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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金牌助理

    *

    雨滴从黑色的伞上坠落,砸在地上。

    江慈修长骨感的手握住伞柄,将伞向她这里倾斜。

    “不需要我陪你上去吗?”

    他们已经站到陈董的独栋别墅前,凌晨两点多这里仍然是灯火通明。

    “不必,你们就在车子里等我。”谢昭独自走上黑色的大理石台阶,被门口的人领着进了电梯。

    一进门就是挑高的穹顶,天青色的墙壁镀着金边,谢昭不断地穿过黑色大理石斑纹的石柱门,走上铁艺雕花的楼梯。

    “请走到尽头,陈董就在那里等你。”谢昭转身,整条走廊突然只剩她一人。

    这一层楼的光线暗了下来。

    走廊的两边,所有房间的门都是紧闭的,极其安静。

    她脚下是暗色的地毯,头顶是极其昏暗的水晶吊灯,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的狂风呼啸。

    地毯下的木质地板踩上去吱吱丫丫得响。

    所有房间的门都是鸭蛋壳青色,唯有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是猩红色的,红得怪异。

    谢昭下意识捏紧了口袋中的瑞士军刀。

    她快步走到红门前,猛得推开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没有开顶灯。只有堆着杂物的书桌正对着她,书桌上亮着一点台灯的光。

    书桌背后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窗,窗帘开着,外面电闪雷鸣,白色的闪电劈开黑色的天。

    突然又是一道闪电照在书桌上,照亮了一具椅子上的干尸。

    谢昭吓了一跳。

    干尸动了动,向她伸出干枯的手。

    “谢总。”原来是陈董。

    陈董从书堆中抬起头来,也许是被投毒的原因,他看上去比几天前苍老了很多,简直像僵尸。

    谢昭关上房门,她走到书桌前拖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好久不见,最近您身体还好吗?”她微笑。

    “看到我没被毒死,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呢?”陈董笑道。

    “何必把我说的这样歹毒,我现在一点都不希望你死。现在这样混乱的时刻,我们都得仰仗着陈董主持大局呢。”

    “是不是你做的?”陈董淡淡问。

    “你是指我们的CEO陈彬浩先生家暴自己未婚妻的丑闻,在全世界同步播放的事吗?”谢昭说。

    “我是指谢总的父母,千辛万苦,千里迢迢来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被亲生女儿诬陷进监狱的事。”陈董说。

    “这件事情是误会,明天陈董会为我主持公道,因为陈董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谢昭微笑。

    “大局?”

    谢昭打开手机,推到他面前。陈董带着老花镜,轻描淡写扫了一眼。

    “或者你更想明天看到乐乾的大股东我身败名裂,而你乐乾的陈董和你的儿子乐乾CEO陈彬浩全都因为经济犯罪坐牢。”谢昭靠在椅背上。

    “你觉得媒体和联邦检察官更关心你们经济犯罪问题呢?还是更关心一个冷漠反社会的女人打了老头?”

    “谢总来的意思是和谈休战?”陈董问。

    “你信吗?就算我说要休战你也不会相信。”谢昭说。

    “你恨我们,不把我们毁掉你是不会罢休的。”陈董说,“你认为那个女人的死我们应该负责,事实上我们在这件事上有一些误会。”

    他想撇清他自己的责任了,这正中谢昭的下怀。

    谢昭平静道:“既然做了错事,总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我可以把和这件事真正有关的高管交出来任你发落。”陈董说。他知道不交一点祭品出来,是绝无办法平息魔鬼的怒火。

    “高管是不够的。”谢昭说,“直说吧,我要你的儿子陈彬浩,我要他来担这个责任,你把他交给我,我们之间可以停战,大家都各退一步,”

    “你别到处兜售有损我名誉的新闻,而我也不会向检察官媒体揭发你们的罪行。”

    “交给你?他可是我的儿子,你是说你要让我的儿子去坐牢吗?”陈董摇头。

    “他可以不坐牢,但至少要罢免ceo的职位,当然你看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也没办法再当ceo了。整个世界都看到他是怎么样道貌岸然地家暴一位弱女子。他已经废了。你大可以把之前所有管理不利造成舆论失控的罪名全部推到他头上。”谢昭劝说道。

    “他必须解除CEO的职务理由是道德问题,他是之前所有性侵案性骚扰案的直接承担责任人。这件事由你陈董作出声明。”

    “你知道我的提议对我们俩甚至对于保护整个公司都是最优解。”谢昭说,“我毕竟也是大股东,我也在为公司着想。”

    如果陈董继续挺他的儿子,那么他们俩就会被带走调查。不愿让儿子坐牢,最后的结果恐怕是两个人一起坐。

    就算他们要把谢昭拖下水,把她名声搞臭也没有用,最好的结局也只是同归于尽。

    问题在于陈董,这位父亲愿意为了伟大的父爱,愿意为了保护儿子而选择与谢昭死战到底同归于尽吗?

    “谢总说得不是没有道理。”陈董说,“但我毕竟是一位父亲。陈彬浩是我最爱的儿子,我的私生子不管用,他就是我唯一的儿子。”

    话虽如此,他已然松动了。

    “是吗?可是他有当你是他最爱的父亲吗?如果他敬重你这个父亲也不会背着你,在你被人下毒的时候把公司的股份卖给我了。”谢昭微笑,陈董需要台阶,她自然给他递台阶下。

    “你的儿子就是个吃里扒外的货。时刻想着把你取而代之。毕竟弑父可是每个男孩的隐藏梦想啊。”

    “他只是太年轻,所以做了错事。”陈董说。

    “ 当然,所以CEO这个位置,整个公司掌握全局的人,只有经验丰富的陈董你来才可以。”谢昭说,“作为一位优秀的领袖,有时候总会迫不得已地面临一些牺牲,牺牲一些自己爱的人。但你知道这是正确的理智的选择。”

    陈董就是希腊神话的农神,必要的时候他绝对会把儿子们吃下去来强壮自己的。

    “这样的话,我的儿子陈彬浩就会永远失去继承权,而且名声扫地了。就算是不坐牢,他也废了。”陈董说。

    “没错,但我们之间的仇恨也因此一笔勾销。”谢昭说。

    一道雪亮的闪电劈下来,照亮了桌上干枯的手握住了魔鬼的手。

    *

    车子在雨幕中飞驰。

    “我们仍然要在明天早上去把监狱里的那对狗提前保释出来。”谢昭说。

    虽然陈董已经卖了他的儿子,为了彰显诚意,他不会主动去管谢昭的父母。可是难保陈彬浩不会狗急跳墙奋起反抗。

    他很可能不顾父亲的威胁而去保释,继续跟谢昭作对。

    她必须赶过去,把她爹妈攥到自己手上才安心。

    “我好困啊。”江慈在后座打了个哈欠,漂亮的眼睛闭上了。

    饿了要吃,吃了又要睡,简非常无语,老板都没睡觉呢,你怎么好意思睡的?

