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敌人在终点等她
*
“我看那孩子靠得住。”苏珊说,“你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都说过了,那傻孩子就算说的不好陪审团也不会怪她,倘若被对方律师刺激当场发作
情绪上崩溃了,陪审团只会更加同情。
左右都是赢定了。”
“如果不赶快行动的话,对方逃跑在今天就出境到了无法引渡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再带着证人回去算什么?
再完美的证人,再完美的证词也拯救不了了。”
“我明白,我正在思考。”谢昭抚摸着手腕上的黄金蛇镯。
如果陈辛逃跑成功的话,他的儿子也逃跑成功,那么他们两个就从此逍遥法外。
十二年来,她想把她的敌人置于死地。
这十二年来的苦心积虑,十二年来的努力,岂不是要白费了?
但是那小女孩无比信任地看着她,眼巴巴地要去美国,那神色让她看了心中也不免有些不好受。
谢昭还无法狠下心来,她无法做决定。
“我们这是在往哪里开呢?”苏珊说,“这荒山野岭的,这里的人我觉得都有点怪怪的。
我们还是绝对不要在这过夜比较好。”
“我们不会在这过夜的。”谢昭安抚她,“只是去最后一站。我去了才好下定决心。”
“这鬼地方有什么可好让你下定决心的,你要是良心上不安也该去教堂啊?”
“这鬼地方是我小时候的家,是我姐姐的家。”谢昭说。
12年来。她只有一个目标,毁掉所有的敌人,她要为姐姐报仇。
姐姐对于她恩重如山,她死得那样惨,她怎么能允许这些人依然在外面逍遥法外。
一个陌生的痴傻小女孩,怎么能动摇她的执念呢?
她难道就为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可能过几天都不记得她名字,或者从来就不会记住她名字的小女孩,为一个傻子就放弃为姐姐报仇吗?
谢昭必须回到最原始的家,她必须回到姐姐的家看一看。
那里会给她的力量,让她下定决心,坚决地把那傻女孩带走。
车子逐渐开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两层的土砖楼房粉刷着白漆,对面一些低矮的瓦房上面还贴了一些标语:树立科学文明的婚恋观。
这就是她小时候的家,她姐姐生长的地方。十二年,也许更长,她回来了。
走的时候谢昭是一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小丫头,一路逃跑生怕被她养母抓住卖给老男人。
现在她回来了,带着精英律师,带着保镖。
锦衣还乡,不过这里没有能认出她的人。
“到了。你们不必下车在这里等我,过半个小时我就会出来。”谢昭跳下车。
黄色土砖的两层老房子,门刷了红漆但褪色一半。
门口的水泥墙上印刷着印章一样的红色小广告,一串串的数字。
谢昭靠近,邻居家的狗没有叫,也许是饿的没有力气。
谢昭直接把门锁砸坏了推门进去。周围并没有好邻居出来阻止她。
她伸手摸了一手的灰。
走进去院子中央堆着杂物,满地的灿烂阳光。
空寂的阳光充斥着整个空荡荡的房子。
谢昭走进老楼。没交水电费,灯是打不开的。屋子里昏暗,有灰尘在阳光中浮动。
两层的自建房其实房间是足够的,但从来就没有她的卧室,她永远只能睡在客厅或者院子或者杂物间。
不过姐姐还是有一件小卧室的,谢昭上楼。
姐姐的屋子并没有锁上,她很轻易地就推开了。
她的房间里已被堆满了杂物——弟弟的自行车,他弟弟的摩托车头盔,姐姐的卧室早已成为了他弟弟的杂物间。
谢昭打开衣柜,里面空荡荡的。
姐姐的遗物,那些衣服应当早已被她的养父母卖掉了。
她打开一层层的抽屉,想看看姐姐是否有遗留下什么。
但是每一个抽屉打开都是空的。
他们把她的所有遗物都卖掉了。
姐姐为了他们奉献了一生,最后他们连他的一点点遗物也不放过,要榨干所有价值。
床上堆满了杂物是不能坐的,谢昭直接坐在了水泥地上也不嫌脏。
窗外阳光灿烂,白云悠悠地在蓝天上飘动着,有鸡在打鸣。
莫名其妙的,农村的鸡下午也打鸣。
谢昭钻到了姐姐的床底下。
一进去,灰尘让她直流鼻涕。
她挪了挪身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躺着。
她小时候经常这样躲进姐姐的床底,这样她的养父母在整栋楼上蹿下跳地找她要打她就总是找不到。
姐姐永远会护着他,只要姐姐在,他们就没办法打她。
就算姐姐不在,她只要躲进姐姐的卧室,躲到她的床底下就是安全的,因为姐姐是这个家的经济主体,她挣钱,所以父母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这个满是灰尘的床底这里就是她的庇护所,就像教堂可以阻挡恶灵一样。
躲进来就安全了。
谢昭躲了进来,在她心里最心烦意乱,无法下定决心的时候,她躲回了这个童年的避难所。
她感觉很好,思路清晰了许多。
如果现在不把那个小女孩带走,如果现在不能立刻提交证据,那么陈辛很大可能会找到机会逃跑。
也许她再也抓不到她的仇人,他们卷款逃跑之后依然过着纸醉金迷的好日子。
当然也许她会有其他的报复方式,不过那会难上加难,
如果她现在错过了最简单的这一种。
机会稍纵即逝,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让这个傻姑娘出庭作证受到多方的盘问。会不会刺激她?
