作。
他那蠢儿媳索菲亚倒是个天真的人,但是也许会为了她的丈夫上位做些蠢事。
这里面唯一跟他不相干的就只有江慈,但陈董看着江慈也来气。
江慈正专注地拆分着烤鸽子,英俊的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
吃吃吃就知道吃,花钱请你来抓鬼,你就知道吃个不停。
陈董看所有人都生气,他又喝一大口酒压一压怒火。
这时门口突然起了一阵喧哗。
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这么热闹,怎么没有请我呢?”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的混血男人快步走到了大厅当中。
“以撒?”索菲亚惊讶道,“他怎么能进来的?”
谢昭只是扫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地吃她的饺子。
陈董一见到他,就气得血往上撞。
“保镖,保镖呢,你们是怎么看着大门的?”
陈董快步拦住他。“我的门口明明白白的挂了牌子,以撒与狗,不得进入。你是既认不得英文,也认不得中文,你这混血杂种就是看不懂人话是不是?”
“人话我当然听得懂。”以撒微笑,“可是老畜生说话我听可不懂。”
他扫了一眼宴会厅里的所有人。
以撒的目光在谢昭身上停了停,他冷笑道:“蛇鼠一窝啊。”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陈彬浩立刻站起来维护谢昭。
“你们已经要完蛋了,请谁来都没用。”以撒说。
“给我滚出去,你!你!”陈董气得指着他鼻子直骂,脸胀得通红。
“滚,滚!”陈董突然双手掐住了自己的咽喉,好像呼吸不上来似的,然后一下子向后栽倒了。全场哗然。
“爸,爸你怎么了?”陈彬浩和陈庆同时冲了上去。
“你把我爸气死了,我要你赔命!”陈彬浩一下揪住了以撒的领子。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只有江慈坐在原地不动。
傻子,他明显是过敏了。江慈心想,酒有问题,陈董喝的所有酒里估计都有花生。
他扫一眼宴会厅,一眼就看出来站在角落的管家表情明显有问题。
但是关他屁事,他要下班了。江慈已经开始看航班,然后开始下点科幻电影,待会儿在飞机上看。
“快点叫医生!”谢昭说。
“他好像呼吸不过来了,把他的领子解开些!”梅拨开碍事的儿子们,跪倒在地上,拼命呼唤陈董。
“这是过敏,这是过敏的症状!”有人喊道。
“快点拿肾上腺素注射器来!”
陈庆与陈彬浩揪着以撒死活不放手。
“我爸如果今天死了,你也别活!”
梅一把夺过医生手里的肾上腺素注射器给陈董注射。
结果毫无反应。
“怎么办?怎么办?他醒不过来。”梅当即落下泪来,眼泪像珍珠一样,从她美丽的脸庞上落下。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我见尤怜,众人无不心软同情。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大家都不管地上的陈董纷纷来安慰梅。
谢昭在心里赞叹道,当真是演技派。
“快打急救电话!”谢昭说,“赶紧把陈董送到医院去,千万别耽误了抢救时间。”
谢昭从一堆混乱的人群当中挤出来,招手喊她的助理。
“飞机准备好了吗?”她今晚就要赶紧与陈彬浩一签完协议就得飞去巴拿马找乐乾最大的股东沈先生与他换股,她得拿到沈先生手上的股权。
她把陈董弄进医院,不只是为了快速与陈彬浩达成协议,更是为了替之后开展的收购战争取时间。
一旦她开启恶意收购,陈董一定会坚决死战到底,向她宣战,与她开始代理权争夺战。
她计划闪电战,快速拿下沈先生手上的股权,然后用熊抱策略,子弹上膛直接逼宫董事会,逼他们接受自己的要约收购。
但他不会考虑她的报价,无论她报多少。他绝对会阻止董事会通过这个收购。双方都会疯狂烧钱。陈董一定会跟她斗个鱼死网破,就算到监狱,他也不会停止与她的战争。
他一定会从各种角度对她进行攻击,会疯狂挖她的黑料。
谢昭要避免陷入与他长时间的代理权争夺战的消耗当中,她必须得速战速决。
所以现在她把陈董弄进医院,可以为自己争取最起码72小时的时间。
持股超过5%就得向SEC公开披露,等她拿到最大的股东沈先生手上的股权后,在10天之内必须公开披露,向董事会发动收购要约。
所以现在时间就是最重要的,她必须争分夺秒,最好在陈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让他们来不及抵抗。
“出了点问题。”助理说。“那里现在时局动荡,很不稳定,有暴乱发生非常危险。谢总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什么暴乱不暴乱的。媒体总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游行运动罢了。”谢昭说,“快点把飞机准备好,我今晚必须走。”
“对了。”她拉住助理,“你去把现在陈董进医院的消息给散布出去。”
根据SEC的规定,上市公司必须披露可能对于投资者产生重大影响的信息,包括实际控制人的健康状况。
陈董进医院,股价还会继续跌的。
谢昭继续去吩咐律师,赶紧去把合同打印出来。
梅坐在地上痛哭,旁边的高管们集体在安慰她。
陈庆在跟医生理论为什么肾上腺激素的注射器没有作用,是不是它被调换了?