    “我们等会儿把车子开到警局门口,在那里休息几个小时吧,现在是肯定没有办法回去睡觉的。”谢昭也很疲倦,现在已是凌晨四点。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睡觉,需要睡眠,否则无法应对明天一天的恶战。

    “在车里怎么睡?这么挤,睡得不舒服。”江慈说。

    简瞪大了眼睛,你这个人还好意思矫情上了。

    说实话,谢昭也并不想在车子上睡。

    她的沉默立刻提醒了简。

    “老板,要不我在附近订一个旅馆给您休息。”

    “最近的旅馆也要隔着几条街了,明天早上的路况又不清楚,现在整个纽约的交通一团糟,又一直在下大雨。”

    谢昭摇头:“还是算了吧。”

    “那么我订一辆商务车,让您在里面休息,我们在外面。”简立刻换方案。

    “可以,如果你能找到的话。”谢昭说。现在这个交通状况,找车很困难。

    “我们可以在街对面的家具店休息。只用过一条街,一分多钟就能到。”江慈说。

    “第一,我们不是流浪汉,我们做不出来到人家家具店蹭床的行为,人家也不会允许的。第二现在是凌晨4点唉,你搞搞清楚凌晨4点怎么会有家具店在开门啊?”

    简真的生气,这个江慈怎么老跟她抢着讨好老板。

    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街边。整条街道都是灰色的,所有的店铺全都关门打烊了,却唯有一家亮着灯。

    简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家店的门牌。

    智能按摩床体验店???

    什么东西啊?

    为什么会在这个洪水滔天交通瘫痪的凌晨四点,会突然有一家智能按摩床体验店开着门??

    她之前绝对从来没有见过这家店啊。

    这简直就像沙漠中突然出现了海市蜃楼一样。

    “我们是新店开业,今天是第一天。”里面的店员非常热情地走到街边,给他们发优惠券。

    “要不要体验一下?”

    江慈非常厚脸皮地拿了优惠券往里面走。

    谢昭和简只好跟上去。

    门头很小,里面却别有洞天。

    工作人员还给他们换了拖鞋,发了眼罩。

    “这个我们睡4个小时多少钱?”简问。

    “因为你们是非常幸运的,我们新店开业的第1批客人,所以你们的体验是免费的哦。”店员笑眯眯地说,并且给他们递上了助眠的红茶。

    不要脸的江慈已经躺在了灰色的大床上,戴上了眼罩,拉过了毯子。

    “这个双人床是非常舒适的,是我们舒适度最高的一款产品。小姐,你要不要试用一下?”店员邀请道。

    看到床谢昭真的是惊喜万分。说实话,她也太累太困了。

    江慈往旁边挪了挪,谢昭躺了上去,陷入了柔软的床垫中,她舒适地闭上眼。

    但是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搞清楚。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谢昭凑到江慈耳边,低声问。

    她昨天来时还没有看见有这家店的存在。

    “我在网上看到这家新店开业的广告嘛。”他太困了,声音有些低哑含混,热气喷洒在她的耳鼓膜。

    “那之前那家法餐厅也是吗?”谢昭有些狐疑地打开手机,到那家餐厅的官网上看了看,结果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今夜的特殊活动。

    “你可以关注一下我们店的官网。”店员给她发一个网址。

    谢昭打开。

    没错的,这是一家连锁店,的确在今天开业。

    谢昭对江慈的工作能力非常满意。

    她转而对愣在一边的简说,“你看看能干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这么有效率,你应该学习学习人家这个信息检索能力。”

    “你也快点休息吧,这个按摩床挺舒服的。”谢昭闭上眼睛。

    简痴呆地看着暴君和奸臣,躺到了一张床上。

    两人美美地睡觉了。

    老板让她学什么?

    老板饿了就要让米其林三星法餐厅,在凌晨两点开门给她做中餐?

    老板困了就要在暴雨交通瘫痪的凌晨四点,找到一家按摩床的体验店?

    江慈!!!

    简咬牙切齿。

    真恨!

    第112章 黄道吉日

    *

    清晨,窗外依然是一片灰蒙蒙的雨。

    陈彬浩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他放下了手中的手机,背后一整屋的公关团队们仍然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如何解决危机。

    他转过身,走到长桌前轻声说:“不用再忙了。”

    “我们已经有了进展,索菲亚小姐的态度缓和了,只要她能愿意站出来做一个澄清——”

    “我说了不要再忙了!”他突然大吼一声,将长桌上的所有电脑资料全部掀掉。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谢昭,这条毒蛇居然说服了他的父亲。

    他们俩达成了协议,两人联手把他卖了。

    大难临头,他的父亲把他这个亲儿子出卖了。

    “她手上的东西会让你真的坐牢。我们不得不各退一步。”父亲这样劝说他。

    明明现在双方手上都掌握着能炸死对方的黑材料,就像双方手上都有核武器一样,形成了一种威慑。

    现在就看彼此的胆量,谁敢按下那个按钮。

    可是他的好父亲,好企业家陈董这个怂货,居然没有胆量,他居然快速退缩了,向一个女人低头。

    一个女人都能威胁他。

    男人做到这份上不如死了算了,陈彬浩疯狂地把整张桌子的所有东西全部砸到地上,顾问们吓得连连后退。

    各退一步?只有他一个人退。

    谢昭手上的东西,一定是可以让他和陈董两个人都牵扯到牢狱之灾当中。

    所以陈董为了保全自己打算把他当做替罪羊,把他宰杀了献给魔鬼。

    他承担所有的罪名,既可以平息之前的舆论,又可以平息谢昭的怒火。

    他的好父亲又可以稳稳地当CEO,后续还能和谢昭在控制权的问题上和谈。

    这样他们两人都能摆脱双方黑材料的控制,毫发无伤,只有他!只有他会被献祭!

    “儿子,我情愿代替你。”陈董在电话里苍老的声音颤抖着,好像带着哭腔。

    陈彬浩冷笑。

    惺惺作态。

    他小时候可没少见他这位贱民父亲跪在他的大小姐母亲面前带着这种哭腔说话。

    后来他的大小姐母亲就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的。

    谁信这老头的鬼话,谁就是傻子。

    “现在我们毫无选择,就算我们不答应她的条件,你也一定会被罢免。”

    “第一,她的姐姐那个叫燕燕的女人死亡与你有直接关系。如果我们揪着她殴打父亲这种道德问题不放揭露她的血缘身份,那么她与这个受害者燕燕的身份关系也会暴露,说不定谢昭狗急跳墙,拿这一点攻击她搞不好会被反噬。”

    “第二,你家暴未婚妻的事情整个世界都看到了。再好的公关也很难澄清这一点,更何况你的未婚妻不是普通女人,她肯原谅你,她的家族也不会善罢甘休。”

    “我根本就没有家暴她!”陈彬浩电话里对他父亲喊道。“我是被冤枉的!那个视频是嫁接的!是她一直在公司动手打我,我后来忍无可忍了才想控制住她而已。”

    “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有人在背后故意搞我!”

