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入侵倒计时

    “停一停。”江慈说,“你们不能假定犯罪分子的行为模式,在执法部门工作也未必就绝对安全。”

    “你肯定是最安全的。”坐在他后方有人开口,“刚才那位女士说得对,八十年代,哥伦比亚毒枭最狂妄的时候敢杀美国执法人员,但之后头目都遭到了暗杀的定向清理。后来他们至少不敢动代表美国司法的人。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只会更慎重。”

    “他们是恶,不是疯,总是要有战略考虑。”谢昭也赞同,“尤其处理人质问题时,庞大的犯罪组织一定会考虑到潜在的政治、法律和经济后果。他们肯定得要评估杀害人质会不会对他们的业务或人身安全造成长远的负面影响。”

    “同为人质,伤害你这样的美国执法人员造成的恶劣影响一定是比伤害我们这些普通富豪的影响严重很多。”

    “没错,对于执法人员,毒枭只会更加谨慎。随便杀害美国司法系统的工作人员就代表直接挑衅美国政府,这和为了钱杀害富豪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苏珊说,“这肯定会导致严重的政治和法律后果,还有巨大的外交压力。他们不会不顾及国际执法行动的反扑和对方政府的严厉报复。”

    “或者我当你爷爷也行。”比尔说,“我是检察官可怜的爷爷,他们不会杀害我吧?”

    “反正我是你老婆——”谢昭死死握住她的救命稻草,江慈挣扎。

    “凭什么你是他老婆。”其他人抗议。现在谁是执法人员的家属就代表谁的生还几率高。

    “公平点,抽签决定生死!”

    所有人质都被困在黑暗的铜墙铁壁里,无比闷热恐慌。

    大家又吵作一团。

    这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先生们,女士们。”带着西语腔调的英语响起。

    “你们休息得还愉快吗?真不忍心打断你们有趣的谈话,不过现在有更要紧的任务安排给你们。”

    谢昭抬头寻找声源,摄像头在转动。

    主电源被切断了,但是监控系统一直是靠着独立的备用电源工作。

    这些恐怖分子一直在监控他们!能听到他们说话!

    “你们不要惊慌,我们是非常有礼貌的人,并不想随便杀掉你们。

    这间别墅的主人沈先生和他的儿子,他们已经狡猾地藏起来了。现在请你们把他们抓出来还给我们,我们就会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

    摄像头的红点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谢昭回头看,约翰确实不知何时不见了。

    人群一阵骚乱,有人愿意,更多人不接受。

    “你们当然可以商量。”监控广播里的声音说。“不过时间有限,我只给你们两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时间到了,你们还不把人交出来,那么我们就只好进来了。

    到时候我们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客气。”

    “我们不能这么做。”江慈对其他人说。“我们是客人,怎么能把主人交给恐怖分子呢?”

    “对了,给你们一个友情提醒,你们在商量的时候最好不要听这位先生的意见。他是美国司法机关的人我们是会考虑保障他的人身安全,不过你们其他人我们可不保障。

    等我们进来,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声音消失了,广播里开始出现巨大的时针与分针走动的滴答声。

    倒计时开始了。

    “既然他们要绑架沈先生和他儿子,为什么之前不绑之后不绑,偏偏在我们出差在这里的时候绑?他们要杀要剐,就不能等我们走了再办吗?”比尔抱怨。

    “□□杀人又不会挑法定节假日。”谢昭说。

    “应该让沈先生出去自己去面对□□与他们谈判。”苏珊说,“这本来就是他们之间的矛盾与我们无关,我们是被迫被卷进来的。”

    “是的,他不应该躲在安全屋里,他应该自己出来。”有很多人同意她。

    “把他们交到□□的手上绝对不会是简单的谈判。这些武装分子带了这么多火力来,怎么可能是客客气气地和他们和谈?如果是这么简单,沈先生也不会吓得躲起来了。”江慈坚决反对,“外面的人如果是哥伦比亚毒枭,那么刮骨剥皮杀人放火,各种反人类的残酷刑罚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们大家都是受邀而来的朋友,怎么能把自己的朋友交到可能虐杀他们的人手上呢?”

    “我们当然也不想让沈先生死,可是如果不把他送出去,外面的武装分子也会进来,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当然除了你,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反正不会被杀。”有人反驳他。

    “我们所有人一起死,或者牺牲他们两个,换取我们所有人的安全。也许是残忍,可是从算术上来讲很显然更划算。”一位银行家说。

    “可是我们现在在这里也是暂时安全的,毕竟有安保系统的防护,也许我们再撑一段时间就会有外界来救援了。”也有人反对把沈先生交出去。

    “安全系统不可靠。”比尔大声说,“这个防护是禁不住重火力的。黑心资本家的黑心产品!不能拿来赌命啊!”

    “但我们把朋友交给□□,那么如果他们被杀死了,我们岂不是也有责任?”

    “没有责任,这是紧急避险,不交出去我们所有人都得死。这是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时的被迫选择。”苏珊说。

    “可他们毕竟还没有进来,我们现在毕竟是一个安全的环境。谁知道他们能不能进得来?或许只是口头上的威胁恐吓。”

    “就因为对方几句威胁的话,我们就随便把自己朋友的命交出去?你们也太没有人性了。”

    “你在怀疑恐怖分子的物力值,你有没有常识啊?我们可都是一群养尊处优手无寸铁的人,简直是一群待宰的肥羊,人家进来了我们还有活路吗?”两拨人持不同意见,吵个不可开交。

    “文明点,我们应该用最公平最文明的方式。”比尔说,“民主投票。“

    “谁支持谁反对大家投票决定,投票的结果不管是什么,所有人都遵守好了。”

    餐厅里的客人,毕竟大都是有身份的人,没有人愿意独自承担把朋友交给□□的道德责任。

    “这样可以,少数服从多数。”

    如果是大多数人做出的决定,那么就没有人需要承担道德责任。

    “现在就开始计票,不过江慈先生不许投票。”比尔说,“毕竟你的人身安全有保障。”

    “现在谁支持请沈先生出去独自与□□谈判的,请举手。”比尔问。

    一开始没有人举。

    比尔又重复了一遍,“首先我支持。”他先举手。

    稀稀拉拉的两三个人在众人审视目光中举起了手。

    支持自己的朋友去送死固然是不光彩的,但是自己的命自然更重要。

    这两三双手鼓舞了其他人,更多的手举了起来,居然有很多。

    黑暗当中,在夜视镜的反光下,一排手立了起来,像一排坟场的枯树。

    “现在支持不把沈先生交出去,任由□□等会儿强攻进来,大家死一块地请举手。”

    也有很多人举手坚决反对这种有违道德伦理的事。

    两轮从未举手的也有很多,很多人受不了这种良心上的煎熬,干脆不做选择。

    支持和反对,两边投票的数量是差不多的。

    江慈心急,约翰是他的好友,他绝不忍心把好友和好友的父亲交给恐怖分子残杀,但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看向谢昭,她肯定是支持交沈先生出去的,现在不会举手。

    “谢总,你举手干什么?现在是支持不交出去的,你举错了。”比尔说。

    “没错,我坚决反对把沈先生交出去。”谢昭说。

    “你什么?”比尔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因为惊吓过度出现了幻觉。

    “我坚决不同意把同伴交到恐怖分子的手上。”谢昭说,“如果恐怖分子现在进来杀了沈先生,是他们全责,但是如果是由我们把沈先生绑了交给恐怖分子杀,那就是我们的责任。”

    “安保系统就算不是固若金汤,在火力面前也能抵挡一阵,我们应该找一找逃生的办法一起逃出去,而不是这么轻易地就投降退让。“谢昭说,“我坚决不同意让沈先生去送死,你们这些要杀朋友的人应该感到羞愧。“她环视四周大义凛然道。

    比尔震惊。

    “谢总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他凑到谢昭耳边轻声问。

    “当然是认真的,我坚决坚决坚决不会让沈先生死。”谢昭低声说,“他乐乾股票还没卖给我呢!他要是现在就被□□杀了,我的生意怎么办?

    还有他要是没被杀又活着回来了,知道是我们把他亲手交出去的,他还会支持我收购个屁!”

    比尔嘴角抽抽。“你还真是永远都把生意看的比我们所有人的命重要啊。”

    计票的结果正好是1:1,票数平。

    人群又重新陷入了争吵。

    谢昭招手喊她的保镖。

    “你之前说的逃生路线在哪?你得带着我们还有沈先生一起逃出去,钱不是问题,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付不出你的钱吗?”

    “没有逃生路线。”保镖说。

    “那你之前不是说你去勘察地形了吗?”

    “我是在这里水土不服海鲜吃的拉肚子,去找厕所了。”

    谢昭无语,“那你刚才信誓旦旦地说要竞价干什么?”

    “我只是想在这个危机的关头来暗示一下老板,该涨薪了。”

    “我们得和□□和谈。”谢昭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抓住了江慈。

    现在他们两目标一致。

    “去监控室。”江慈在人潮中护住她的肩膀,“快点重新开启对话通道。”

    两人挤过争吵的人群,沿着漆黑一片的长廊飞速奔跑。

    不知道为什么整栋别墅的安保人员全都消失了。

    监控室的门半开着,但没有人。

    墙上是一大片监控屏幕,正前方就是庄园门口的监控画面。一群带着印第安人面具的武装分子持着枪,在来来回回地走。

    谢昭按下通讯键,这样外面的人可以听见他们现在说话的声音。

    “请和我们谈一谈。”谢昭说。

    戴着面具的人在摄像头前停下了。

    “在这里的人我们都有充足的资金,如果你们有资金上的问题,我们可以帮你解决,只要你们开口提出你们的诉求——”

    “不要讨价还价,我们就是要沈先生和他儿子的命。”

    “请你们再给我们一点考虑的时间,我们可以付费买时间,价格随你们开。”谢昭说。

    “自以为是的有钱人小姐你听好了。”带着笑脸面具的人说,“你仔细看看监控画面,看看庄园外面,别以为你们钱多就可以逃过一死。”

    谢昭看到了尸体躺在草坪上,安保人员的尸体。

    “生死面前人人平等,阎王不收美元。”他说,“还有一个多小时了,你们如果不能找到沈先生和他儿子并且把他们两交出来。我们就强攻进去。”

    他歪着头用枪对准了她。

    “到时候你第一个死哦。”

    啪的一声枪响,门口的摄像头被打坏,屏幕一片漆黑,她看不见门口的恐怖分子了。

    第72章 携手

    倒计时的滴答声在安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响亮。

    谢昭立刻切断了监控系统的独立电源,外面的人无法再监控他们,他们也暂时与外面的歹徒们切断了对话通道。

    “你觉得该怎么办?”江慈沉默了几秒问她。

    “我们不能这么快就投降,不能现在就把沈先生交出去。”谢昭说,“现在我们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还无法完整地评估局面。”

    “这些恐怖分子恐吓我们,要我们一个多小时就把人交出去,可是谁知道一个多小时后外面的救援会不会来?难道他们在大白天晴天白日也能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围攻我们吗?