会不会让她回到噩梦当中去?
这是谁也没有办法下定论的,就算是专业的医生,也并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结果。
这是一个赌博的问题,这是一个概率的问题,没有绝对的一定,不一定。
只是说存在一定风险。
谢昭是最专业的投资人,她最了解风险。
让这个傻姑娘作证,对于他们赢还是输来说是稳赚不赔风险为零的决策。
这个傻姑娘就算是傻里傻气地胡说八道会赢,如果是被刺激的发了疯也会赢。
不过这风险一旦发生真真切切的降临到这傻姑娘的头上会怎么样呢?
她的父母会得到一大笔和解金,会得到谢昭控制的慈善基金会捐赠的钱,这钱是用来鼓励他们帮助了谢昭攻击敌人。
当然出于人道主义和良心,他们肯定会再捐一笔钱给这女孩去治病。
这些钱能落在这女孩身上吗?其他的受害者能真真切切地拿到钱,拿到自己的手里。
这个女孩有两个弟弟,弟弟需要房子。
她的父母会拿和解金去干什么呢?
她什么也得不到,她欢欢喜喜开开心心地想去美国,她认为那样能拿到钱,那不是属于她的钱。
谢昭会赢,律师会赢,也许以撒也能占到便宜,她的父母和她的弟弟更是大赚特赚,只有这个女孩。
她付出的成本巨大,风险由她一人承担,但是收益却没有她的份。
可是这与我又有多大关系呢?谢昭心想。我并不认识她,她也并不认识我,她不会记得我的名字。
她是个傻孩子,傻人有傻福,她会没事的。
姐姐才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必须为我的亲人报仇,这才是正确的,这才是理性的。
其他的都是无可避免的牺牲,小小的牺牲,到了该做正确选择的时候了。
她转动金蛇镯,金蛇乖巧地贴着她的手腕,好像在赞同她。
12年,我付出一切,胜利离我这样近。就像现在的床底板这样近,谢昭伸手触摸床底板。
她的手刚碰上去,突然有一个东西掉下来,差点砸到她的脸,原来是床地板有一个夹层,掉下来一个笔记本。
满是灰尘的笔记本,太暗了,她什么字也看不清,谢昭只得从床底爬出来。
金色的阳光洒了一地,照在满是灰尘的笔记本上。
窗外遥遥的,有小孩嬉戏玩闹的声音,夹杂着几声狗叫。
这是姐姐的日记吗?
谢昭好奇地翻开来,姐姐文化程度并不高,很早就不上学了,平时也不见她喜欢看书写字。
这也不是日记,是很多画的小插画小人,姐姐并没有写几个字。
更多的是剪贴画一样,谢昭小学时候得的奖状,初中时候得的奖状,比赛得的奖励。老师的每一次表扬评语。
这么多几乎厚厚的一本,谢昭自己都完全记不清这些比赛,这些奖励。
但是姐姐在这里记录地非常清楚。
从小到大,每一次的比赛,每一次的奖状,所有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包括了天气。
天气都是用画的。
晴就是太阳,阴就是云朵,雨就是雨滴,一把小伞。
她不写字,旁边画了一些开心的小人,小狗来表达心情。
她画得非常好,谢昭从不知道姐姐画画这样好,栩栩如生,她是真的很有天赋。
而且姐姐显然是非常喜欢画画的,笔记本里画了大量的插图。
但是越往后翻,她画的越来越压抑奇怪,到了最后一页图画没有了。
难得的姐姐的文字出现。
“我困在这里了,我逃不出去了。
幸好我已经把妹妹送走了。”她的字歪歪扭扭,并不好看,但写的很用力。
“妹妹,如果有缘,你看到这本笔记本也是多年以后了。
你从小到大都非常聪明,成绩最好。现在你一定已经实现你的理想,成为天文学家物理学家了吧?