    “当然,当然。”陈董敷衍道:“但真相是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坏事传千里啊儿子,眼见为实,人们都会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我看这件事很难有回旋的余地。”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条。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关于我们所有的负面舆论言论,关于我们公司如何不尊重女性,侵害了女性权益的负面言论,我们没有办法一直冷处理。尤其是我们的CEO当着全世界的面又殴打了一位女性的情况下。”

    无论之前公司怎么声明,那些舆论都是流言蜚语,是竞争对手和空头们的恶意中伤,是无中生有的鬼。

    但是今晚陈彬浩和索菲亚的视频证实了鬼的存在,全世界都看见了鬼,这下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隐瞒了。

    “必须有人出来扛下这个责任,而且必须是男人。我不愿意这么说,但是儿子这的确是你的责任。”

    陈彬浩冷笑,估计他的父亲早就想这样做了,谢昭的提议他压根就不是勉为其难地接受,而是欲迎还拒啊。

    皇位面前,多的是皇帝为了保住自己的统治地位,废掉蠢蠢欲动的太子。

    他现在这个CEO的位置是趁他爸被下毒儿偷偷夺过来的,父亲一直很有意见。

    陈彬浩心想,父亲一定是感到了他的不臣之心,所以本来就想找机会找借口废掉他,谢昭这个外敌正好给了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不应该相信那个女人,谢昭是一条毒蛇,谢昭只是魔鬼,你向魔鬼许愿,她一定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陈彬浩冷冷地说,“她是想分裂我们,从内部瓦解我们,逐一击破而已。你觉得她弄死了我就会放过你吗?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蛇的胃口有多大?超乎你的想象,她是绝不会停止报复的。”

    “请问是谁把蛇接到家中奉为座上宾呢?”陈董轻轻地叹气,“是你啊儿子,你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完全不听我的忠告。现在这个局面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我们还有机会。我们不能向一个女人认输。”陈彬浩说。

    “我是在保护你儿子,否则你现在就要被抓去坐牢了。”陈董说,“不要再闹了,听我的安排。虽然你被解除ceo的职务,但是过几年避避风头,你再做些别的投资就是了。你在外面依然荣华富贵,难道不比到里面坐牢强?”

    陈彬浩还想说什么,陈董打断了他:“我并不是在跟你商量!停止和谢昭继续斗,今天出一份道歉声明,承担所有责任,向公众道歉,主动辞去CEO的职务,我们就说你去做公益忏悔了。我会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度假。这件事情已经决定了,你不配合就等着坐牢吧。”

    陈彬浩把屋子里能砸东西都砸了,然后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顾问们的手机还在此起彼伏地响着,没有人敢接电话。

    其中只有一位大着胆子靠近了他。

    “索菲亚小姐说,如果你真诚地向她道歉,并且把小三开除,然后与她签订一份忠诚合约的话,她可以考虑原谅你。你要不要打电话过去再哄一哄她?”

    “滚啊,让她滚,让这女人去死,我不伺候了!”陈彬浩大吼道。

    都是这神经病女人到他的公司来大闹导致的这一切,这神经病女人还把谢昭介绍给他当朋友。

    还有谢昭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他们到底为什么被黑客攻击,多半跟她逃不了关系。

    还有那个燕燕,死了十几年阴魂不散的鬼女人。

    还有这些站出来一个一个控诉公司怎么害了他们的拜金捞女。

    蠢货女人,神经病女人,拜金女人,歹毒的女人,这些女人居然害死了他,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居然被这些小女人害了!

    陈彬浩坐在地上,突然开始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就这样认输吗?怎么可能呢?

    父亲老了,失去了所有的胆量,区区几个女人就让他吓得发抖。

    陈彬浩冷笑着爬了起来,他可不一样,他绝不会认输的。

    当然父亲已经解除了他的权限,他晚上已经尝试过了,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家的电视台发布关于谢昭的丑闻。

    但是不要紧,他马上去警察局,把谢昭的父母给弄出来。

    只要这两个证人在他手上,局面就会逆转。

    那对监狱里的狗男女贱民还不是唯他马首是瞻。

    他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会乖乖说什么,利用他们来对付谢昭再合适不过。

    这样他才能重新掌握主动权重启与谢昭,还有父亲的三方谈判。

    父亲不敢按的核按钮,他陈彬浩敢按。

    父亲居然与谢昭勾结要把他卖掉,那么他也没必要跟他们俩客气,再谈什么父慈子孝了。

    父亲劝他不要造成三输的局面,说现在是在保护他,他还有荣华富贵。

    通通是放屁的鬼话!他被罢免ceo,又被未婚妻退婚,臭名昭著,然后再被父亲流放到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做慈善。

    倘若父亲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断掉他的经济来源,这种日子跟坐牢又有多少区别呢?

    如果他们不仁不义,那他死了也要拉他们俩做垫背。

    先驱外敌,再平内乱。

    他先除了谢昭,再除父亲。

    通通去死吧。

    “司机呢,打电话给我的司机。”陈彬浩喊他的助理。

    “陈总,司机今天全都请假了。”他的助理说,“极端天气,今天外面的交通状况非常糟糕。”

    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陈彬浩几步走到门口,他的两位保镖正站在门口。

    “你们两个随便谁开车送我走。”

    保镖站在门口像门神一样拦住了他,动都不动一下。

    “什么意思?”陈彬浩眯起了眼睛。

    “抱歉陈总,其实我们真正听命的是你的父亲。”保镖微笑,“你的父亲很关心你,他希望你今天就待在这间房子里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险的。”

    “你们,你们居然敢拦我?”陈彬浩大怒,小小的保镖都敢对他这么不尊敬,居然敢用一种趾高气扬的对小孩说话的语气教训他。

    “你们都被开除了,给我滚开!”

    两位保镖上前,一前一后地钳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像拖一只小鸡一样拖进了卧室。

    门啪得被反锁上了,无论他怎么拍打吼叫,都无人应他。

    陈彬浩居然像软弱无能的小孩一样,被家长反锁在了房间里。

    他怒火中烧,他一定要报复谢昭,一定要报复他的父亲。

    他今天非走不可!

    陈彬浩直接推开了卧室的窗户,幸亏他与索菲亚吵架了所以被轰出了他们共同居住的高层公寓。

    现在他住的是独栋的小别墅,卧室在2楼,从2楼爬下去不会有问题。

    只不过外面有雨,而且时不时有着滚滚惊雷。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男子汉大丈夫,不怕这点小雨。陈彬浩心想着,他果断地爬出了窗外,在大雨滂沱中往下攀爬。

    终于他滚到了花园的泥地里,虽然滚了一身烂泥,但还是艰难地爬了起来。

    陈彬浩跌跌撞撞地爬出栏杆外跑到路上拦车子。

    今天他运气很好。

    本来这样的极端天气,道路拥堵得一塌糊涂,根本不会有多少出租车还在正常营业,但是他刚跑到路边就有一辆出租车恰恰巧巧地停到了他的身边,没有快一秒也没有慢一秒。

    陈彬浩赶紧上车,现在时间一切都来得及。

    “这位乘客你好,前方的道路堵塞严重,我们恐怕得绕道行。”司机说话是英腔。

    “随便,只要能快点到就行,千万要快点快点快点。我赶时间呢。”陈彬浩说。

    “没问题,一定让您早点到达。”司机开车的技术很好,他换了路线找到了一条并不算太堵的道路,继续前进。

    陈彬浩滚了一身的烂泥,又气又累了一夜,总算现在心放下了一点,他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今天他运气很好,简直是他的黄道吉日呢。

    从高楼跳下来他毫发无损,这样交通瘫痪的日子,他一下就能打到车。

    上天都站在他这里,一切乱臣贼子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陈彬浩不断地冷笑。

    既然父亲不愿意退位,那就别怪他逼宫上位了。

    他先将谢昭这个叛乱的反贼除掉,然后就轮到他亲爱的父亲。

    那古时候的帝王不也多的是弑兄弑父上位吗?

    成大事者必当不拘小节,不能有妇人之仁。

    车子里开始放弃爵士乐,他感觉好极了。

    今天就该他登基。

    在称帝的幻想中,陈彬浩放心地睡了一会儿。

    等他睁开眼睛看着外面的风景傻了眼。

    “你这是,在往哪开?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啊,你到底认不认路啊?”