    至少我们要撑过今夜。”她说。

    “我们得先找到沈先生和约翰。”江慈说,“像这样的房子没有逃生通道也太奇怪了。只有沈先生才知道到底现在情况严重到什么地步,还有如果我们先找到他的话也能保护他。”

    有将近一半的人是主张抓住他送出去的,现在肯定有人已经在别墅里搜查了。

    两人肩并肩在漆黑一片的长廊里走动,远处有客人们争吵的嘈杂声,有人上楼下楼搜查的脚步声。

    他俩走到1楼,隔着铁幕也能听到花园里传来嬉笑怪叫声。

    不时传来几声枪响,花园中的鸟兽被惊的四处逃散悲鸣。

    谢昭和江慈不由地靠近了彼此,她的手背不断地擦过他的手,他没有避开。

    谢昭走到靠近厨房的位置,铁幕有一道缝隙透了一点点微弱的光线进来。

    一只手啪嗒啪嗒在敲击着厨房的窗户玻璃,谢昭扫了一眼,看到这是一双滴血的僵硬的手,这是死人的手在敲窗户。

    她吓得一惊,条件反射地差点叫出声来但立刻忍住了。

    “开开门吧!”窗外又是一阵怪笑正对她。

    谢昭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一个踉跄往后仰,江慈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肩,她一下栽到他怀里。

    她的脸正好靠在他颈侧,他的体温温暖着她因为惊吓而冰冷的脸颊,冷香包裹着她。

    江慈的手指停在她肩部的衣料上安抚性地上下摩擦了一下。

    谢昭抬头,隔着夜视眼镜,光线昏暗中他垂着眼睛看着她。

    平静的绿色海面一样的眼睛,镇定剂一样,她迅速冷静了下来。

    窗外的怪笑与枪声中,他们对视着,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不要害怕,继续前进。

    两人继续往前走。江慈揽着她的肩,护在她身后,轻轻浅浅的香气绕在她的鼻尖。

    谢昭像走在雪山的冷衫丛中,不安消去了大半,头脑越来越清晰。

    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如果有安全屋的话,应该在地底下可能性更大。”谢昭说。

    木质的楼梯深入黑暗当中,深不见底。

    “我先下去,我在下面接着你。”江慈说。

    他先爬了下去。

    “慢慢下,不要怕,这里并不深。”

    谢昭翻身,她紧握住梯子的两边慢慢顺着梯子往下走。

    突然上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会不会藏在下面?”是来搜查的客人。

    谢昭迅速向下爬。

    脚步声由远及近,越靠越近。

    江慈赶忙伸出手,谢昭紧握住江慈的手臂,他的另一只手一下搂住了她的腰肢,稍稍用力将她带离了梯子。

    重心不稳,她的双臂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指尖触摸到了他松软的发尾。

    他手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

    谢昭此时心跳如鼓。

    应该接二连三被惊吓的心律不齐,她心想。

    “快走。”等她脚尖刚刚落地,江慈一下关闭了地下室的门。

    谢昭的手指擦过他的手背,她的手被他一下握住。

    江慈拉着她往前跑。

    地下的布局和地上相似,但是更为复杂。

    各种长廊与密封的房间绕来绕去就像迷宫一样。

    谢昭在地下一层看到了会议室,健身房,卧室客房。

    也不知道这地下到底有几层。

    如果沈先生他们真的躲在那种地下堡垒当中,防爆防炸,那么外面的恐怖分子就算进来也真的无法逮到他们。

    但是现在他们也未必能找到他。

    因为安全室的入口最重要的就是隐蔽。

    长廊的两边依然像楼上一样放着一些复刻的玛雅雕塑制品。

    谢昭的左手是帕伦克国王的翡翠面具,雕塑是塑造着国王永生不死的形象,绿色的脸张着嘴,嘴中是和太阳神一样的T型牙齿。

    她走上去摸摸他的牙,没有什么异样。

    每走一段就有土陶,青铜,玉石等材质制成的南美洲雕像,形态各异,奇形怪状。

    她对这里的文化并不了解,就算这些雕像之后有开关,总不能把每一个都拧一遍吧,时间也完全来不及。

    他们站在黑暗当中,这些怪异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奇怪雕塑把他们包围了。

    “约翰逃命怎么也不带你,看来你人品不怎么样,朋友都不肯带你逃跑。”谢昭说。

    “哪里比得上你,如果现在投票是把你送出去,你的那几个下属绝对是举手最积极。”江慈微笑。

    “碰到这种鬼事情都怪你。”谢昭说,“我只要一碰到你就没好事。”

    “你以为我喜欢见到你?”江慈嗤道,“上次我见你是差点搞丢工作,这次就差点丢命了。”

    “你丢个屁的命,你有司法机关的身份护体。”谢昭说,“那些鬼人一进来杀的第一个就是我,你没听见?”

    “那是因为你谈判技能有问题。”江慈说,“这能怪到我头上?那要不然我把工作证撕下来给你,你把自己照片贴上去。”

    只要一有空隙,两人就又重新掐上了。

    “等一等,”突然谢昭说,“你看那个羽蛇神。

    羽蛇神的雕像摆放的角度好像不对。”

    “我的卧室里也有这个羽蛇神雕像一模一样的,而这里的摆放角度好像转了90度。”

    “也许是约翰走的时候匆忙拧的,没有来得及复原。”江慈走上前去,往回转了转。

    雕像之后出现了一个密码锁。

    “打开后应该就能通往下一个通道了,应该是这样往下走,最终就能到安全室。”他说。

    “是这样的,没错。”谢昭也很兴奋。

    “密码应该是多少呢?”

    “你知道的。”谢昭想了想对他说,“约翰和你是好朋友——”

    江慈疑惑地蹙眉。

    “不要动!”突然一只手从黑暗当中伸出来,从后面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往后一拽。

    江慈回头。一把雪亮的餐刀正抵在谢昭的脖子上。

    “放开她!”

    另一把雪亮的餐刀也对准了他。

    不止一个人在这里,一共有三位都拿着刀。

    是躲在暗处很久的其他人,他们也是来找沈先生的,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入口,所以埋伏在这里等待着下一个能找到密码的人。

    “我们知道你们是反对沈先生送出去的。

    但是他非出去不可,我们可不想因为他而死的莫名其妙。”

    “冷静点好吗?”谢昭说,“不能听恐怖分子一面之词,他们未必那么快就能进得来,外面的援助也未必那么久也到不了。”

    “何况我们打开了门把沈先生送出去,外面的恐怖分子会不会趁机进来也很有可能啊。”江慈说?

    “闭嘴。”刀贴近了她的脖子。

    “你,立刻把密码打开。”雪亮的刀指着江慈,“不然我现在就捅死她,再捅死你。”

    拿刀的手在抖。

    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但是在此时恐惧当中,为了自保也顾不得许多。

    “讲点道理好吗?我并不知道密码,你把我们捅死了也没用啊。杀人要付法律责任的。”江慈说。

    “等外面的人进来,反正我们都得死,谁杀的有区别吗?”刀在谢昭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别装,我明明听见她说你知道密码。”

    “他不知道。”谢昭说。

    那人狠狠掐住了谢昭的脖子,她挣扎。

    刀刺破了她的皮肤。

    “好好好,我马上就开!你放开她。”江慈赶紧说。

    但密码是多少?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快点开。给你10秒时间。”

    “十”

    “九”

    江慈看向谢昭,谢昭的手指正在手臂上轻轻敲打,劫持他的人以为她现在只是因为恐惧而手指颤抖。

    但江慈一下就知道她在传摩斯电码给他。

    因为他们之前在陈家的别墅当中斗过,他通过这个方式抓到了谢昭在会议室给以撒传信息,所以他再熟悉不过。

    江慈的手指也在身侧轻轻敲打。

    “八”

    “七”

    “六”

    黑暗当中,在绑匪的劫持之下,他们无声的对话。

    江慈最后看了一眼谢昭,谢昭面无表情,他能清楚地读懂她眼睛中的鼓励。

    继续打开。

    他转过身去,开始按密码。

    滴滴滴,江慈按了6位,弹开了一个小小的暗门。

    拿刀的那几人立刻伸头来看,暗门中立刻射出了冷箭,江慈迅速蹲下。

    箭迎面射来,劫持谢昭的人慌忙松开了手,谢昭迅速弯腰躲过弓箭,然后抄起旁边的青铜罐头,起身就往他的脑袋上狠狠砸去,一下就将他砸昏了。

    另外两个,一个被箭射中受伤倒到了地上,还有一个起身向谢昭后背刺来。

    江慈从后面一脚将他踹倒,他的刀丢了出去。

    他刚想挣扎着爬起来,谢昭一脚又踏在他的背上。

    江慈捡起了刀,蹲下身,俯视着他。

    “你听好了,现在我们让你站起来,然后你带着你的两个朋友背对着我们往回走,先把伤处理一下,绝对不许再过来。”

    “如果你过来。”他扬起手中的刀。

    江慈的声音非常平淡,没有什么感情,但手中的刀在黑暗中反着冷光。

    “听明白了吗?”

    “很明白。”那人爬起来背起他被砸晕的朋友,和受了箭伤的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回走。

    “你受伤了吗?”江慈的手指轻轻拨开她的头发,靠近查看她的颈侧。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间,谢昭后退了半步。“没事,我们快走吧。”

    等他们走远了,谢昭迅速地重新按一下正确密码。

    暗门打开了。

    更深的黑暗,通往地下的路在他们眼前展开。

    他们对视了一眼。

    江慈伸出手,谢昭紧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干燥,在这混乱的时刻让人心定。

    两人一起往黑暗深处走去,黑暗像潮水一样迅速将他们淹没。

    暗门在他们背后关上了。

    第73章 死路

    *

    江慈和谢昭紧握着手,互相搀扶小心地走下石阶。

    与楼上的闷热相比,地下非常阴冷。

    第二层是一圈环形的复刻玛雅石棺版,将他俩围在圆心的中间。

    谢昭走上前去查看:“这些刻的什么东西乱糟糟的。”

    “全都是关于祭祀,血祭的故事。”江慈说,“看这张夫人用血碗中的血献祭,来引出双头蛇战神。

    还有这张鸟豹,统治者用俘虏的贵族男性的血来祭祀。之后他的男性继承人出生的。”

    “这些都是讲玛雅的放血仪式,还血肉与神明。玛雅人相信血祭是与神明沟通的一种方式。通过献祭,他们认为可以获得自然神明的关注、赏赐或指引,比如确保雨水和丰收或者战争的胜利。”

    “棺材板有什么可复刻的?为什么要在别墅的地下放这些不吉利的东西?”谢昭说,“沈先生多半是根本就不懂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看着高深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被装修的人坑了。”

    九扇石棺版作为九扇门,不知道哪一扇是通往安全室的。

    江慈趴在墙体上敲击,寻找薄弱的地方。

    “这里有流水声。”谢昭贴着一面墙,“里面应该有排水系统。”

    “应该是这个方向。”

    他俩在石棺上七扭八扭,的确扭出了一面进门的系统。

    屏幕上框住了他们两人的脸。

    系统上出现红色的警告,只有正确的指纹或者人脸识别才能进入。

    这种门怎么开,完全开不了,多半是安了防爆门,炸弹都未必炸得开。

    “难怪他们躲在下面,这么安全。”谢昭说。

    “你们打开不了的。”有一个细细的非常微弱的声音,好像隔着重重的铁板门传了过来。

    有些安全屋可能有通风系统或小孔,可以把声音传递出来一点。

    “约翰?你在里面吗?是我。”江慈说。

    “外面的恐怖分子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强行进来了,你们和我们得一起找到逃生通道逃出去。”谢昭说。

    “逃不出去的。”沈先生说,“的确有通道通往雨林,可是外面已经被团团围死了就算从那儿出去也会被立刻打死。”

    “你得跟我们说一句实话,现在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谢昭说。

    “我得罪的不止一个□□。”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实话说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来的是哪一个。”

    “我是个商人,我很久之前就投资了港口,码头。但是现在他们好几个帮派都看上了我的投资项目,希望我作为白手套来帮助他们走私。

    这其中就出现了一些误会,他们都认为我拒绝他们合作是为了帮助他们的竞争对手做事。”

    “别扯那么远的,就说眼下。”谢昭说,“他们总不能一直这么嚣张吧,马上就天亮了,等天亮总会有飞机或者无人机路过。”

    “不会有飞机路过这里的,现在马上要进行国际经济峰会,这两天是空中交通管制。”沈先生叹气。

    “所以就算能叫到救援,没有飞机的情况下救援赶过来也要一天时间。”约翰说。

    “一天?”谢昭差点没站稳,“一天我们所有人都凉透了。”

    “他们马上要破门进来。所有路堵死了,既逃不出去又等不到外援,就算有援助来也要24小时以后了,我们怎么撑过这24小时?”江慈问。

    “你们可以去我的卧室里,我的卧室里有手枪,虽然不是军工类的枪,但用来自卫正合适。”约翰说。

    “好在你们都擅长射击。”约翰说。

    “好在哪?我射击最多的情况是在游乐场打气球。”江慈说,“恐怖分子可是把人当气球打的。拉美□□的武器精良比巴拿马官方的都要正规,正规军都不敢在□□面前说自己擅长。”

    “你觉得恐怖分子会像猎场里的鸭子任由我打吗?我是来买股份的,我不是来玩大逃杀的!”谢昭说,“你们挑选合作伙伴的方法也太原始了些。谁能活下来,谁才能买股票?”