这是我给你收集的,你从小到大在学习上的奖励。
希望能鼓励你,在学习研究时遇到困难不要放弃,因为这是你从小的理想,是你最大的天分。
我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自由就是我的自由,希望你代替我越走越远,永远不要回头。”
水打湿了奖状,谢昭颤抖竭力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
姐姐从来都不希望她报仇。
姐姐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她身上,她这个并无血缘的妹妹。
姐姐认为谢昭是更聪明更勇敢的自己,是她所有美好的期望,谢昭能拥有自由的未来,才是她唯一希望的事。
可是姐姐,我没有成为天文学家我没有成为物理学家,我在12年前就已经放弃了我的理想。
谢昭几乎喘不上气,她爬不起来。
金蛇缠绕着她的手腕,勒得她生疼。
“谢总,你怎么样了?”外面她的保镖们等得不耐烦了,全都破门而入担心她出了什么状况。
“怎么了,这是低血糖吗?要不要去医院?”苏珊赶紧把她扶起来。
“不能。”谢昭说,她没有力气。
“什么?”苏珊低头,听不清她说话。
“不能带那个孩子去美国。”谢昭说。
“你确定?”
“我确定,绝对不能。”谢昭爬起来。
“其他的受害者如果想要起诉的话,我的资金愿意无条件支持他们,无论胜还是失败。
但是,那个傻女孩不行,她是被操纵的,她并不是出于自我意愿去做这件事情,这件对她风险极高的事情。
所以绝对不行。”
她的姐姐善良也许懦弱,但是一个绝对理想主义的人,她为了一个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付出很多,牺牲很多。
谢昭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去牺牲一个无辜的女孩,完成她伟大的报仇。
因为这项报仇是以她姐姐的名义,这一定违背姐姐的心愿,她做不到。
“走吧,回去吧。我去想别的办法,反正时间还长呢。”就算陈辛他们逃跑了,只要他们活着,她就有机会。
“对了,这个东西我看不懂,你能明白吗?”
谢昭拿出手机点开屏幕,拿之前索菲亚哥哥给她共享的东西问保镖们。
既然陈彬浩在国内,能不能先报警抓住他?
“这个好像是可以放大的呀。”保镖捣鼓了半天,拖了拖屏幕。
“你看放大之后就可以有更清晰的动态位置了。”
绿点出现在这村落附近的一家废弃妇科医院。
他躲在妇科医院干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的。
突然屏幕上方又出现了一个红点。
“这是什么东西啊?”谢昭问,“这好像是你最近刚添加的联系人。”保镖说。
那个用儿童手表的傻丫头,他们不是刚刚才分开几个小时吗?
绿点和红点靠得很近,绿点和红点就在同一个位置。
“赶紧报警,快。”谢昭说。
她的手机屏幕震动,红点在震动。
儿童手表给她打来了电话。
谢昭知道不好,但还是镇定地点开了录音。
“谢总,我最最亲爱的老朋友。”陈彬浩的声音传来。
“我在东南亚的每一天无时无刻不想念你,怀念你,期盼着快点与我的老朋友再次相聚。”
“陈总,绑架是重罪你还是快点把那孩子放了吧。”苏珊抢过电话。“你知道的警方可以直接击毙你,你逃不掉的,这是何必呢?”
“警方当然可以击毙我,你们当然可以立刻就报警,没有问题我无所谓的。”陈彬浩说,“陈总就不必喊了,我是废人一个。”
“不过呢,在警察击毙我之前,我有很多在东南亚学习到的新花样可以在这孩子身上实践一下。毕竟这里的山路警察开进来也需要一定时间,不是吗?”
“你的诉求是什么?”谢昭平静问。
“还是谢总,还得是谢总,永远这样敏锐永远这样直切主题。”陈彬浩说,“我的诉求就是我想见见我的老朋友,我们再面对面的聊一聊,谈一谈,只要我见到谢总就立刻放人。”
“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傻孩子去冒那种风险,见你这种通缉犯?”
“她对你很重要。”陈彬浩说。
“我不是傻子,谢总。她如果不重要的话,你怎么会千里迢迢地从美国专门开到这鬼不拉屎的地方找她呢?”
他的声音阴测测的,也许是变了太监说话几分阴柔。
“我的老朋友,我了解你。你是一个大冒险家,你愿意为你的事业冒险,那么就请你过来吧。
我在这间废弃的妇科医院等着你,这是我们朋友之间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