    “没错的,就是这条路。”司机轻松地回答。

    “你是想骗钱是不是?你在绕路,我要投诉你!”

    “你给我停下来,我要下车重新打车。”

    陈彬浩去开车门,所有的车门都锁死了。他打开手机打算打电话,发现手机彻底没有了信号。

    一阵冷汗爬上了他的后背。

    “你到底是谁?”

    “先生,不要惊慌。”

    “你是想绑架我是不是?谁派你来的?”

    “没有人要绑架你。放轻松点,过几个小时你会被安全送回去。”

    陈彬浩疯狂地扭动了起来,他扑倒司机的座位上,打算抢夺方向盘。

    可没想到这司机只伸出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就控制住了他。

    “先生,如果你不肯老老实实坐好呢,那我只有帮你老实。”他的语调很优雅。

    陈彬浩悚然。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是不是谢昭?还是我父亲?”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司机说。

    “不过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你绝对不应该得罪的。”他的语气很温和恭敬。

    “先生,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是一个女人派你来的,还是一个老男人?”陈彬浩问。

    “都不是。”司机说。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你赶紧开车送我走。”

    “你是要现钱?黄金?还是美女?当名人?通通都可以给你办到。”

    陈彬浩冷然道。

    他今天就要登基了。他要除掉所有乱臣贼子上位,他要当真正的控制人。

    这个为了点小钱就敢浪费他时间的司机,他今天心情好,可以施舍他好处不跟他计较。

    “现钱,黄金,美女,名誉你都可以给我?”司机低低地笑了。

    “你可真是个慷慨的先生,不过我并不需要。”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莫名其妙!到底是因为什么?”陈彬浩怒道。

    司机笑了笑。

    “因为我们小少爷今天不开心。”

    第113章 淘金地

    *

    车停到了荒山野岭,车窗外细雨绵绵。

    真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下车。”司机拔出了枪顶着陈彬浩的脑袋。

    他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我到底是得罪了哪位——还请高抬贵手。”

    他竭力思索着,也许是以前抢了哪位少爷的女朋友,还是欠了谁的赌债没有还?

    “没有要杀你的意思,先生。不要太过惊慌。”司机平淡道。

    “请把你的手机交给我。”

    这是打算向他父亲索要赎金吗?

    “多少钱我们都出得起,请你千万留我一条命。”陈彬浩不敢不从,只好将手机交了出去。

    司机用陈彬浩的指纹解锁了手机,然后发了几条短信后,把他的手机卡扔掉,手机还给他。

    司机转身上了车关紧了车门,发动机响了起来。

    四面荒无人烟。

    “别丢下我一个人!送我回去啊!”陈彬浩疯狂拍打着车窗。

    “先生,周围有公路,自己找吧。也许走一两个小时就能走到公路了,请自己到公路上拦车子,运气好的话几个小时就能回去。”

    车子飞驰而去,飞溅起泥水。陈彬浩站在泥泞地里,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他现在身无分文,只有捏着黑屏的手机。

    警察局门口陈彬浩的律师不停地拨打着陈彬浩的号码,却总是无人接听,好不容易他收到了短信。

    “请问是陈总的律师吗?”背后一个有点懒洋洋的嗓音响了起来。

    他一回头,一个高个子,黑头发绿眼睛的年轻人站在他面前。

    “是的,是的。总算是等到人了,”律师松了一口气。

    “陈总昨天让我今天务必将那几个人保释出来,现在手续已经办好了,但我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

    “幸亏你来了,是陈总让你来的吧?”他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幕当中,他带着平光眼镜,眼镜上浮起的水雾遮住了眉目。但就算遮住眼睛的特点,一眼也能看出这人极其英俊。

    “这几个人很重要。”江慈说。

    “当然,陈总之前说过了。”

    “所以说关于他们的行踪要高度保密。”江慈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这附近摄像头坏了。

    “放心,我明白的。那么我把人交给你?”律师说。

    “不,还得麻烦你。请你带他们穿过这条街。”江慈比划了一下。

    “到这里,有一辆黑色的货车停在监控死角,请把他们带过去就好。”

    *

    谢昭坐在货车的副驾驶上,车门开着。

    “老板,我搞到这辆车可不容易。”棕色皮肤,胳膊上纹着撒旦的蛇头正在抽烟。“你知道的,现在整个交通乱得一塌糊涂。你短时间让我们过来,兄弟们可费了一番功夫。”

    蛇头平日穿梭在美国与墨西哥的边境,昨夜紧急接到谢昭电话,告诉他们之前的安排要提前到今天。

    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准备,他们本来临时难以找到司机和车,但没想到运气好正好碰到与他们行程顺路的司机,愿意加钱带他们一起走。

    那两个英国人站在更远的地方抽烟,雨幕中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谢昭扫了他们一眼,转而对蛇头微笑。

    “辛苦。”

    她拿出小费给他,让他等会也分给司机们。

    江慈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没问题了。”他摘下平光眼镜。

    谢昭本来的计划是自己去保释她的父母,但后来他们商量,还是借陈彬浩的名义来做这件事。

    于是她让江慈去行骗,谢昭并没有追问细节,她对江慈行骗的能力很有信心。

    “老板们,人来了我们得快点走,你们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蛇头有点不明白这两位为什么坐在驾驶座上。

    “我还有最后的几个问题想问一下那几个人,问完你们就可以走了。”谢昭说。

    *

    “这就是陈总给咱们安排的车吧?”老头美滋滋地坐上去。

    “车可真宽敞。”

    只是车里面有点暗,茶色玻璃笼罩并且前面有挡板,完全看不到驾驶位。

    “是的,陈总特地安排的。你们快请坐。”蛇头用蹩脚的中文夹杂着西语腔的英语,连比带画。

    他热情地把老太跟他儿子扶了上去。

    “陈总这是安排我们去哪儿呢?”

    “特拉斯卡拉州。”蛇头说:“一个好地方呢。做生意的好地方,遍地都是机会。陈总给你们钱,送你们过去,让你们在那儿发大财。”

    他说什么他们也听不太懂,只听懂了发财这几个字。

    “陈总真是我们的大善人,大恩人。”老太激动道。

    “不过都是有前提的。你们得配合陈总的工作啊。”蛇头说。

    “合作,明白吗?”