    “既然你们躲在安全室里很安全,那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其他人也进去?”谢昭怒道。

    “这里面并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容纳那么多人,而且门一旦打开,谁知道有没有人会把我送出去?我不能冒这个险。”沈先生说。

    “最起码应该让小孩和女士进去。”江慈说。

    “逃生舱只会在一种情况下讲文明守则,先生。”

    沈先生说,“在虚构电影里。”

    “你们不打开安全室的门,我们会全部死在外面的!”谢昭拍门。

    “他们应当只是恐吓,并不敢真的对你们动手,一般来讲,□□也不会疯到随意大屠杀欧美富豪的。”约翰说。

    “一般来讲?”谢昭气笑了,“很显然不可能所有犯罪分子都会精神稳定。”

    “我们到底是谁的人质?”江慈头脑中的一个恐怖想法越来越清晰。

    “我们并不是□□用来威胁你们的人质,而是你们用来威胁□□的人质。”

    □□杀沈先生一个人不会有多恶劣的影响,但是把所有人都杀了性质太坏。

    把有身份有地位的欧美富豪做人质,作为庞大的犯罪组织,多少要顾及一点恶劣影响不敢轻举妄动,随便杀人。

    如果不是有这么多客人在的话,他们可能早就进来了。

    “事情很复杂,也很突然。”约翰说,“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们绝对没有预先要把你们牵扯进来挡灾。”

    “我把你当朋友。”江慈说。

    “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但是现在你们最好赶紧去我的卧室找些枪和弹药吧,等会外面的人进来总比手无寸铁等死要好!”约翰说,“愿上帝保佑你们!”

    谢昭真的现在很想把他们揪出来扔给□□处决,但隔着防爆门,她做不到。

    没人能做到,□□也未必炸开得了安全屋,他们估计会一怒之下把其他客人全部杀掉。

    他们所有人都要成了倒霉的替罪羊,替死鬼。

    *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最后期限,谢昭和江慈快速地往回跑,跑回约翰的卧室。

    江慈按下壁画旁的按钮,壁画上升,出现了手枪库。

    “□□ 17,半自动手枪,口径9mm。”谢昭快速取下,他们开始挑枪。

    这种手枪可靠性高,容易使用,是许多执法机构和普通人自保的首选。

    “史密斯-威森 M&P Shield 半自动手枪,口径有9mm 和40 S&W。”

    “这款比较隐蔽。”江慈在手上颠了颠,“比较轻。

    “□□ 半自动手枪,口径45 ACP。”

    谢昭握住掂量一下,威力大,但太重又太大,她又重新放下。

    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时间到了,恐怖分子已经开始攻门了。

    他两立刻靠着墙,以墙作为掩体蹲下。

    谢昭最终拿起了一把□□ 17 手枪,这种枪适合精准射击。

    她开始装填弹药。

    她先拿出一个弹匣,这是一个标准的9mm□□弹匣,能够装载十七发子弹。

    谢昭握住子弹的手指在轻微地颤抖,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冷静。

    谢昭牢牢握住弹匣,她用拇指将第一发9mm子弹推入弹匣顶部的弹簧槽中。

    子弹轻微地“咔嗒”一声,顺利地卡入位。

    外面不断地传来爆炸的巨响,谢昭侧过脸看江慈。

    晨曦的曙光从铁幕的缝隙当中漏过玻璃,将他立体的轮廓描摹。

    江慈敛下眼皮,神情专注,他侧着脸低头,显得下颌线条格外流利。

    江慈修长的手指将最后一发子弹填入,他金属的腕表上反射着冷光,手背上的青筋线条在光下突起明显。

    江慈仔细检查了一遍弹匣确保每发子弹都正确无误地排列好。

    然后,他将弹匣插入□□把手底部,“咔嚓”一声,弹匣已经牢牢地卡在位。他拉动□□套筒一次,以将第一发子弹顺利地送入膛室。现在,他的手枪已经上膛,随时可以射击。

    谢昭回过头去继续装弹药。

    她反复一发接一发地将子弹推入弹匣。

    随着弹匣逐渐填满,弹簧的阻力也越来越大,需要更多的力气来压入子弹。

    也许是因为紧张,最后一发子弹,谢昭无论如何都压不进去。

    再胆大的人面对正规军都束手无策的全副武装恐怖分子也不可能不紧张。

    爆炸的声音越来越响,好像已经有玻璃碎裂的声音,远远的有一些客人恐慌的尖叫和哭泣声,但很快就被爆炸声压住了。

    谢昭的手指紧紧捏着子弹,停住了动作。

    这时,一只宽大的手覆盖到了她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

    江慈握住她的手,稳稳地将最后一发子弹压入。

    谢昭抬眼看他。

    江慈绵长的睫毛下是极浅的瞳色,冷静的绿色,镇定药水的颜色。

    “不要担心。”他开口,嗓音略哑,有点倦意,但依然平静。“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我想抽一支烟。”谢昭说。她看向地板上约翰留下的烟盒。

    江慈捏住烟盒,双指夹住一根细长的烟,他修长的手捏着烟,将烟递到谢昭唇边。

    他们坐的越来越近,肩膀紧挨着肩。

    “啪嗒”一声,他指尖的打火机燃起了橘紫色的火光,照亮了他漂亮的眉眼。

    火星闪过,一层淡白色的烟雾散开。

    枪声中,谢昭看着他的眼睛,江慈微微对她点点头。

    她将弹夹牢牢插入手枪底部,“咔嚓”一声,她紧接着拉动手枪套筒。

    子弹已经上膛。

    第74章 逃命

    *

    随着爆炸声不断响起,最外围的铁幕已经被拆除不少。

    谢昭和江慈趴在铁幕的缝隙处透过玻璃往外看。

    戴着印第安面具的恐怖分子们拿着半自动步枪,已经排队站在大门处,他们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进来。

    “那个戴着金面具的站在最前面,又带着颜色不一样的面具,他会是他们当中的头目吗?”谢昭说。

    “不对,”江慈说,“应该是站在队尾的那个带铜面具的才是。”

    “虽然他的面具材质并不起眼,可是你仔细看其他人和他说话时,对他的肢体语言。”

    “他们说话时都是本能的后撤,和他保持着距离。”江慈说,“说明其他恐怖分子最恐惧他,最尊敬他。”

    最后一层铁幕也被拆除了,下面的人对着所有玻璃窗户举枪就射击。

    重火力下玻璃四碎,碎片飞溅。

    “趴下。”江慈一下按倒谢昭的肩膀,他的外套敞开护住了她,碎片没有溅到她身上。

    “我们绝对不能留在这里和他们进行正面对抗。”

    谢昭说,“以卵击石,只会激怒恐怖分子死的更快。”

    “必须逃出去。”

    “现在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正门,还有后门。”江慈说,“大部分恐怖分子的目的是马上冲进来,他们最想抓的是沈先生,还有约翰,至于其他人也许没那么多的关注度。”

    “整栋别墅已经被包围了,他们要防止有人逃出去,但最关键的是防止沈先生父子跑出去。”

    “所以如果我们在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江慈在地板比划了一下。“这里,厨房的侧门这儿。”

    “这里围的人最少。在我们有枪的情况下,我掩护你。你一个人跑出去往雨林跑,也许能逃掉。”江慈看着她。

    “毕竟你显然是一位女士,显而易见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多功夫分精力去抓你。”

    谢昭紧握着枪。

    “这是唯一的机会,赌一下,毕竟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他说。“必须要有人跑出去寻找外援。”

    她点头。

    江慈拉开谢昭的手,往她的掌心塞了一部卫星电话。

    “这是我带来以防有突发情况时要用的。”

    “你逃出去后一定要正确使用卫星电话求救。为了确保能有效连接,你首先需要找到一个开阔的地方,最好是高地或者清晰可见天空的地方。雨林里树木覆盖密集,可能会阻碍信号。”

    枪声不断响起,一楼的落地玻璃已经碎裂。

    “大部分卫星电话在开机后会自动搜索卫星信号。一旦信号指示显示已连接,你就迅速拨打我里面预设好的紧急联系号码。”江慈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叮嘱道。

    谢昭点头。

    “安全起见,你在使用卫星电话时一定要一直在移动,停在一个地点可能被追踪。”

    “最后切记,你一旦传达了求救信息并确认对方已接收到,就立即结束通话,关闭卫星电话,并且迅速往前逃。”

    外面的喧闹尖叫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他说话的声音。

    江慈只得贴在她耳边大声说,“现在我们得换枪!”

    “你用戴消音器的19,我用17。”他递枪给她,“19更隐蔽。”

    “我掩护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17尽管没有消音器,但火力强大,更适合制造压制性火力。而且它有较大的弹匣容量可以提供较长时间的射击。

    谢昭接过枪,她撕开长裙,以便行走。

    “一旦我等会开火压制出了一条逃生通道,你就快点往花园里跑,在树丛的隐蔽下往前逃。”江慈最后检察了一下枪有没有上膛,然后戴上了约翰的帽子。

    “也许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的语调稀疏平常,谢昭抬眼看他,这种极端高压情况下江慈反而更为冷静。

    他并不是不害怕,只不过江慈是个悲观主义者。他总会预想最坏的情况发生,所以反而有了心理预期,在灾难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反而可以更冷静地立刻开始解决问题。

    “你不和我一起逃吗?”她看着他。

    玻璃都碎裂了,窗外蜜色的晨曦漫进来,江慈的轮廓是柔和的金色。

    “我必须留在这里。”他轻声说。

    谢昭明白,这里还有很多手无寸铁的人,不会使用武器的人,女人小孩还有老人,江慈是不可能放任他们不管。

    他其实是最可以跑的人,因为□□看在他有司法机关身份护体的情况下未必会抓他。

    江慈选择为她吸引火力让她逃跑,这其实是更危险的,毕竟交火的时候枪可不长眼睛,不认他是不是来自检察署。

    “不要为我担心。”江慈的声音低低柔柔,“他们不会杀我的。”

    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安。

    但这句话两人心里都明白,他并没有自信。

    随着枪声不断逼近,他两顺着墙根慢慢站起来,用椅子桌子等家具作为掩体,弯着腰往前走。

    谢昭和江慈靠近了别墅的侧门。江慈隐蔽在青铜雕像后,可以清晰地监视窗外靠近侧门的区域。

    他站在暗处选择了一个有利的射击位置,既可以覆盖谢昭的逃跑路线,同时也能快速撤退。

    谢昭的手握紧了门把手,她看向江慈。

    江慈向她微微点头,她开始小心翼翼地移动。

    他立即开火,用□□17对准窗外巡逻的人一连串射击,非常精准地击倒了几个面具人。

    不过他的目的不是直接击倒所有人,而是制造混乱,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来打开一个短暂的安全通道,让谢昭好逃出去。

    响亮的枪声迅速吸引了□□的注意。谢昭利用江慈的火力掩护,她在□□的视线盲区快速但小心地移动。

    玻璃不断碎裂,陶瓷不断倒地。

    在江慈的掩护下,她看到一个银面具的恐怖分子正试图绕到他的侧翼攻击他。

    谢昭在暗中迅速举起消音□□19对准他开火,一枪既中,无声地击倒了他。

    江慈正不断躲到不同的雕像后面,快速变换位置以避免成为靶子。

    他利用位置优势,火力压制撕开一条极为短暂的安全豁口。

    谢昭已经顺利逃了出去,但此时一个铜面具发现了她躲藏在树丛中,转向她的后背开火。江慈在雕像后迅速调整瞄准,准确地击中他。

    枪声不断在背后响起,谢昭没有回头,她疯狂地向前跑,移动越快越不容易被射中。

    粗糙的杂草擦过她的脚踝,不断有鸟被枪声惊起,从树上扑腾飞上天去。

    她跑到了空旷的地方,对着天空打开了卫星电话。

    好在很快就连上了信号。

    谢昭成功地打通了救援号码。

    她快速地报出了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然后跑向雨林。

    前方太阳刚刚升起,一轮红日映在平静的水面上,有小鹿在低头喝水,小鸟站在树上整理羽毛,一片平静祥和。

    谢昭一路狂奔,一步也不敢停,腿和手脚都被两旁尖锐的树枝割伤。

    她跑进了雨林狂跳的心脏才稍微安稳一点,背后的追击早就消失了。

    谢昭以树作为遮挡,靠着树根坐下来喘一口气。

    眼前几只兔子在打架,在绿色草坪上滚来滚去。

    阳光将树的影子拉得老长,这里很安静,只有动物们的声音。

    她略微放松了一点神经,她的头发乱糟糟的,靠在树上闭眼休息一秒。

    “小姐。”这时那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带着西语腔调的英语又响起来。

    她抬头,高高的树上坐着几个面具人,他们微笑看着她。

    “你真的挺能跑的嘛。”

    *

    谢昭被拖回大厅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都被绑了起来。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比尔苏珊等等。但没有看到江慈,她心中一惊。

    她这样都没有跑掉,那江慈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谢昭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见到他。

    她真的希望他还活着。

    他是好人,他不该死。她才意识到她其实可以把他当做朋友。

    他们那点小矛盾在生死面前真的不算什么。

    “这位小姐很没有礼貌。”有面具人发话了。

    “她断掉了监控系统还试图逃跑,并且枪击了我们的人。”

    “各位一定觉得自己有权有势,我们肯定不敢动你们。”

    面具人指着谢昭向所有人说,“所以现在我们就要让你们看一看,不礼貌的后果是什么?”