“我今天就要让你偿命!”陈彬浩死死地掐着以撒。
谢昭和律师们正跑来跑去说是打印机又坏了。
江慈一个人正坐在座位上,vip观众席。
他看着这一团混乱,然后给自己整了点薯条。
他开始网购,得给他小猫带点小礼物。
“你跟我说话最好客气一点。”以撒说。
“我弟弟可是检察官办公室的,掌握着你们的犯罪证据。”
“你少在这里放屁,谁是你弟弟?”陈彬浩道。
“他不就坐在这里,已经被你们奉为座上宾吗?”
以撒微笑。
陈彬浩看向江慈,他的目光在这两张有几分相似的脸上移来移去,他勃然大怒。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他怒视江慈。
“检方居然敢派卧底来,你私自调查我们?你们兄弟俩联手来搞我们?你们等着吃官司吧!”
保镖冲了上来,把以撒和江慈扭住。谢昭站在二楼往下望。
楼下是黑白的瓷砖像棋盘一样,以撒和江慈分别站在两个格子里,两个对立的棋子,他们对视着。
江慈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像一只极其温顺的猫,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脚,用那种无辜又温驯的眼神看着她。
猫不怪她,猫只是疑惑为什么要被踩?
谢昭有几分于心不忍,她避开了他的目光。
保镖把他们两人扭送出大门外。
两人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大眼瞪小眼。
以撒微笑着拥抱了他。
“亲爱的弟弟,好久不见。”
第60章 打印机坏了
“谢总,这里的打印机好像都坏了。”助理说。
打印机在这种时候怎么会突然坏掉?谢昭狠狠地把打印机拍来拍去,想把它拍正常,但是吐出来的纸总是印不出正常的字。
她头疼,不会是陈董那个老东西之前就故意把打印机搞坏了吧。
“那就用电子合同吧,你们去请陈总了吗?”
“刚去请了,他让我们再等一等,陈总现在急着去医院呢。他的哥哥陈庆还有梅夫人已经先跟着救护车走了。”助理说。
陈彬浩一定是现在急着要装孝子,他怕他老爹清醒过来之后看不到他要发怒。
但谢昭可没工夫等他演父慈子孝,她必须得赶紧催他把合同签了,她才好坐飞机飞巴拿马找大股东。
谢昭从上往下看,陈彬浩被一群保镖助理簇拥着,正准备往外面走。
“我亲自去请他。”谢昭快步下楼,大理石台阶极高,幸亏她穿平底鞋健步如飞。
“谢总,你帮帮我。”索菲亚由下而上上楼,迎面正撞上她。
“我正忙着,等一会儿好吗?”谢昭绕过她飞速往楼下跑。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索菲亚一下抓住了她的胳膊,谢昭只好回头,只见她脸上泪流满面。
“发生了什么事?”尽管现在谢昭心急如焚,但她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地柔声问。
索菲亚这个人对她还有用,她不能随便打发了。
“我又看到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照片。刚才陈董晕了过去。他急着去查看爸的情况所以把手机放在我这里,我仔细查过了。”
索菲亚一股脑地把话倒了出来。
“这个女人还进了我们的房间,把我们床上的床单换了。”她哭诉道。
“你现在想悔婚完全来得及,毕竟只是订婚的阶段,何况你的父母本来就不同意。”谢昭说。
“我不会悔婚的。”索菲亚手指向上抹,把眼泪擦掉,她下巴微抬。
“她拍这些照片是想在这里跟我耀武扬威?她得意什么?”索菲亚冷笑道。
“陈彬浩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玩具罢了。”
“他之前就哭着说只会娶我,只是一时糊涂,被这个女人算计了。”
“没想到这个女的居然敢这么不要脸,还来缠着他。”
“这女的要做小就做好了,我不信他们谈能超过三个月?”
谢昭被她拖住一顿喋喋不休的废话进攻,她正急着给自己的助理使眼色,让她赶紧去拦住陈彬浩。
听到做小这句话,她也不禁抬眼望了眼索菲亚,谢昭一直知道索菲亚病得不轻,但没想到她病到如此严重的地步,这是一个在西方受过高等教育的富家小姐说出来的话?
“那你要继续这场婚礼的话,预备怎么办呢?”谢昭问。
她知道索菲亚并不是向她询问任何意见,她只是需要一个情绪发泄的出口罢了。
“手撕绿茶。”索菲亚自信道。
“陈彬浩的心现在在我手上。”
“我会出色到让他周围的所有女人都感到羞愧。”
未婚夫出轨,于是她决定艳压小三?
谢昭张张嘴,但是什么也没说。
她向索菲亚微笑:“很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没有问题的。这么多年那些女人来来去去,但他们终究只是过客,怎么能敌得过你呢?陈总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作为旁观者,我再清楚不过了。”
谢昭就顺着索菲亚的话往下讲,说什么并不重要,只要把她哄高兴了就好。
“只要我在一天,这个女人就别想上位。她就是不要脸想做妾,生下的小孩也是私生子。
谢总,你说是不是?”