    “我们配合,一定配合。放心好了。”老太说。

    “咱们都懂的。谢昭那个贱货把咱老两口关进去,是陈总把咱们救出来的。陈总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得报答。”老头说,“让咱们说什么,咱们就说。陈总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搞死那贱女人!搞臭她!”她弟弟被打得手抬不起来,只有嘴还能动。

    “一个连自己亲爹妈都能下狠手的孽障,我们一定揭穿她的真面目。”老头说。

    “这一次还是要咱们录视频吗?”老太说。

    “不需要,只是你们再回答几个问题就好了。”前面突然传来清晰的中文,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们才发觉驾驶座上是坐着人的,不过隔着挡板他们看不见。

    蛇头从外面拉上了车门。

    如果他们仔细聆听,如果他们是敏锐的人,也许能发现这个文明的,文雅的腔调有点耳熟。

    但是他们几个被折磨了一整夜神志不是很清醒,又都沉浸在劫后余生要去发大财,并且搞死谢昭的巨大愉悦中,所以忽视了这一点。

    “尽管问,关于谢昭那个小贱人的弱点,我们可是这世上最清楚的。”老太说。

    “陈总要问的暂时与这个无关。”江慈说。

    “关于你们的女儿燕燕。”

    “她的死和乐乾绝无半分关系。”老头抢答道。

    “你们不必害怕,我们会给她一个公正的交代。”江慈说。

    “已经非常公正了。”老头说,“这可怜的孩子不检点,丢尽了我们家的脸。”

    “女人不守本分,要在过去这是该沉塘的大罪啊。陈总不计较她这么丢人现眼,还送我们钱,这钱我们拿的都不安心呢。”

    谢昭坐在副驾驶上安静地听着。

    姐姐一直养着这些吸血虫,为了爱。

    而她被害死了,她的爸爸认为她是不守妇道,罪有应得,甚至反复从凶手处拿封口费榨干她最后一滴血。

    “可是夫人一定很伤心吧,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这么年轻就去世了。”江慈说。

    “哎,是我闺女没有福气。陈总看上她是她几世修来的运气,这傻闺女不知福没有伺候好陈总。陈总千万不要自责。”

    “要是这傻女不自寻短见,陈总说不定是咱们女婿呢。”老太说。

    “说什么混账话,陈总是什么人,我们也配跟他攀上亲?”老头呵斥道。

    “大姐就是太傻了,好好伺候陈总还怕没有出路吗,被谁包不是包呢?矫情。”只有嘴能动的弟弟此时飞快地发表着自己的高见。

    原来他们知道啊。

    谢昭盯着不断挥舞的雨刷。

    在她17岁,姐姐隐隐向她求救的时候,也向她爱的家人们发出过求救信号。

    陈彬浩的围猎,逼迫,逼良为娼在他们看来是天大的福气,是皇帝的恩赐,是她不懂得珍惜。

    姐姐后来说没事了,事情解决了。

    是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

    她耗尽了一切供养她的父母弟弟,但他们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对她爱的家人们而言,如果死去的她比活着的她可以给他们更多的钱,那就更好。

    姐姐他们根本就不爱你,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弟弟,没有1分钟1秒爱过你。

    所以他们都该死,他们罪有应得。

    谢昭在知道他们居然敢拐卖自己母亲的时候,就决定不可能放过他们。

    但到底是顾及姐姐,她本来还在思考报复程度的深浅。

    法庭上总要给犯人一个辩护自己的机会,谢昭给了。

    但他们真情流露的回答杀死了谢昭最后的一丝犹豫。

    谢昭对江慈点点头。

    “我的问题问完了。”江慈说。

    “陈总送咱们去的地方叫啥玩意儿?咱咋从来都没听说过?”老头问。

    “特拉斯卡拉州。在墨西哥,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遍地是黄金。”

    “墨西哥,安全不?”老太说。

    “非常安全,放心好了。”江慈说。

    特拉斯卡拉州,安全的地方,不过一半以上的城市都在从事人口贩卖的犯罪活动。

    尽管这在墨西哥是违法行为,但法律的惩治力度非常弱。

    所以总有人将人口拐卖到这里作为中转站。

    “不过你们体检过吗?去那里做生意可得身体健康才行呢。”

    “健康,放心吧,咱们都健康。”老头说。

    “可是咱又没啥技术,做啥生意呢?”老太问。

    “咋做不了生意?”她儿子白了她一眼,“陈总肯定给咱本金呢。”

    “现在海外淘金到处都是机会,只要胆子够大。”

    “放心吧,陈总给你们安排的都是赚大钱的生意。做一单就发不少钱呢。”江慈说。

    血液,眼角膜,肾脏,心脏。

    都是非常昂贵的。

    无限苦力是非常低廉的。

    “不过机会呢,最终还是把握在你们自己手里,看你们怎么做选择了。无论如何你们自己要好好努力才行。”

    谢昭打开车门。

    永别了,我亲爱的父亲,弟弟还有后妈。

    去实现你们的淘金梦吧。

    既然你们这么热爱拐卖,那里就是世界上最适合你们的地方,你们简直就为此地而生啊。

    真心地希望你们都能赚到大钱呢。

    蛇头和英国司机上车,谢昭和江慈下车。

    车载着欢天喜地的一家人向美国和墨西哥边境城市前进。

    江慈给她撑着伞,两人走在雨中。

    谢昭没有回头,一眼也没有。

    *

    “你说这几个人会死,还是会生不如死?”副驾驶上的人问道。

    蛇头正在后面与他们畅谈未来。驾驶室内的两个英国人在闲聊。

    “谁知道呢,看运气吧。”

    “惹了不该惹的人,再好的运气都救不了。”副驾驶上的人说,“他们还是一下惹了两位。”

    “那女人一看就是狠角色,不过小少爷是为什么?”

    “他看起来是个心慈手软的孩子,那几个倒霉鬼是怎么惹到他了?”

    “你今天问了太多问题。”驾驶座上的人淡淡地说,

    “我们从不提出问题,我们解决问题。”

    第114章 血色午宴

    *

    “野蛮人互相吞噬对方,文明人互相欺骗对方,这就是所谓的世道方式。”谢昭垂着眼睛看演讲稿。

    “我不喜欢叔本华。”她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谢昭转头,陈董走了过来。

    “他太悲观了,不是吗?”他笑容满面地站到她面前。

    “您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谢昭笑道。他看上去仍然是一具干尸,不过是气色好点的干尸。

    “谢总今天也是光彩照人。”陈董说,“今天对我们两来说都是一个好日子。”

    “提词器的字要不要放大一点?”助理悄悄地问陈董。

    他摆了摆手,向谢昭伸出干枯的手,谢昭挽着他,像女儿挽着父亲。

    两人一同穿过午宴的展会厅,再过十几分钟,慈善午宴就要开始了。

    今天的午宴上,陈董就要做出道歉声明罢黜掉自己的亲儿子陈彬浩。

    陈彬浩将作为罪人承担至今为止的所有罪名彻底定死在十字架上。

    在是否要与谢昭同归于尽的抉择前,陈董快速做了决断,将自己的儿子祭天。

    说实话,他现在不仅不沉重,反而轻松了许多。

    陈彬浩是他的亲儿子,也是他一直偏爱的那一个。

    谢昭逼他除掉自己的儿子,他并不是不恨的。

    只不过谢昭这个敌人提出的方案,的确可以解决他目前的困境。

    陈彬浩本来就是个难堪大用的草包,又心怀不轨总是着急上位代替老爸。太子逼宫是大忌,这一点陈董早已不满,不过倘若平白无故地解除儿子的职务也显得他太小心眼。

    但如果按谢昭的说法,陈彬浩作为管理者,犯了太多的道德错误,德不配位。迄今为止,公司陷入的所有乱七八糟负面新闻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那么他下台就是名正言顺。

    舆论风暴,公众的愤怒终须有一个人来承担,不然公司会一直处于风雨飘摇当中。

    将亲儿子祭天,一来彻底平息了舆论,保全了公司。二来和外敌谢昭握手言和消除了她的愤怒,阻止她继续进攻。三来,权力回收。他将在午宴上宣布自己重回掌舵人的身份,重新主持大局。