    他抬手,一瞬间,所有的枪都指向谢昭。

    黑洞洞的枪口将她团团围在圆心。

    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的枪就会开火,将她打成筛子。

    “小姐,你还有什么临终遗言要发表吗?”金面具人问她。

    谢昭抬头,她的背脊笔直。

    “有啊。”她说,“看好。”

    她对所有枪手比了中指。

    所有枪都举了起来瞄准了她。

    她闭上眼睛。

    “放下枪。”谢昭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有点懒散的声音。

    铜面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的脖子被人掐住一双修长冷白的手掐着他的脖子,枪抵着他的太阳穴。

    江慈劫持了他们的头领。

    “立刻放开她。”江慈对铜面具人说。

    指着谢昭的所有枪口瞬间放下了。

    “小心!”谢昭说,她看见了一个移动的红点,出现在了江慈的身上。

    窗外有狙击手。

    “先生,你当真以为你一个小小的检察署工作人员就可以随便拿捏得了我们,我们就当真不敢杀你?”铜面具人虽然被江慈掐住脖子,仍然在微笑,“你也太小瞧我们了。”

    江慈的手稳稳地拿着枪抵着他的太阳穴。

    “你的意思是想我现在开枪?”

    “人固有一死,你们何必做这种徒劳的挣扎呢?”面具人说。

    谢昭的心高高旋了起来。

    就在他们对峙时,一阵欢乐的手机铃声在大厅中回响。

    “谁杀人不开静音啊?”

    “工作状态要静音懂不懂?”

    铜面具人呵斥道。

    “好像是你自己的手机。”金面具人小心翼翼地说。

    “实在是抱歉,太失礼了。我能接个电话吗?肯定是我老板又有新想法了。”他说。

    “不能。”江慈说。

    “我来接吧。”金面具接过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他凑到铜面具面前,低声说了一些西语。

    在江慈身上的红点瞬间消失了。

    “人固有一死,不过先生你不用死。”铜面具突然换了一副恭敬的腔调。

    搞什么?江慈依然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我们老板刚才打电话过来骂我了。”铜面具叹气,“我想杀你,老板也不会答应。你们要知道老板这种东西就是最畜生,最没有远见的。”

    他凑到江慈耳边轻声说:“巴德龙先生让我向您母亲问好,他永远尊敬您的母亲。”

    第75章 赌牌

    “贵客不用死,请坐请坐。”铜面具人说。

    江慈拿枪的手微微放下一点。

    “但是这位小姐不行。”所有的自动步枪又全部指向了谢昭。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杀她。”他的枪重新抵住面具人的下巴。

    “理由呢?我老板只说要保你,可没说要保其他人。”

    面具人说,“你最好安安静静地呆着,别怪我等会儿翻脸。”

    谢昭离他们远,又被枪指着心绪不宁,并没有听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她被恐怖分子按住,半跪在地上,隔着重重的黑色枪口看向江慈。

    他的手紧握着枪一动不动,但眼帘垂下,睫毛在颤抖。

    她还是要死,他救不了她。

    闷热潮湿的空气中,她跪在大理石地面上,冰冷从指尖蔓延,谢昭也微微颤抖像被冻僵了。

    “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江慈抬眼,他凑到面具人耳边低声说,“她也是我家族里的人。如果你杀了她,我母亲会不很高兴。我母亲不高兴,你们全都别想好过。”

    他的手指重新搭在了扳机上。

    “行了,行了。”铜面具挥手,“先放他未婚妻坐回去。”

    枪口移开了,谢昭跪在地上膝盖麻了站不稳,江慈快步上前扶起了她,他紧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他挡在枪口前,以防面具人又反悔。

    他的手宽大干燥温暖,她也反握住。

    “好了,你们别含情脉脉地看来看去了。两位有情人请放心地先坐回去吧,我暂时不为难你们。”

    铜面具人拿回了枪,他掉转枪口突然抬手,一枪击中了旁边瑟瑟发抖的服务生。

    “不!”江慈冲过去想拦住他,但立刻被成排的半自动步枪挡住了。

    “你们个个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铜面具人笑道。“个个都想威胁我,治不了你们,我还治不了这些人吗?”

    他抬手又是一枪,另一个服务生应声倒地。

    倒在血泊中的是一个年轻的穿着花衬衫的女孩,眼睛张着,脸上满是恐惧,手上紧紧攥着手机。

    她应当是想打电话出去,不知道是想道别还是求救,但是这号码是永远拨不出去了。

    这是标准的反社会人格,这种人疯起来谁都会杀的。谢昭的手冰冷,不停地颤抖,她死死抱住江慈的胳膊不让他上前。

    她并不知道江慈的母亲有绝对影响力,她仍以为江慈只是因为美国司法机构的身份才被保了下来。

    她担心他会激怒恐怖分子。

    铜面具人又抬起了枪,他在服务生当中挑选着,轻快地吹着口哨。

    年轻的男男女女们被迫贴成一排,哆嗦哀求。

    “停下,我让你停下。”江慈吼道。

    “怎么?这里面又有你的情人,又杀不得?你这个人还蛮多情的嘛。”铜面具人放下了枪 :“好了,给贵客一个面子。”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各位。”

    手持半自动步枪的面具人将所有人质围在了中间。

    “现在我们的人会去地下把沈先生跟他儿子这两个老鼠炸出来,在我们炸地鼠的途中呢,我跟大家玩一个游戏。”

    铜面具人坐到了长桌边,他翘着二郎腿将枪放在了桌面上。

    “一个非常公平的游戏。拿枪拿刀,你们不擅长我逼你们玩这些也太没有人情味了。这样吧,你们之中选出一个人作为代表来与我赌牌。”

    “如果他赌赢了,你们全部都能活,我不会杀任何一个人。”

    “如果赌输了呢,他第一个死,接着你们全部都得死,”面具人说,“将命运交给上天,是不是非常公平?”

    “有没有志愿者?”铜面具人说,“积极点,大家踊跃报名啊。”

    他走到比尔面前:“怎么样?爷爷来不来赌啊?长者先请。”

    比尔连连摇头。

    “不用这么客气,我戒赌很多年了,我不赌。”

    “这位小姑娘呢,女士优先。”他蹲到了简的面前。

    简已经哭地喘不上气了。

    铜面具人叹气:“大家都这么害羞啊,如果你们这样的话,就由我来点名了哦。”

    江慈想站出来和他赌,可是他戴着面具挡住所有表情。江慈的优势发挥不了,他无法通过读表情来判断面具人手上的牌。

    “你要玩哪一种?”谢昭淡淡地开口了。

    “怎么,这位未婚妻有兴趣?”面具人蹲到了她面前。

    谢昭没兴趣当英雄,但是她绝不会把命运交给上天。

    如果是随便一个人被抽中与这位反社会恐怖分子赌牌的话,在这种高压下输的概率太大了。

    理性分析,她在华尔街可是很擅长玩牌的,这算是她的专业领域。

    只有她来赌,赢的概率最高。

    “21点。玩不玩?”铜面具人歪着头看她。

    “好!我陪你玩。”谢昭站了起来。

    “谢总。”苏珊已经闭上眼睛开始祷告了。

    上帝不抛骰子,谢昭心想,可是我会。

    Mit的教授爱德华索普认为,数学可以解开一切赌博,他发明了高低数法。

    赌场当中多数都是庄家的赢面大,而不是公平的游戏。

    但数学家通过计算概率可以拉大胜率,在赌场的所有游戏当中21点最能靠算牌增大赢面。

    不过就算是再会算牌,她也只有六成的把握。

    60%也够了,她把命捏在自己手上。

    “那就请入座吧。”

    半自动步枪们给谢昭让开了一条通道。

    “等一等。”江慈说,“我要和她一起。”

    “贵客既然发话了,这点小要求当然可以满足你。”面具人说,“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们输了,我还是第一个杀你的未婚妻,然后再把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杀掉。”

    如果江慈和她两人合作,他们的胜率肯定会提高。谢昭心想。当然这是作弊,绝不能被发现。

    “但你们不许交头接耳,更不许拉拉小手,明白吗?”

    他示意两人交握的手赶紧放开。

    “牌桌上,你们不许说一句废话,一个字都不能说。不然我立刻开枪随机杀人。”面具人说。

    这样断绝了他们通过语言来传递暗号。

    三人坐到了牌桌上,谢昭和江慈作为玩家 ,铜面具人作为庄家,他们两要打败他。

    21点的游戏又叫黑杰克,这个游戏的规则是玩家目标是使手中的牌的总点数尽可能接近21点,但不能超过21点。

    数字牌的点数与牌面数字相同,面牌(J、Q、K)的点数为10,A可以为1点或11点。

    每个玩家最初发两张牌,玩家可以选择“要牌”增加点数,或“停牌”保持当前点数。

    庄家的一张牌面朝上,一张朝下,玩家可以根据庄家的明牌决定自己的策略。

    而算牌是一种通过跟踪已经出现的高牌和低牌的比例来预测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牌的技巧。

    高牌(10、J、Q、K、A)对玩家更有利,而低牌(2-6)则对庄家有利。

    如果他们想赢的话,有几种情况,第一种是庄家爆牌。

    如果庄家的牌总数超过21点,庄家就会爆牌。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爆牌的玩家都会赢。

    或者玩家手牌点数高于庄家,如果玩家的手牌点数在不超过21点的情况下高于庄家的点数,玩家就赢了。

    再或者如果玩家的初始两张牌是一张A和一张10点牌(10、J、Q、K),这被称为“黑杰克”。除非庄家也有黑杰克那么就平局,否则玩家通常会获得更高的赔率。

    如果玩家和庄家的手牌点数相同,就是平局在眼下的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死,那么依然是他们赢。

    铜面具人开始亲自洗牌,他一边洗牌,一边愉快地哼着小曲。

    地下不断传来爆炸声,应该是沈先生的安全屋正在被炸。

    窗户的玻璃全部碎裂了,有些光照了进来,照在了桌子的筹码上。

    谢昭,江慈,还有铜面具人都坐在阴影当中。

    两人坐在桌角的小小角落里,□□半自动步枪将整张桌子团团围住,枪口对着他们。

    红点在白色的墙上游离,窗外埋伏着狙击手包围着整栋别墅。

    谢昭看向江慈,他俩被禁止说话只能相望。

    上一次他们赌牌还是初见,坐在对立面。

    江慈的视线轻轻落在她身上,像阳光一样轻轻拥抱住了她。

    我们会赢的。他的眼睛在说。

    他的睫毛在光中染上了一点金色。

    谢昭也轻轻眨了眨睫毛。

    我们的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上,我们一定不会输。

    “小情人们别传情了,专心点。”