谢昭点头:“非常对,你没有任何可担心的。不论那些女人怎么样,只有你是陈彬浩唯一的妻子,唯一放在心上的人。”
满清思潮居然在一百年后在美利坚复辟了,怎么能不说是一种反向文化殖民呢。
索菲亚总算是满意放过了她,谢昭赶忙下楼去赶上陈彬浩。
“谢总,抱歉,其他事得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得赶紧去医院,我哥哥和梅已经过去了。”陈彬浩说。
“你父亲病得这么突然,你担心是自然的。我本来也想跟着你一起去看一看陈董,可是我马上就得走了,我还有别的工作呢。”谢昭说。
“你马上就要走?”陈彬浩停了下来。
“我已经在你们这边耽误太久了,还有很多其他的工作没完成,已经和其他的客户商量好了,几个小时之后我就得走。”谢昭逼他一把。
“这,那注资的事情怎么办呢?”陈彬浩也着急了。
“我爸还在医院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得他醒来我们才能再做商量讨论啊。”
“你父亲暂时生病了,公司现在自然是你来掌权。”谢昭说,“我们不需要你父亲的同意,只需要你同意就可以了。”
“特别委员会不会通过吧?”特别委员会是由所有高管组成的,会对他有一定监督的效果。
“你难道还怕他们吗?你现在就是ceo。”谢昭说。
“爸恐怕会不高兴的。”陈彬浩还是拿不定主意,他还是畏惧陈董的权威。尽管他非常想和谢昭赶紧签完注资协议,但陈董好像对部分条款还是有意见,他怕他擅自主张之后,陈董醒过来不会放过他。
“陈总,现在应该由你来拿主意。”乐乾的CFO站出来对陈彬浩说。
她悄悄在陈彬浩耳边说:“现在陈董住院的消息已经在媒体上被公开了,股价恐怕还要暴跌,我们得赶紧把注资协议给签订完成才行。”
“陈总,我与你也相处这么多年,我相信你是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的,只不过陈董一直没有给你这个机会。”谢昭也在他耳边恶魔低语。
“现在就是你向你父亲证明你自己的时候。”
CFO煽风点火道:“ 陈总当掌权者就应当果断点,你父亲一向是杀伐果决的。”
如果他成功与谢昭签下注资协议挽救不停暴跌的股价拯救整个公司,那么他就是大功臣,尤其是他的私生子哥哥陈庆已经式微,而梅的感情与陈董看上去也不是牢不可破,接班人CEO的位置,除了他还能有谁?
“之前不是说打印机坏了,现在修好了没?”陈彬浩让步了。
“电子合同也是一样可以的。”CFO说,“只要你们在这签个名,几秒钟的时间合同就完成了。”
她向谢昭投去了一个眼神,谢昭微微向她点头。
“不行,我们还是得用纸质合同。去西楼那边看看,那边的打印机应该是好的。”陈彬浩说。他亲自与谢昭两人一起往西楼跑。
*
夜里风大,江慈和以撒两个人被扔出了庄园门外,站在柏油马路上。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你这么千里迢迢从美国飞过来,就是为了把我的工作搞掉?”江慈开口了。
“弟弟,你这么说可不公平。”以撒微笑道:“你不也是千里迢迢地飞过来,千辛万苦地想把我的工作给搞掉吗?”
“你们搞内幕交易,犯法的呀。不是我查,检方的其他人早晚也会查到你们。”江慈叹气。
“所以我很庆幸是你在查。”以撒说,“你看你顾念亲情不是已经让步了吗?”
“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你。你做的那些破事,我都懒得跟你掰扯。”江慈懒洋洋道。
以撒挑眉:“不是为了我,那你就是为了谢昭咯?”
“真是天下奇闻,你这种原则性极强的人,会为了一个女人让步。”
“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江慈说。他知道他哥哥跟陈庆一样,又把事情给想偏了。
以撒没有想到江慈居然会为了谢昭在检方那里把物证毁掉了。
他更没有料到的是谢昭在谈到要除掉江慈时出现了明显的犹豫。
他与谢昭共事多年,他很了解她。谢昭是一个极其心狠手辣,行事果决的人,她视所有人都为棋子,她弃棋子的时候是毫不留情的。
虽然她最终依然坚持下手除掉江慈,但之前她眼里的挣扎还是被以撒敏锐地捕捉到了。
“所以你和谢昭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江慈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我现在身上也没有什么录音设备,我们大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
江慈问的原因是他追查了这么久,总是想知道一个真相,一个答案。虽然他心里已经明确了他们俩就是在搞内幕交易,但他仍然想听以撒亲口说出来证明他的推断是正确的。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以撒突然想逗一下弟弟。
“我一开始以为你们是什么地下情人,不过我后来想谢昭应该看不上你这种水平的人。”江慈微笑挑衅。
“情人当然不是。”以撒慢条斯理道:“朋友?情人?夫妻?都不对,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对男女的关系能比我和她更亲密。”
以撒笑着看他,江慈的眼睛像猫一样不满地微眯。
“我们是利益共同体。”
他低声凑近。在江慈的耳边说。
“爱未必能让人团结,恨也未必能,但是共同的利益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