    服务生端着一大银盘的香槟飘过来,陈董取了两支。

    谢昭接过一支香槟。

    “希望过了今天,咱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陈董微笑。

    他恨谢昭,他也知道谢昭恨他,但是他不担心。

    因为现在谢昭的把柄仍然死死捏在他的手上呢,他仍然可以随时曝光她的视频。

    当然了,谢昭也可以曝光他们的不法行为。

    所以陈董并不打算再跟她斗下去,不像他儿子陈彬浩,陈董非常理性,他清楚的知道核武器不是用来毁天灭地的,而是用来威慑的。

    既然双方都可以毁掉对方,那么大家就都不要轻举妄动。

    他认为谢昭和自己一样理性。

    她恨他们,但集团已经被她搞得一团糟,自己失去了两个儿子,也向她低头了,这口恶气也该出够了。

    她的姐姐死了,而他的儿子陈彬浩也将精神死亡。

    现在退出战争,既出了气又赚了钱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他已找到了白衣骑士接盘公司,手上又掌握着谢昭的黑料。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不可能再冒着身败名裂,倾家荡产的风险再继续敌意收购。

    除非她是疯子,但迄今为止从没做过一桩亏本买卖的谢总她显然不疯。

    “敬谢总的成人之美。”陈董兴致很高地举杯。

    谢昭微笑与他碰杯。

    “既然乐乾已找到其他骑士联姻,郎情妾意,我又何必强取豪夺呢。”谢昭说。

    她给他一颗定心丸,不会再与他争夺公司控制权。

    陈董很放松,也很自豪。果然他的两个儿子都是废物,还得由他来解决,姜还是老的辣。

    危机就要解除了。

    玻璃窗外已是雨过天晴,半截彩虹印在对面建筑的玻璃窗上。

    “我们要不要再对一对演讲稿?”陈董和颜悦色地问自己的旧敌。

    本来这种场合轮不到谢昭出来说话,本该只有CEO掌门人致辞发言。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公司正处于极度负面的舆论压力下,陈董认为有必要让一个女性发言人站出来。

    谢昭又作为大股东和董事,出来发言再合适不过。

    他们俩得联手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不然股价下跌对谢昭也没有好处,她投的钱还在公司里呢。

    “我认为你们写的稿子很好,没有什么修改的必要。”谢昭说。

    陈董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他们俩现在一致对外,那么所有的发言都是统一口径,而谢昭对他们写的待会儿让她念的东西没有异议。

    今天的阳光格外的好,陈董眯着眼睛,尤其是对于像他这样久病初愈的人。

    “董事长,陈总现在正在公司门口闹事。他已经被保安们拦住了。我们要不要把他轰走?”有助理跑过来。

    陈董叹气。

    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好吗?

    到这里来自取其辱。

    “把他撵走,让保镖把他送回家去,让他不要出来。”

    “还是让陈总进来吧。”谢昭说。

    “如果他不肯认下道歉声明,那么任凭我们再说得天花乱坠,他说不定会单独召开新闻发布会反咬我们一口呢。”

    *

    陈彬浩被保安拖进了会议室,门关上了。

    地上滴下了泥水,他浑身湿透了衣服沾满了泥浆好像刚从泥地里滚过一样。

    他抬眼看去,换了一袭红裙的谢昭坐在沙发主位,而他的父亲坐在客位,两人心情很好。

    谢昭衣冠楚楚,显然是要盛装出席他作为ceo的葬礼。

    父亲看上去意气风发,什么病都没有了。

    陈彬浩要气疯了。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陈董蹙眉扫了他一眼。

    “人在哪?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陈彬浩冲到谢昭面前。

    “放尊重点。”陈董呵斥道,“谢总大人有大量,不和你多计较,你不要再挑事。”

    “监狱里面的人呢,你把监狱里面的人弄到哪里去了?”

    陈彬浩好不容易出来恢复与外界的联系,就得知律师已经把人保释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说人已经被送走不知去向何地。

    “说话呀,你爸妈呢?”

    “人是你昨天亲口说要去保释的,关我什么事,你现在冲我鬼喊什么?”谢昭说。

    “既然陈总要当这个好心人,那就当好了。我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她的父亲后妈和弟弟去向何处?很快他们就将越过墨西哥的边境。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需要血液的人,需要眼角膜的人,需要换肾的人,还有需要换心脏的人。

    还有很多生物药品的开发需要志愿者来进行科学试验。

    她的亲人们即将踏上为人类医疗作出伟大贡献的征程。

    当然谢昭不敢居功。这一切的功劳还要归到陈彬浩的身上。

    毕竟是陈彬浩出钱,陈彬浩的律师将他们保释了出来。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英国人找的车子也是陈彬浩产业下的,车上只会有陈彬浩的指纹,因为在意大利时江慈就收集了他的指纹。

    “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陈董说,“谢总已经宽宏大量,免去你的牢狱之灾。”

    她手上的东西会让你坐牢的。陈董用眼神提醒他。

    陈彬浩冷笑,他父亲当真是怕他坐牢吗?还不是怕他这个儿子进去之后,也拖累了他。

    “两个选择。”谢昭说。

    “要么你配合我们。把衣服换换把脸洗干净,等会儿老老实实坐在台下认下道歉声明。永远退出管理层,永远不许回公司,永远不许出现在公众视线中。”

    “要不你就去坐牢。”

    谢昭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陈董说服他儿子。

    “认下道歉声明吧。”陈董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会把你送走,对外就说你是去做慈善了,其实也只是休假而已。公众都是没有记性的鱼,过段时间等事情平息了你可以重新出来,到时候谢昭也走了你还是可以回到公司从头开始的。”

    都是放屁,没有一句真话。陈彬浩心想。

    认下道歉声明迄今为止所有的罪全他一人承担,那么他就是彻底的身败名裂,社会性死亡。

    说不定还是逃不掉司法调查,毕竟什么性骚扰作为管理层他有责任。

    认下,他就是废人一个了。

    但是不认又怎么样?他父亲会把他强行扭送回家然后彻底关起来。

    而且监狱的人跑了,他现在手上失去与谢昭斗的砝码。

    认下最起码谢昭不会立刻举报他送他坐牢。

    “去换身西装吧,儿子。”陈董握住他的肩。

    “体面点。”

    面对行刑的队伍应当体面点。

    *

    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双手端着两盘鸡尾酒在餐桌之间穿梭。

    所有宾客们都穿着正装,一边用桌上的点心一边看以慈善募捐为名头的表演。

    陈彬浩的旁边坐了两个镖行大汉,只要他有异动就会立马扑上来控制住他。

    天要亡我也,非战之罪也。

    陈彬浩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在短短一夜之间,在整个交通瘫痪的纽约,谢昭居然能快速地捏到了他们的把柄,与父亲达成同盟,而且还把自己的父母送走了呢?

    而他居然刚出门就被绑架。

    最关键的问题是即将播出她的黑料,公司居然被黑客入侵了?

    入侵之后居然换成他陈彬浩的了。

    这是什么运气?

    他不是输给谢昭,不是输给父亲,是输给了命!