    庄家开始发牌。

    一人两张,游戏开始了。

    第76章 赌命转盘

    铜面具人给了他俩每人500筹码,庄家自己2000筹码,谁输完谁先死。

    21点游戏通常使用一副52张牌,但正规的赌场都是用6副牌以上来避免算牌,现在更有循环洗牌机海螺机的使用,使得想算牌的玩家对牌的计算更加无法预测。

    幸好现在他们并不是在正经的赌场,谢昭心想,桌上目前只用两副牌。

    虽然计牌会困难一些,但还能算。

    谢昭和江慈的两张牌都朝下是暗牌,铜面具人哼着歌,将他的牌一张朝上,一张朝下。

    朝上的那张是明牌。

    谢昭看了一眼,面具人的明牌是Ace,她吸了一口气。

    她拿的是5和7总点数12,江慈修长的手指拿着筹码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们依然通过摩斯电码来传递信息。

    他告诉她自己的牌面,4和6总点数为10。

    开局不利,谢昭深呼吸。

    庄家明牌为a爆牌率最低为11%,很有可能拿到黑杰克,对他非常有利。

    房间里的顶灯被打坏了,时不时地冒出几颗火星,忽明忽暗。

    “请玩家下注。”面具人做了个礼貌的请。

    两人都下了小注。

    从庄家左手开始要牌。

    “hit。”江慈点头。根据索普的基本策略,他俩都选择要牌。

    江慈要牌拿到8,总点数18停牌,如果面具人庄家最终的点数为21,就比他的高就算赢过了他。

    “hit ”谢昭拿到牌,她的手指捏着牌的边缘扫了一眼,稍微放下了点心,她幸运地拿到了9,点数达到了21。

    铜面具人翻开他的暗牌是一个10,总点数21,与谢昭平局。

    “你运气不错嘛。”他向谢昭笑道。

    事实上谢昭也不知道他在不在笑,他的面具永远是笑脸。

    谢昭手指轻轻敲打着筹码,她告诉江慈用高低计数法。

    爱德华索普是华尔街量化对冲基金的鼻祖就是他将21点这个赌局游戏来当做数学问题,用凯利公式建立了数学模型提出了高低计数法。

    低牌(2-6)计+1,高牌(10-A)计-1,中牌(7-9)计0。

    初始计数为0。

    随着几轮游戏的进行,江慈的手指轻点桌面,他告诉谢昭现在计数变为正三,说明现在高牌比例略高。

    “加注。”谢昭说,他们略加了些。

    房间里极为安静,爆破声不知为何也消失了,只有人质们偶尔几声低声的抽泣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桌上筹码翻动的刷刷声好像被无限放大了,谢昭的手指冰冷,感觉动起来都有点僵硬,她用僵硬的指尖不停地敲击着桌面,与江慈传递着暗号。

    又是几轮下来,计数持续上升。

    谢昭点点桌面,告诉江慈此时计数已经达到+5。

    江慈的手牌是9和2,总点数11;谢昭的手牌是7和Ace,18点。

    “Stand。”谢昭停牌。

    “hit。”江慈根据+5的高计数,决定要牌,得到一个10,总点数21。

    庄家的明牌是6,暗牌是4,总点数10。庄家要牌,得到一个Queen,总点数20点。

    这一轮江慈赢。

    他们的局面在好转,一路赢,筹码在不断增加。

    这样下去应当没有问题,谢昭深呼吸了几下,她的手指轻轻抬起来,刚要敲击筹码。

    突然面具人拉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

    “你干什么?”谢昭拼命挣脱,但他死死不放。

    “你放开她!”江慈伸手,一瞬间所有的枪统统瞄准了他们。

    “你们两个的手这么不老实?在桌子上敲来敲去做什么呢?”

    “告诉你们,赌场是我家。”铜面具人笑道,“有些高材生数学家满世界的赌场乱转,想通过算牌赢钱的鬼把戏我见得多了。”

    “你们两个接下来给我老实点,不许再算。手,再敢乱动一下试试。”

    谢昭的手不敢动了,江慈也不动。

    狙击手的红点在他们身上,反反复复地移来移去。

    算牌是不可能不算的。虽然他们被彻底禁止了沟通,但谢昭的脑子继续在计算。

    可是人质隐隐的哭声,还有祷告声,都使她心烦意乱。

    随后的几轮中,谢昭的运气非常不好,牌面的不利和面具人的强势,他们筹码迅速减少。

    经过一连串不利的牌面,他们每人只剩下小小的100筹码,而庄家筹码堆仍然庞大。

    面具人的筹码像小山一样堆在她面前。

    谢昭的筹码一旦输完,死期将至。

    现在谢昭就像在考场上还有10分钟就要交卷了,但还有大半面试卷没有写,自己的小抄已经被收走,而监考老师就站在她旁边盯着她。

    红点在她的衣服上滑来滑去,她的脸色依然平静,但是小腿已经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谢昭的脑子逐渐开始混乱。

    牌面的数字在她脑海中开始变成一个个巨大的红色扭动的怪物,手拉着手围绕着她跳舞。

    “快点下注啊,磨磨蹭蹭地等什么呢?”面具人催促到。

    谢昭的脑子依然被数字怪物包围着,转得她头晕眼花。

    哭声,祷告声,枪声,她的脑海逐渐变得空白。

    她颤抖着手,摸到了桌上的碎玻璃。

    “你干什么?”铜面具人往后半退了一点,所有枪口对准了她。

    谢昭举起碎玻璃扎向了自己的腿。

    她想让剧烈的身体疼痛使迫使自己恢复清醒。

    计数现在达到了一个极高的+6,她计算出。

    她着看向江慈,他的睫毛轻轻地缓慢眨动。

    六下。

    没错,他计算的也是6。

    all in 谢昭推了自己所有的筹码,她赌上了自己所有的筹码。

    “如果输了,你这一轮就该死了哦。”面具人说。

    江慈拿到了3和6,总点数9。

    谢昭拿到了5和Ace,16点。基于高计数,预计高牌的出现概率大,他们都选择要牌。

    江慈拿到了King,总点数19点。

    谢昭也要牌,得到9,总点数15点。

    她再次要牌。

    谢昭的心脏在狂跳,江慈,面具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她的身上,她的最后一张牌是拿什么?

    她牌面翻开是6,总点数21点,成功拿到黑杰克。

    庄家的明牌是8,暗牌是2,总点数10点。庄家要牌,拿到一个9,然后是一个Ace,总点数20点。

    这一局她赢了。

    突然铜面具人站起身,将桌上的所有筹码全部推翻在地上。

    “这个游戏不玩了,你们算牌作弊。”他说,“玩这个游戏呢,对你们这种高材生有利,不是个全凭运气公平公正的游戏。”

    谢昭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愤怒还有恐惧。

    “你应当讲信用,我们赢了就放了我们。”江慈说。

    “有枪的人不需要讲信用,先生。”

    “但是呢,你们也不要担心,我现在并不会杀你们,我们再来玩一个真正公平公正的赌局。”

    “这一次呢,我们玩转盘。”

    轮盘赌也是赌场中的常见游戏。

    转盘的赢率为-2.7%。谢昭的脸色白了白,其实也可以计算,如果用物理公式计算轮盘游戏的话,可以把赢率拉为18%。

    但是得用工具激光器这种可以测量小球加速度,初速度的东西才好算。

    她竭力保持镇定,如果轮盘旧的话,会好算很多,无论如何能算就行。

    “轮盘吗?这里哪有轮盘啊?”江慈说。

    “当然有喽,”面具人拿出一把枪拍在桌子上,“俄罗斯轮盘啊。”

    与所有的赌局都不一样,俄罗斯轮盘赌用的是左轮手枪,赌的是人命。

    左轮手枪的6个弹簧中放入一颗任意旋转。玩家们拿着枪对着自己的头扣动班级,中枪就是死,自然是输。活下来的则是赢。

    谢昭的脸毫无血色了,这下是完全计算不了的,生与死概率相同。

    “来,请检查一下。”铜面具人给他们看左轮手枪中的6个弹槽,然后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亲手放入了一颗子弹,开始旋转转轮。

    啪,他关上转轮。

    “女士优先。”他微笑,把枪递给谢昭。

    谢昭颤抖的手握住了枪,她猛地抬起枪口,抵住了面具人的眉心。

    面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开吧。”

    谢昭扣动扳机。

    无事发生,第1发是空的。

    “轮到你了小姐。”面具人笑道。

    “不要让她赌。”江慈说,“我来陪你。”

    “不可以贵客。你没有这个资格,”面具人对他说,“还有如果你再敢废话一句,我现在就开始杀人。”

    他抬手就是一枪,随手击中了一位客人,尖叫声四起,那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

    “不要说了。”谢昭轻声对江慈说。

    现在反正不赌也是死,赌也是死。

    她秀长的凤目闭了起来,拿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那就赌吧。”

    刚才转轮转了几圈她回忆。

    第2枪无事发生。

    谢昭把枪递回去。

    面具人拿枪向自己的头开炮。

    空枪。

    第4枪显然中枪的概率增加了。

    谢昭闭着眼按下了板机。

    空枪。

    第5枪面具人麻利地开枪依然是空枪。

    他微笑着把枪递回给谢昭,这下中枪的概率为100%。

    最后一枪一定有子弹。

    谢昭握住枪,她抬手想杀死面具人,就算她要死也一定要拉他下去垫背。

    所有半自动步枪全部高举向了人质。

    江慈一把夺过了她的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最后一枪,我替她赌。”

    “不要开!”谢昭和铜面具人同时大喊。

    “最后一枪有子弹!里面有子弹啊!”

    “你疯了,快放下枪!轮不到你死。”铜面具人说。

    “我知道有子弹。”江慈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好像有碎金子在闪光。

    他握着枪的手修长漂亮,非常稳地抵住自己的太阳穴,一动也不动。

    “如果你要杀任何一个人,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我是死在你的枪下,看看你的老板会不会放过你。”

    “只要我在这里,你就不可以杀任何一个人,不管他是这里的客人还是这里的服务员,管家,司机。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你不可以杀他们任何一个。”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平和,像没有丝毫波澜的水面。

    江慈在威胁他。

    江慈赌上了自己的命,威胁他放过其他人。

    谢昭的手在疯狂地颤抖。

    “放下,放下枪。”她的嘴唇也在颤抖。

    这个铜面具人是个彻底的反社会,这种人的行为是无法预判的,说不定他等会儿饮弹自尽都有可能。

    隔着黑洞洞的枪口,他们对视,眼神锁在一起。谢昭对他摇头,他只是嘴角牵了牵,让她不要害怕。光印在他脸上,像有些过曝的老照片,有种瞬间成为永恒,诀别的美,美得令人心惊。

    “你为了爱情,要替这位小姐去死也就算了。这些人?”面具人指了指那些缩在墙角穿着花衬衫的巴拿马服务生。

    “你要替这些低贱的人去死?”

    江慈根本就不通他们的语言,他们都无法交流。谢昭心想。

    躲在角落的服务生们抬起了黑漆漆的脸,绝望地看着江慈,还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之间隔着大西洋,欧洲大陆和北美山脉。

    在这个新世纪他的身份依然是贵族,他家族的血脉追溯回去在都铎王朝是王室血亲,现在他要为了压根不认识的印第安人,非洲奴隶的后代去死。

    江慈站在阳光当中,他的发丝在光中燃烧。

    “放过他们,不然我就开枪。”他的枪口对着自己,一字一顿。

    疯了,真是个疯子。谢昭拼命摇头。

    她从未见过这么疯的人。

    谢昭一生当中到现在遇到的所有人从来没有一个人是无条件对别人好的,除了她姐姐对她好。

    可也是因为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这个屋子里根本就没有江慈的朋友,江慈把约翰当朋友,可约翰只是拿他当人质。

    江慈愿意为了她,一个他的敌人,一个把他工作搞没的,他最看不惯的资本家女人去死。

    也愿意为了这一屋子毫不相干的人,甚至语言都不通的服务生去死。

    真是个神经病。谢昭心想,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角有泪好像滑了下来。

    大概是太阳太晒太刺眼了。

    “好了,我不会杀任何一个人,你放下枪吧。”威胁起到了效果。

    他们必须确保江慈的安全,如果江慈死了他们无法交代,而得罪老板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多得是求死不能的酷刑。

    旁边的人立刻把江慈手上的枪夺了下来。

    谢昭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双臂死死地缠着他的脖子。

    “蠢货,愚不可及的蠢货!”她的牙齿在颤抖。

    “好了,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他低声哄她。

    江慈也拥抱住了她,他炙热的手臂紧紧搂住了她的腰,接住了她的颤抖和委屈,腰间温度传来谢昭逐渐停止了颤抖。

    地下传来的爆破声中,他们紧紧相拥。

    第77章 暴民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淡淡道。

    江慈松开了手。

    谢昭抬头看他,他背着光,宽肩挡去了她大半视野。

    他伸手,手指停在她脸颊红肿的地方,谢昭微微蹙眉,他的指尖轻轻抹去了她嘴角的血痕。

    “刚才是谁打伤了她?”江慈的声音很温和。

    因为背光他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我打的怎么了?”一个银面具人靠着墙,他双臂抱枪在胸前。“你的女人刚才要逃跑,所以我抓住她扇了她几下,有问题?”

    “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指手画脚?”他的胸膛震动出笑声,“我弄死的女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不过是打了她两下而已,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你的人说话我不喜欢听。”江慈心平气和地看向铜面具人。

    铜面具人烦躁地吐了一口烟圈,他本来以为这位小少爷养尊处优,没见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应该很好拿捏。

    没想到江慈性子这么烈,处处威胁他。

    铜面具人一抬手,所有枪管都指向了银面具人。

    几声枪响,他跪倒在地上,腿脚都被打废。

    “向贵客道歉。”

    “抱歉。”银面具人的喉咙中发出了呵呵的笑声,“我刚才不应该打她,在雨林里我们就该弄死她,先轮流玩过再杀,把她的皮扒了分——”

    他的脖子被江慈一下掐住,脸瞬间涨得通红。

    江慈半蹲了下来与他的视线平齐。

    他眼眸低垂:“我看这位先生的语言系统出了点问题,应当是大脑的韦尼克区受损,我帮你治疗一下好吗?”

    江慈柔声说着揭开了他的面具。

    “呸!滚远点!”

    江慈平静地垂眸看着他,他修长的手指捡起了地上被炸开的碎玻璃。

    他的侧脸在光下如同神像,脸上的神色有几分温柔和慈悲。

    马太福音中,耶稣的手抚摸了白癜风病人,他的病就洁净了。

    江慈的手温柔有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逼他张开了嘴,然后轻轻地将碎玻璃全倒进了他的嘴中。

    银面具人疯狂挣扎,血从江慈修长白净的指缝中滴下。

    “别害怕,吃下去你的病就好了,从此就会好好说话了。”他的眉目间有着悲悯。

    铜面具人吐了口烟,他庆幸自己刚才开枪开得早,这小少爷压根就不是善茬,得罪了他在老板那里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谢昭隔着一段距离看他,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手中的碎玻璃在光下璀璨如同水晶。

    江慈虔诚地倾倒碎玻璃到恐怖分子口中,如同圣徒布施。

    他并不只是为她出气,谢昭心里很明白,江慈非常愤怒最大的原因是这银面具人炫耀自己杀了太多无辜的人。

    他在司法机构工作,可是他的道德观并不符合现代司法的程序正义。

    他的善恶观依旧停留在原始朴素的阶段,信奉的是古老巴比伦时代的以血还血。

    “咽下去。”江慈俯视着他,沾血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好孩子。”

    直到跪在地上的人再也说不出话,江慈才站起身。

    他走回长桌边坐下,拿起桌上洁白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自己的手。

    “我希望大家接下来都文明点,好不好?”他向后靠着椅背,修长的腿交叠。

    铜面具人压着怒火,他真的恨不得一枪把江慈崩掉,但是他不能。

    “我们工作完就走,不会打扰贵客休息。”他皮笑肉不笑。

    地下的爆破声还在持续,谢昭透过被玻璃全碎的落地窗往外望,绿林里好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

    “有人来了。”其他人质也都看到了,他们喜出望外。

    应该是救援的队伍吧,谢昭心想,她刚才跑出去的时候准确地拨通了救援电话。

    “是警察吧?一定是警察!”比尔激动,“没想到他们的出警效率这么高。”

    “为什么这么多人呢?是部队吗?感谢主,感谢主将军队送到我们身边来救我们。”苏珊不停地画十字架。

    “感谢主?”谢昭说,“拜托是我之前冒死跑出去打的卫星电话欸。”

    “感谢主,让谢总打电话。”苏珊说。

    “谢总,我刚才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精神出了严重问题,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体检一下。” 简凑到她旁边,“你之前给我买的员工保险能不能报销啊?”

    “没错,出差的费用里面应该加点精神损失费。”比尔也跟她讨价还价。

    谢昭暂时没工夫跟他们斗嘴,她看向铜面具人,他刚接了一个电话,神态放松好像丝毫没有要把他们留下来继续当人质的意思。

    铜面具人挥挥手,所有人都收起了步枪。

    军队包围他们一点都不害怕吗?谢昭感到奇怪。

    地下的爆炸声停了,不知道沈先生和约翰到底有没有被他们抓出来。

    “我们要先走了。”他对江慈说过,“贵客,老板让我保护你,跟我们一起走。”

    “不必了,我很安全。”江慈说。

    铜面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既然你不需要我们保障你的安全,那接下来就祝你们好运吧。”

    他的语调古怪,好像还有几分幸灾乐祸。谢昭头皮发麻,预感不妙。

    面具人们训练有素撤离得非常快,几分钟不到就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人质们彼此给自己松绑,他们举起周围鲜艳的桌布,餐巾对着外面拼命摇晃。

    “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救我们!”

    快过来!他们即将得救,都很兴奋。

    “不知道沈先生他们有没有被带走。”谢昭说,“我们下去看看。”

    江慈倒不是非常担心沈先生的安危,因为既然他母亲介入了这件事应该可以保障一个和平的谈判。

    江慈走到窗边。“你觉不觉得刚才他说话很奇怪?”

    “是很奇怪,而且既然空中交通管制了,没有飞机的情况下,救援怎么会来得这样快?”谢昭说。

    他们俩并肩看向窗外。

    从雨林中走出来的人群靠近了,他们衣着褴褛穿得乱七八糟,手上拿着些简单的农具作武器。

    镰刀,锤子,斧子。

    来的压根就不是警察,也不是军队来救他们!

    这是住在雨林附近贫民窟当中的人,他们是终于等到了富人的安保系统被破坏,可以趁火来打劫的暴民。

    此时他们不仅没有安保系统,甚至连门窗都全部被砸了。

    “别摇了,快找东西把门堵上!”谢昭转头大喊。

    人质们终于反应过来危险,七手八脚地搬柜子和桌子,想抵住大门。

    暴民们已经冲到了院子里,拿起石头朝里面砸来。

    “滚出来!”他们愤怒地大喊。

    这沈先生得罪的人可真不少啊。谢昭头疼。

    “这下倒大霉了。”比尔说,“他们最恨有钱人了。”

    “有可能他们想物理上消除贫富差距。我们不会被他们吃掉吧?”

    他求助地看向了谢昭。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谢昭说。

    她最讨厌失控和混乱,而眼下的情况是最无序的情况,因为这个群体是最无法预测的群体。

    如果说□□尚且讲一讲规矩,有一些守则,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还有谈判的空间和余地。

    那么暴民就是绝对没有谈判空间的一群人,因为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不在乎会不会出人命,他们无所畏惧。

    谢昭看向江慈,江慈明显也慌了。

    这个时候谁有钱有地位,谁就死得最快。□□会顾及点国际影响,这些暴民可不会。

    他们是无法沟通的。

    “我不是有钱人,他们能不能放过我。”比尔说,“我家世世代代贫穷,直到我才稍微有点出息。”

    “你家祖上不是南方农场主吗?养很多黑奴的。”谢昭说。

    “祖宗缺德不能让我来还吧?!”

    疯狂的石头透过四面的玻璃窗砸了进来。

    “你们都傻站在这里干什么?等他们进来杀吗?”谢昭听到约翰的声音在长廊那端突然响起。

    “还不赶紧跑啊!”

    第78章 对峙

    谢昭在飞快地奔跑,她的视野中长廊在不停地摇晃。

    “我们走水路出去。”约翰说。

    “沈先生呢?”

    “我父亲被带走了,我躲了起来。”

    “那乐乾股份的事怎么说?”谢昭边问。

    “现在哪有时间说这些!”比尔气喘吁吁,“赶紧逃命要紧。”

    九曲十八弯的长廊尽头,终于见到了亮光。

    日光倒映在河面上,三艘小木船停在岸边。

    约翰抢先跳上木船,然后解开缆绳,启动了发动机。

    “赶紧都上来。”

    河道伸向密林深处,几只飞鸟振翅飞向天空,一只树懒缓慢地在树顶爬行,一会儿就被树叶盖住了身体。

    谢昭迅速地跳到船上,其余的客人们也都互相搀扶着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

    “人都到齐了没有?我们得赶紧开船走了。”

    约翰清点人数。

    “还点什么呀?赶紧走啊,再不走那些刁民要追上来了。”比尔说。

    谢昭突然发现江慈不在这里。

    贵客们最先跑,有些服务生还留在别墅里,也许已经被那些暴民缠住了,江慈一定是要让所有人都走。

    管不了他了。谢昭心想。他要逞英雄,她总不能跟他共存亡。

    她可不会为了毫不相干的人以身犯险。

    谢昭已经被困在这里超过了一天一夜,这里与世隔绝。

    一天一夜,外面足够天翻地覆了,陈董只要从医院出来,不可能不防范她。而眼下大股东被抓走了,她又买不到他手上的股权。

    谢昭心急如焚,只想赶紧飞回纽约去。

    “赶紧开船吧,我们先走,总不能所有人都在这等死啊。”谢昭说,“留一条船给他,然后再赶紧拨救援电话,找外援来救剩下的人。”

    “不能开船,我的女儿还没有过来!”一位戴着双层长项链的年轻夫人喊道。

    她哑着嗓子尖声呼唤她女儿的名字。

    众人坐在船上沉默地看着她。

    太阳晒得人眩晕,她的尖叫声就像孩子被偷走的母猫,一遍一遍地悲泣。

    “夫人。”有位戴着眼镜衣冠楚楚的男士开口了,“我们真的得走了,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更不安全。”

    “要么,您回去找你的孩子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一会儿救援的人员应该会到。”约翰说。

    “你们也太不像话了,把女人和小孩丢下还算是男人吗?”一个金发老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夫人,我陪你去找你的孩子。”

    年轻的夫人用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她哑着嗓子依然在喊她女儿的名字,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我们真的得开船了。您如果要下船就赶紧下吧。”

    “你们不能走,你们得把我的孩子带走。我留在这里没关系,但让我的女儿走。”她语无伦次。

    谢昭看着她,她的眼泪像珍珠一样落了下来。

    她的声音尖锐嘶哑,非常难听,像哀嚎的猫。

    但这一瞬间,谢昭心软了一下。

    这位夫人叫女儿的神情使她想起了姐姐。有一次小时候姐姐找不到她,也是这样拼命地喊她。

    “枪在哪里?”谢昭问。

    “这里哪有枪,只有打鸟的猎枪。”约翰把猎枪递给夫人,“您用着防身吧。”

    这位夫人穿着杏白色的真丝一字裙,金色的凉鞋,柔柔弱弱地枪都拿不稳。

    “我来拿。”老头站了起来。

    船上的人沉默着看着他们,男人们低下了眼睛。

    谢昭拧了拧眉心,她叹了一口气。

    “把枪给我,我去把你的女儿带回来,5分钟之后如果没有回来你们就开船。”

    *

    长廊在摇晃,谢昭听到了小女孩细细的尖叫声,像幼猫的尖叫迅速淹没在了男人的笑声中。

    她贴着墙壁,枪已上膛,迅速地靠近。

    有些暴民已经率先从破碎的窗户中挤了进来,无数的手伸进来抓住了小女孩的腿,她藕色的软缎长裙被撕开。

    她十三四岁,但身量已经很高了,窗外人贪得无厌的眼神停在她的身上。

    笑声不断涌来,他们对有钱人的恨意发泄在有钱人家的小女儿身上。

    谢昭举枪瞄准。

    她知道她的每一枪都必须精准,因为□□的弹仓里只有三发霰弹。

    有暴名爬了进来,拖拽小女孩的腿。

    谢昭开枪,一枪射中他的后背,其他人被枪声惊得四散。

    “都滚开!不然就去死!”谢昭举枪冲过去一把抓住小女孩的胳膊。

    “快点跑!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去找你妈。”

    他们穿过宴会厅,穿过餐厅,谢昭远远听到有打斗的声音。

    谢昭捡起地上的碎玻璃,让这女孩抓住。

    “你赶紧往前跑,前面的路应该是安全的,但如果有人,你就拿碎玻璃往他的脖子上扎,听明白没有?”