    酒过三巡,轮到董事长陈董致辞了。

    他颤巍巍地走上台,捏住麦克风,台下所有媒体的闪光灯都对准了他。

    “叔本华说野蛮人互相吞噬对方,文明人互相欺骗对方,这就是所谓的世道方式。”

    陈董说,“我不赞同这样的世道方式。我知道大家都很关心的,我们公司最近一直在陷入非常负面的舆论漩涡中。”

    “我不会说那些负面新闻全都是空穴来风的谣言。野蛮与文明,我选择文明。我选择不欺骗大众。”

    “所以事实就是,这是一封道歉声明。我要替我的儿子CEO陈彬浩向大众道歉。因为他就是那野蛮的一部分。我爱我的儿子,但我更信仰正义,所以我必须亲手将这野蛮的一部分剔除。”

    台下一片哗然,两位彪形大汉死死地握住了陈彬浩的手以防他突然暴起。

    但陈彬浩动都没动,他已经放弃挣扎了。

    “关于一直以来我们公司的女艺人与女员工有被性骚扰的问题,生命安全被漠视的问题,还有我儿子的未婚妻索菲亚小姐被家暴的问题。这些问题,我的儿子CEO陈彬浩要承担主要责任。他作为管理层的重要一员,一直欺上瞒下,隐瞒证据并且制造伪证左右舆论。”陈董严肃道,“尤其是在我重病期间无力处理公众事务时,他自作主张,企图颠倒黑白,否认自己的罪行。作为父亲,是我的失职导致了儿子做出如此不道德的行为。”

    反正舆论爆炸正好是在他被下毒的期间,陈董有了充分借口。

    “我作为董事长要向所有牵扯进来的女艺人,女员工道歉,向索菲亚小姐道歉,向所有关心此事,为此事感到愤怒的公众道歉。”陈董说,“我们公司的理念一直是关心女性权益,包括今天我们的慈善活动也是为了第三世界贫困地区的女性捐款。”

    “但是我的亲儿子陈彬浩作为管理层的一员,犯下如此滔天错误,我绝不容忍,绝不姑息。但他已经表示忏悔,主动辞去ceo一职,主动情愿去贫困地区从事救助慈善活动来洗清自己的罪孽。从今天起,他将永远失去继承权,永远不可以回到公司工作,永远不允许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所有的群众都将监督他,监督我,监督我们所有管理层。”

    这一番发言,台下掌声雷动。陈董大公无私,大义灭亲,挥泪斩马谡。

    亲儿子虽然祭天了,但公司保住了,舆论也将彻底平息。

    “接下来请我们大股东谢昭小姐做最后的发言。”陈董微笑,将麦克风递给谢昭。

    她今天穿了一条夸张繁复的曳地长裙,薄薄的丝绒质地,鲜红的颜色,她乌黑的头发像乌云一样堆在肩上。

    舞台的冷光打在她身上,她今天罕见地画了浓墨重彩的妆,这样的场合本没必要如此盛装。

    但这样浓烈的颜色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整个宴会厅安静了下来。

    “切除毒瘤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谢昭垂眼看演讲稿,红唇轻启,“关于乐乾公司现在处于的混乱,陈辛陈董事长与我商讨公司未来的发展时谈到,混乱是因为ceo陈彬浩这颗毒瘤造成的,只要狠下心切掉毒瘤,公司就能健康积极的发展成长。”

    “但是以上都是谎言。”

    她抬眼微笑,将手中的演讲稿慢条斯里地撕掉。

    宴会厅突然变得极其安静,陈董坐在台下眼睛抽搐着。

    “也许有媒体朋友会想问我,关于昨天流露出来的部分照片。陈辛董事长与我讨论,没有必要回应,因为这是不实信息,因为这是陈彬浩为了夺权制造的混乱信息。”

    “但以上也都是谎言。”她的脸在闪光灯下过曝。

    “人是我打的,这是事实。”

    “因为这个男人从小家暴我,拐卖并逼疯了我的母亲,与凶手陈彬浩父子狼狈为奸,逼良为娼,榨取我姐姐的血汗钱。并在我姐姐死后的十几年,他们又出现在了纽约,替陈彬浩父子做伪证,扼杀我为姐姐讨回公道的唯一机会。”

    “没错,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我虚构了自己的家庭身份,我的父母从来都不在瑞士做生意。我来自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为什么我来到纽约,为什么我来到华尔街?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将鞋子踩在他的脸上!

    我殴打了我父亲,但我不后悔!不忏悔!因为任何一个有人性的人为了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姐妹,自己的女儿,都会做出像我同样的事情。我不仅要将我的父亲踩在脚下,我还要将凶手陈辛董事长,CEO陈彬浩父子踩在脚下!”

    谢昭抬头对着不断闪动的所有闪光灯。

    “乐乾集团不止陈彬浩一个毒瘤,整个管理层已经烂到骨子里。陈董父子不仅有道德问题,而且还有严重的财务问题,涉嫌经济犯罪的不法行为!我相信很快SEC和联邦检察官就会给出调查结果。”

    陈董坐在台下,不断地颤抖着。

    她居然自曝了,这个疯女人。

    一旦她自曝丑闻,他手上的黑材料,他的视频彻底失效。

    而她的父母早已被转移走死无对证,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可以牵制她的东西。

    “快点快点上去,把她的麦克风掐掉!!”陈董喊道。

    宴会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一群警察冲了进来,抓住了陈彬浩把他拖走。

    “我们明明达成了协议!”

    “谢昭你这个贱人,你竟敢出尔反尔!”

    原来她早已将他举报,什么免除牢狱之灾?都是放屁,她根本就没有想放他一条生路。

    一阵混乱,媒体的闪光灯不停地闪着。

    谢昭撕毁的不仅是演讲稿,她疯狂撕毁了双方千辛万苦达成的和平协议。

    宴会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有谢昭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台上。

    惨白的闪光灯下,她直视镜头。

    “我现在对所有股东说话。”

    “你们有投票权,公司的命运掌握在你们手里,公司现在已经被一群贪婪,残暴,毫无人性的蛀虫腐蚀了,只有你们可以拯救。

    我在这里正式发出要约收购,请你们站在人性这一边,站在我这一边。在股东大会上,我们将推翻整个管理层,陈氏父子的暴政将被我们消灭!”

    空中撒下了金粉,不合时宜的金粉。

    在闪光灯疯狂闪烁中,在金粉如雪飘摇中,在

    媒体和宾客乱作一团的询问中,台上的谢昭与台下的陈辛陈董事长对视。

    漫长的,安静的对视。

    既然你们乐乾想与白衣骑士做一对罗密欧与朱丽叶,那么在你们即将联姻的今天,我就送上莎士比亚的名言作为我真挚的祝福。

    谢昭开口,麦克风被掐掉了,但她知道陈辛听得见。

    “残暴的欢愉,必将以残暴终结。”

    第115章 索菲亚

    *

    宴会厅一团混乱,谢昭刚从台上走下来,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拦住了,是索菲亚。

    她也被陈董邀请来参加午宴,陈董对她许诺让陈彬浩当众向她道歉。

    “好久不见。”谢昭对她微笑,然后就被红酒浇了一脸。

    索菲亚举起空了的玻璃酒杯就要朝她的脑袋上砸来。

    谢昭攥住了她的手腕,玻璃杯碎裂在地上。

    “冷静点,好吗?”谢昭像对不懂事的小孩儿说话。

    索菲亚勃然大怒,她疯狂挣扎着。

    “冷静点?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谢昭,你这个人卑鄙无耻的毫无人性,怎么有脸在台上大谈人性?”

    “我把你当朋友,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居然要害死我的未婚夫!”