    “我不敢。”她的手直哆嗦。

    “你已经13岁了,小姐。别像个废物一样连捅人都不会。”谢昭说。

    “你开什么玩笑,让小孩拿玻璃扎人?疯了是不是?”江慈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我也想给她枪嘛,但是枪现在只有一把。”

    谢昭边跑边说,“你有刀的话,赶紧拿刀出来给她也行啊。”

    “你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你懂不懂教育啊?未成年人拿刀捅人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心理影响。”江慈说。

    “你就是太惯着孩子了,会把她惯成废物。”谢昭说。

    “跑快点小姐,你这是在这散步呢。”

    “孩子害怕,你催她干嘛?”

    “不快点像你一样做事情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其他人都上船了,就你还在这里磨蹭。”谢昭说。

    “这么大火气。”江慈笑了笑,“你不会是担心我吧?”

    “谁担心你?我才懒得管你。”谢昭说,“你留在这里当土著最好,省得回去以后又来找我的茬。”

    远处已经看到了光亮,还有最后一小段路就能上船了。

    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了几声年轻女人的尖叫,是餐厅里剩下的服务生还有人没有脱困,江慈扭头跑了回去。

    他又要多管闲事了。

    “你往前跑,不要回头再走几步路就能见到你妈妈了。”谢昭对小女孩说。

    她举起枪跟着江慈跑了过去。

    谢昭总不能真的让他死了,他毕竟是以撒的弟弟,看在合作伙伴弟弟的面子上,她尽量保护他。

    餐厅里有三个暴徒从窗户爬了进来,他们举着镰刀正在追赶一位女孩。

    江慈撕开衣服上的布条裹在手上,一拳砸开灭火器的玻璃,他取出灭火器。

    女孩躲到江慈身后,他举起灭火器猛地向他们的眼睛喷去。

    然后他轮起钢瓶向他们头上砸,服务生趁此机会迅速跑走了。

    一个人被砸倒,另外两个猛地扑过来抱住了江慈的腰。江慈抬腿正踹,然后抡拳砸向其中一个人的下巴,几下连踹,将他扔出了窗外。但另一个死命抱住了他,用胳膊从背后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江慈死命挣扎着,寒光一闪,那人已经摸到了菜刀。

    他嘴里在愤怒地咒骂,不知道在骂些什么,江慈也听不懂。

    刀高高举起,江慈的头被按到了窗台上。

    没想到这里还流行这么原始的斩首活动。

    他竭力挣扎着,一声枪响,血滴了下来。

    江慈抬起头,并不是他自己的血。

    谢昭在不远处举着枪。

    她的手很稳,开枪很准,在他们扭打成一团的过程中,仍然迅速冷静地击中了目标。

    “你倒是给我点暗示呀,你也不怕打死我。”江慈后怕。

    谢昭耸肩:“你这不是还没死吗?”

    窗外暴民们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他们愤怒地高喊着。

    谢昭举起枪。她头也不回地对江慈说,“你赶紧让剩下还没有逃的人先逃掉。”

    她举枪站在窗口。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谁敢上前,我就开枪打死谁。”她并不会西语,这句话还是她刚才向拉美□□学习的。

    可是弹仓里只有三颗子弹,她已经用掉了两颗。

    谢昭举枪对准窗外,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

    外面的人像豺狼,与她对视僵持着。

    这是心理战,看谁先后退。

    但谢昭的枪里,现在只剩下一颗子弹。

    第79章 雨林

    *

    人头攒动,谢昭举着枪与窗台下的人僵持着。

    暂时没有人再敢靠近,但是他们从其他地方进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也许已经有人进入别墅了。

    谢昭的手指搭在了枪的板机上,她往后略退了几步,在思考逃跑路线。

    等会在人群当中开一枪,然后立刻就跑,跑得快应该能逃掉,只是不知道现在船开走了没有?

    他们至少会留一条小船给她吧?

    这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突然冲出来冲向了人群,人群立刻四散。

    “快点跳下来。”车窗摇下,江慈喊她。

    还好楼层不高,谢昭手脚并用地跳下来,江慈打开车门,立刻把她拽了进去,车窗摇上车子飞速往前开。

    “你那么快做什么?我胳膊要被你扭断了。”谢昭说,“不对,我跳下来的时候脚好像扭到了。”

    “不快点船就要走了。”

    江慈踩下油门,谢昭手忙脚乱地拉紧安全带。

    车飞驰到河道边。

    河上空空如也,日光静静地洒在河面上,一条船都没有。

    “他们先走也就算了,怎么一条船都不留给我们,没有船我们怎么走?”谢昭说。

    江慈在后视镜里又看到了模糊的人群,举着镰刀和斧子的人再缓慢靠近。

    他只得调转车头,往丛林开去。

    “穿过丛林应该能找到公路。”江慈说,“就算到不了先进去躲一躲,把这些人甩掉等会儿再回来等救援。”

    一进入雨林,四周立刻变暗。

    谢昭往外望去,密林遮日,几乎看不到一点天空,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空气中弥漫着湿土和热带植被的气息,虫鸣鸟叫声此起彼伏。

    车子的轮胎几度在泥泞中打滑,由于不停地碰到树根,还有杂乱的植被,车身不停剧烈晃动。

    谢昭拉紧安全带。

    热带雨林湿热的空气透过开着的窗户涌入车内,她衣服都感到潮湿。

    “前面转弯小心点。”过于茂盛的植被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突然车子又是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泥塘里彻底地熄了火。

    “怎么回事?”谢昭说。

    “抛锚了,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江慈说,“也许是湿度过高电子部件故障。”

    他声音很平淡,已经被发生的一桩接一桩倒霉事折磨得没了脾气。

    还好他们已经彻底甩掉了其他人,雨林里很安静毫无人声,只有远处几声鸟鸣和虫叫。

    “好极了,所以我们又被困在雨林了?”谢昭说。

    浓密的树冠覆盖,只有几丝阳光透过缝隙露进来,因为缺乏阳光四周只有一些瘦小的花。

    昏暗中,江慈修长的手指烦躁地敲打着方向盘。

    “我们不能在这儿停着。万一下起暴雨来,山体滑坡或者洪水之类的把我们淹死怎么办?”

    谢昭说。

    “快点趁太阳还没落山找到出去的路,到了晚上这里更不安全,要是有什么大型的食物动物,狼啊,豹子之类的我们就更完蛋。”

    “但是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连指南针都没有。在雨林中迷路的话生还几率更低。”江慈说。

    每年雨林都要吞噬掉不少探险家。

    “我们不会迷路的。”谢昭说,“我经常打猎,对森林还是有所了解的。”

    “死的都是半吊子,雨林非常危险,不能随便乱走。”

    “那你就在这呆着吧,我自己走了。”谢昭拉开车门,跳下车。

    江慈不得已也跳下车跟在她身后。

    “如果我们要找的话必须找到河道,顺着河道走就能出去了。”他说。

    谢昭不停往前走,她实在太渴了想找到水源。

    脚下的地全是泥泞,腐烂的树叶下满是烂泥,脚踩下去很容易往下陷。

    她伸出手抓住两旁伸出来的树枝来平衡自己。

    “不要抓!”江慈从后面冲过来握住她的手,“前面是一条蛇,不是树枝。”

    谢昭抬头一看,一条一米多长,细细长长,棕褐色的蛇正挂在树上,安安静静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她倒退了半步,撞到江慈的肩膀。

    “那是树眼镜蛇。”江慈扶住她低声说,“有毒。”

    他握住她的手腕,两人深深浅浅地踩在泥地上,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它。

    谢昭又热又累,脚又扭到了,走在泥地当中疲惫不堪。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都是你乱开,才导致我们困在这里。”

    “我乱开?我不是急着救你。”江慈松开她的手腕。

    “你救我?”谢昭嗤了一声,“是我救你好不好?因为你乱跑,我救你,才导致我们来不及上船。”

    “我乱跑?”江慈哼了一声。“行,你觉得我拖累你,那你就自己走出去吧。”

    “我本来就是要自己走,你这个人一点用都没有。”

    江慈快步走到前面和她拉远了距离。

    谢昭踩在泥地里,脸上也沾了泥浆。

    脚又踢到了树根,她痛得半蹲了下去。她抬头,江慈早已不见人影。

    他像山猫一样,动作倒挺敏捷。

    这个人傲气得很,说了他几句,他定是不高兴了。

    谢昭抬头,树冠覆盖住了天空,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黑脸的猴子在高高的树杈上爬来爬去,尾巴扫来扫去。

    突然一下窜她眼前,尾巴像往她脸上甩一样。

    暑气加上脱水,还有过度的疲劳和惊吓,她有些眩晕。

    谢昭缓慢地蹲了下来,太阳开始缓慢地落山了,夜间雨林里更危险,她得赶紧往前走才行。

    谢昭后悔在这种时候跟江慈斗嘴,她想喊他,但又不太好意思开口。

    一双鞋子停在她面前。

    谢昭抬眼,江慈懒散地垂眼看她。

    “上来吧,我背你。”他蹲下。

    谢昭的手搭上他的后肩,薄薄的衣服下他的背肌紧绷。

    “走那么远了还折回来,对我这么放心不下啊?”

    谢昭搂住了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背上。

    “你以为我想背你?我是怕你死在这儿了,以后上了法庭,法官要追究我见死不救的责任。”江慈冷笑。

    他轻松地站起来,双臂环住了她的腿,她的腿紧贴着他的腰。

    江慈在满是腐烂树叶的泥地中走,这个时候他没有再顾及什么绅士风度了,他的手直接扶住她的大腿,以防两个人一起摔进泥地中。

    红色的金刚鹦鹉在树丛中看着他们,不时有猿猴的啼叫。

    森林当中的光线越来越暗了,远处只有无尽茂密的植被,不知道那里面是否藏着什么猛兽,会突然一下窜出来,谢昭搂着他脖子的手微微收紧。

    “江慈,你是不是害怕一个人会迷路啊?”

    “没有我的指引你走不了是不是?”

    谢昭凑到他耳边,长发垂下来,扫在他的肩头。

    “谢昭。”江慈的头微微偏过来,懒洋洋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

    他嘴角的弧度微弯:“再说一句我就把你扔下去!”

    谢昭搂得更紧了。

    在文明世界时他们虚与委蛇微笑地称对方江先生谢昭小姐,在这里他们已经不用尊称和敬语。

    “前面那个蓝色牛蛙能不能吃啊?江慈你过去抓了,晚上我们烤着吃。”

    “那是蓝色箭毒蛙,有剧毒的,是它吃我们不是我们吃它。”

    “那个野鸡能不能吃啊?”

    “可以,但抓不到,你有本事自己去抓。”

    太阳渐渐西沉了,江慈背着她在泥地中缓慢前行。不一会儿,他们的身影就被层层的藤蔓遮挡住了。

    第80章 孤男寡女

    *

    前方浓密的藤蔓植物像网一样将他们网住了,江慈抽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

    “我来吧,你往前走。”谢昭接了过去,她挥手劈开浓密的枝叶,他们勉勉强强挤出一条小道来。

    林间满是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气息。

    路稍微平坦了些,谢昭不愿要他继续帮忙,执意下来自己走。

    一段下坡路,林间全是极其艳丽的花,还有颜色各异的蘑菇真菌类的东西。

    巨大的树根根部隆起,到处都是蚂蚁窝。

    “这些白蚁蛋白质丰富,如果饿极了,我们可以吃他们。”谢昭说。

    “我不要吃,我又不是食蚁兽。”江慈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

    又走了一段曲折的路,前方终于出现了小溪。

    潺潺的流水快速冲刷着石头,水流极其清澈。

    酷暑难耐,谢昭热得嗓子冒烟了,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掬水喝。

    “别喝,这是生水,没有过滤过。”江慈说,“得煮沸了再喝。”

    “哪有那么多讲究,等煮沸了我就渴死了。”谢昭说,“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可没你那么金贵。”

    谢昭喝了几口水,又将溪水泼在脸上降温,溪水凉凉的,暑气退去了不少。

    “你看前面。”江慈指向前方的巨大棕榈树,斑驳的阳光在潮湿的林间游曳,棕榈树细长的枝条上附着着一串串深紫色的小浆果。

    他们互相搀扶着走过去。

    “这是阿萨伊浆果。”江慈小心翼翼地采摘了下来。他手掌摊开,浆果小巧玲珑,颜色饱满,在细碎的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

    “这种果实富含抗氧化剂和纤维。”江慈递给谢昭几颗,“吃吧,对心脏好。”

    谢昭放到嘴里,饱满的果肉和果汁充斥着口腔。味道有点奇怪,微妙的甜和苦交杂着,就像苦巧克力和浆果裹在一起的感觉。

    “你懂的还挺多。”谢昭说,“我们生存下去没问题。”

    江慈就像百科全书,知识储备丰富。

    “只有理论,实践你别指望我。”

    “到了晚上雨林就会很危险,我们别再往前走了,明天早上再去找出路吧。”江慈说。

    两人趁着暮色还没有完全降临,赶紧采摘了果子往回走。

    谢昭拉开车门,坐回车里面。江慈站在车外没有进去。

    “我们不能住在车里面,雨林随时会下暴雨,我们在水位低的地方,如果水淹过来就很危险。”江慈说,“我们应该另找一个庇护所,或者现在建一个营地。”

    “我不换,就在车里最安全。”谢昭疲惫不堪地闭上眼睛,“万一晚上野猪或者其他猛兽攻击我们怎么办?还有这里到处都是蚊子毒虫,在车里还可以避一避,更何况如果晚上我们能把车修好的话,也许能往前开呢。”

    “车修好了,夜里也不敢走。”江慈说,“这种野道白天都难走。”

    “起来吧,我们得找个高的地方,这样下雨不会淹到我们。”

    谢昭勉强地动了动,又躺回椅背上:“那你说怎么建呢?”

    江慈也很疲惫,他靠着车窗。

    “首先我们得避开低洼地,找一个地势高的地方避免雨水,然后避免直接在水源旁,防止洪水或野生动物攻击我们。

    还有要注意落石和倒树风险,不能在大树下建。最好能找到天然的岩石洞,你砍下一些树枝来搭建,加上一些藤蔓和树叶——”

    “停!停!停!”谢昭赶紧打断了他。“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太教条了,我们不能照本宣科。”

    “我看这里是不会下雨的,我们就在这车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赶紧继续往前找路去。”

    “下不下雨,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这个车现在陷在了泥地里,一旦下起了暴雨,旁边的树再倒塌砸下来——”

    谢昭制止了他:“下雨了,我们再走就是了。现在我们俩都非常疲惫了,需要赶紧休息,保存体力,哪能再折腾找什么营地。”

    她头一仰,靠在椅背上眼睛闭了起来。

    “小江你这个人就是缺乏生存经验。”

    “谢昭,你这人怎么不讲科学。”

    “我反正不走,我就在这儿。”暮色降临,雨林中的温度下降凉爽了起来,谢昭舒服得闭着眼睛说,“要走你自己走吧。”

    “那随便你,我也不想洪水来的时候和你一起淹死。”江慈的鼻腔里哼了一声。

    她听见他的脚步踩在松软的树叶上,沙沙地响,离她远去了。

    谢昭懒得理他,她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突然胃一阵绞痛。

    谢昭一下推开车门,哇得一下呕吐不止。

    不知道是不是食物中毒,还是下午喝的水有问题。

    她的胃开始翻箱倒海地疼痛,恶心。

    谢昭抬头。

    江慈背对着她,正往前走,他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回头又自顾自地向前去了。

    谢昭也没有喊他,她可不想示弱让他帮忙,如果她承认自己下午喝的水有问题,岂不是让他逮到话柄?

    小小的胃疼而已,这算什么一会就好了。

    谢昭独自趴在树边吐完又躺回车上,闭上眼休息。

    她实在太疲劳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合眼,高度的紧张让她头痛。

    谢昭闭着眼睛努力想睡一会儿,可是过了一会儿,胃也又突然绞痛了起来。

    痛得她冷汗直冒,谢昭紧握着车把手,几度呕吐,可是已经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只有胃酸。

    没事,小小的食物中毒而已。谢昭紧握着车把手安慰自己。

    但她的身体可没有她的大脑那么强悍,谢昭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弓成了虾子。

    树丛里很安静只有阵阵的虫鸣,偶尔有几声猿猴的啼叫,在这昏暗的森林当中听上去毛骨悚然。

    江慈这个没有良心的男人,要不是为了救他,我早就上船了。谢昭在心里骂,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狼心狗肺。

    “说谁狼心狗肺呢?”散漫的声音响起。

    谢昭抬眼,月亮已经升起,朦胧的月色笼罩着他,江慈漂亮的脸上沾满了泥浆,手上也被树枝划了道道血痕。

    他递给她一个树根状的东西。

    “喝下去。”

    “你让我吃树皮草根啊?”

    “这是牛奶树树苗,”他用瑞士军刀削开了一个口子,“现在这里没有药,但这牛奶样的汁液喝下去,一般来讲能缓解胃痛。”

    “民间偏方死马当活马医吧。”江慈叹气,“总比吐到最后脱水得好。”

    谢昭低眼,看到他的鞋子已经完全被泥浆污染,身上的衣服也被尖锐的树枝划得一道一道。

    “这树不容易找吧?”在这样能见度很低,又全是茂密树丛的环境下,要找到这种树应该很不容易。

    “又不是为你找的。”江慈说,“正巧走路的时候看到了就给你带回来一点。”

    他说着话已经蹲下了,剪树枝开始生火。

    “你又不走了?”谢昭问。

    “月亮升起来了,应该不会下雨。”江慈从车子里摸出打火机。

    这荒山野岭的有江慈陪着总比没人好,谢昭微笑但嘴上仍然说:“我可不想跟你待在一块儿。”

    “这车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凭什么走?”他说着话,手上一刻不停地把火生了起来。

    暗紫色的森林当中,这暖橘色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江慈的脸在光中显得格外明净。

    光线勾勒着他宽阔的肩,修长的脖子,锋利的喉结。

    江慈专注地做着手中的火把,唇线微抿。

    “看我干什么?你胃疼好了?”他眼眸低垂,懒散地问。

    “我没你那么虚弱,一会就好了。”谢昭说。

    “小江啊,不早了,我们都饿了。”谢昭往后一靠,又靠回椅背上。“你去弄点鱼来烤一烤,别抓太小的,没什么肉也别抓太大了,肥得太腻吃不下去。烤的时候注意要稍微焦点,但又不能焦过头了。”

    “我不是你的仆人,更不是你的下属,你要抓鱼自己去别使唤我。”江慈微笑。

    “在这种困难环境当中,我们应该协同合作互相帮助嘛。”

    “互相体现在哪儿?”江慈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体现在我指挥,你执行。”谢昭说。

    江慈从喉间挤出了呵的一声冷笑。

    “不要痴心妄想。你就指望猴子给你抓鱼吧。”

    又过了半个小时。

    痴心妄想的谢昭看到江慈冷着脸举着火把回来了,他的衣服半湿了。

    “吃吧,没有鱼,只有虾子。”

    他坐下来,把虾子放在火上烤,然后递给谢昭。

    “吃完就别再说废话了。”

    “你不吃吗?”谢昭问。

    “我是素食主义者。”江慈说。

    “我前天才看你吃海鲜。”谢昭说。

    “间歇性素食主义,不行啊?”江慈没好气道。

    谢昭吃完了虾子,江慈吃完浆果。两人简单地整理了一下,都回到车上。

    “我们看看这车里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他两翻箱倒柜半天,“急救箱,运气还不错。”

    谢昭看了一眼江慈。

    “我看你之前被碎玻璃划到了,还是处理一下吧,别发炎了。”

    江慈解开胸前的两颗纽扣,露出了漂亮的锁骨。

    玻璃炸开时他先把谢昭按倒,所以肩膀被划到了一点。

    江慈拿碘酒给自己涂。

    “我来吧,你这样也不方便。”谢昭接过了酒精棉,江慈也并不与她客气,非常听话地低下了头任由她摆布。

    车的前排空间并不算大,谢昭凑过去弯腰。

    他温热的气息不时喷洒在她的下巴上,又一会喷洒在她颈间。

    靠得太近了,江慈松软的发丝时不时擦过她的鬓角,谢昭莫名心跳加快,手抖了一下。

    “疼死了,你干嘛啊?”他的唇线不满地绷紧。

    “娇气。”谢昭狠狠地帮他擦药。

    “谢昭,你故意的是不是?”江慈按住她的手。

    “你腿也受伤了,我也帮你吧。”他微笑地夺过碘酒瓶。

    江慈靠近,把她逼到车座上,他的双臂把她禁锢在这一小块空间里。

    他的气息笼罩着她,英俊的眉眼近在咫尺,含笑盯着她。

    英挺的鼻子下,嘴角弯弯。

    他的唇形很好看,人中深刻,唇珠饱满,嘴角转折的曲线流利,笑起来有点邪。

    谢昭有些心慌意乱,抬腿踢了他一下。

    江慈伸手,他的手掌宽大,骨节粗,轻松将她的脚踝握住。

    谢昭偏过脸,她可以轻松地踢开,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来来来,我也帮你。”而江慈只一心想要报仇。

    谢昭之前用玻璃划到了自己的腿来保持清醒,江慈用碘酒给她消毒。

    他的手指温热,指腹来回地按压在皮肤的伤口周围。

    触觉带来微妙的麻感,从他的指尖的那一点扩散到她全身,谢昭的手指捏紧了安全带。

    江慈只以为她怕疼,得意地看她一眼。

    火光印着她的脸及其明丽,脸上薄薄的绒毛在光下清晰可见。

    谢昭垂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光,她的脸微红。

    昏暗的森林里,只有他们孤男寡女两个人在车里,他突然意识到靠她太近了,再低头就快吻到她。

    江慈立刻缩回了手。

    “你,自己涂吧。”他偏过脸不看她。

    气氛突然有些微妙。

    谢昭也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我们还是看看急救包里还有什么吧。”

    “碘酒,创口贴。”江慈往外面拿东西,“啊,这些还是挺有用的嘛。”

    “这个是什么?”他拿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安全,套?”

    江慈赶紧丢了回去。

    “没用的东西。”谢昭干笑两声,“再看看还有什么别的。”

    她伸手进去,又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江慈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尖。

    “干脆把东西全倒出来吧。”

    然后急救包当中就倒出了一堆一模一样的方方正正小盒子。

    江慈两眼一黑,怎么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