    媒体的摄像头还在拍着,谢昭拧着她的手腕强行把她带离了宴会厅。

    “放开我!放手!”索菲亚大喊。

    谢昭一路把她拖到了女洗手间,把门反锁上了。

    “有什么话在这说。”

    “你也知道丢人呢。”索菲亚冷笑。

    “你不顾你自己的颜面,也要顾一下你母亲父亲的颜面吧。”谢昭慢条斯理地对着镜子拿出纸巾擦拭脸上被红酒泼到的痕迹,妆面被弄花了,有些难处理。

    “你为了一个身败名裂的犯罪嫌疑人,在这里跟我大喊大叫,合适吗?”

    “陈彬浩不是犯罪嫌疑人,他是被你污蔑栽赃陷害的,是你害了他!”索菲亚冷冷道。

    “他是什么人,你到今天还不知道吗?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你脱离苦海,多少有我一份功劳。对救命恩人泼红酒就是你的感谢之道吗?”谢昭平淡地整理头发,还好头发没沾到多少。

    “恩人?”索菲亚尖声道,“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你就在利用我,你利用我害了我最爱的男人。你对得起作为朋友的我吗?你竟然还好意思让我感谢你。”

    “抱歉利用了你,如果你想听的是这个。”谢昭说,“不过你的男人罪有应得,而且他压根就不爱你,你何必自欺欺人呢?”

    “他当然爱我!”索菲亚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不自主地流下,“我以为他不爱我了,但那都是因为你挑拨离间!因为我中了你的诡计才害了他,他是被我害的!”

    “他那么爱我,我却不信任他,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就因为别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就放弃了他。”索菲亚哭得梨花带雨,言辞颠倒。

    “现在他进监狱了,被他最爱的人害的,是我害了他!”

    “他该对我多失望,世界上唯一信他的人都不信任他,他该多绝望?”

    谢昭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当初索菲亚在找小三时,她故意误导她去找文景。索菲亚要求立刻开除文景,但是陈彬浩是绝对不敢开除她,所以矛盾升级。双方互不相让都觉得没有面子,最终在公司里面闹了起来。这也是那段视频,让陈彬浩最终名声扫地视频的起源。

    不过,“你的未婚夫陈彬浩找小三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冲我发火算什么呢?之前每一次又不是我逼他找的。”谢昭打开水龙头洗手。

    “不许你这样污蔑他!”索菲亚突然情绪高度激动,简直差点晕过去。

    “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又不是我编的。”谢昭说。

    “你再说一个字!”索菲亚跳起来几乎要跟她拼命。

    “好好好,我不说。”谢昭怕门外有人冲进来,被媒体拍到照片。

    谢昭的安静让索菲亚的情绪稍微平稳了一点。

    “你不知道,他从来就没有碰过她们。”

    “他跟那些女人都只是逢场作戏罢了。那些女人要名要利,自然巴巴地往上贴,而他一个男人在外面,偶尔也需要应酬。”

    “但都只是逢场作戏,都是假的,他从来没有睡过她们。”索菲亚说。

    “你在他们床底下看到的?”谢昭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你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阴暗?”索菲亚果然大怒,“他跟我说了确实有些女人投怀送抱,甚至躺到他床上趁他喝醉了躺一起的,但他碰都没有碰!”

    “因为他阳痿?”谢昭说。

    她看一眼索菲亚又要爆炸赶紧摆手,“好好好,我不说你继续。”

    “我未婚夫年轻多金又长得帅,自然少不了一些犯贱的女人追。是,他在遇到我之前的确是玩得花,有过很多女朋友,或者说想当他女朋友的女人。”索菲亚说,“但是他在和我交往后,就对我一心一意,再也没有别人。他说过之前的那些女朋友,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他们,从来都没有真的喜欢过他们,哪怕一秒。

    他真正爱的人只有我,我会是他唯一的妻子。而那些逢场作戏的女人都是假象,每一次都是我跟他之间的误会,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诡计,我们这些误会早就解除了!”

    “我们彼此相爱,已经订婚了,即将结婚。为什么要破坏我们?为什么?我真心把你当朋友,但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索菲亚又一次崩溃地蹲了下来,背靠着墙角。

    谢昭无动于衷,对她的控诉既不生气也不抱歉,只觉得有点好笑。

    “你无药可救,我早该想到的。”谢昭说,“之前对你抱有一丝指望,是我的错。”当初听到他们退婚时,谢昭有那么几秒钟以为她真的清醒。

    “既然你认为他在外面找多少女人都会为你守身如玉,那你这次为什么要跟他退婚?”

    “因为这一次他没有给我面子,我很生气。之前他都会当着我的面打小三给我出气的,可这一次他居然维护她,他居然选择不开除她。”索菲亚说,“我很生气,所以我想让他后悔,让他尝尝失去我的滋味,让他悔不该当初,痛不欲生。”

    闹了半天,她只是想让他后悔,然后再卑微挽回她。她今天这样过来,也本是想两人重归于好的。

    “都怪你!都是你害的!”索菲亚痛哭然后突然爬到了卫生间的窗台上。

    “他出了事,我也不会独活!”她打开了窗户。

    谢昭冷眼旁观,一点都没有要劝她下来的意思。

    “你要演跳楼的戏码也该昨天打小三的时候演,这样才可以让他永失所爱,痛苦一生,永远忘不了你,永远再没有女人走进他的心里。但是今天男主角又不在场,男主角都进监狱了,你在这跟我演什么呢?”

    “别跟我犯病!”谢昭冷冷地说,“我不是医生,治不了你。”

    见死亡威胁没有用,索菲亚似是绝望地哀嚎了一声,并没有跳楼,反而是老老实实的从窗台上又爬了下来。

    她走到谢昭面前,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我求你了,看在我们朋友多年的份上,我求求你放过陈彬浩吧。”

    “你应该去求检察官放过他,法律又不是我制定的,犯法坐牢不是天经地义吗?”谢昭耸肩。

    “你哪里是想让他坐牢呢?我还不了解你吗?”索菲亚苦笑,“你真当我是傻子吗?以你的个性,你一定是不把他弄死不会罢休的,你一定是要折磨死他的。坐牢?绝对不是你期望的终点。”

    谢昭在她面前蹲下了。

    她平视着索菲亚,“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你的未婚夫是死定了,上帝来也救不了。你最好少白费力气。” 她的声音低低的,在索菲亚听来简直像来自地狱。“你放心,我跟你无冤无仇,我是不会为难你的。你别在这里跟我纠缠,否则别怪我等会儿就没有好脾气了!”

    “我求求你,算我求求你!你说让我做什么都行。”索菲亚带着哭腔,死死地抱住了谢昭的胳膊,怎么推也推不开。

    “我知道你姐姐的死是个悲剧,是他的不对!我之前也说错了话,向你道歉。”索菲亚说。

    “你既然知道我姐姐的死跟他有关,你既然知道他害死了其他女人,为何还要这样执迷不悟呢?”谢昭说。

    “我承认他不是个好人,我承认他是坏人,他做了很多错事,他伤害了很多人。”索菲亚说,“可是他也是很可怜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家庭悲剧造成的,你知道他的母亲在他很小时就死了,而他父亲又是那个样子。父亲害死了他母亲,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是多么恶劣的影响。从来都没有人真正的爱他,他也是一个可怜人苦命的人啊。”

    “他惨,所以他害的人就可以一笔勾销了。有时候我是真的很好奇会爱这样坏种的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谢昭轻声问。

    “知道你肯定想嘲笑我傻,嘲笑我愚蠢,嘲笑我犯贱。但是你不能嘲笑他对我的爱。”

    “一个反社会的男人对你的爱?”谢昭反问。

    “他对我真的非常非常好,你不知道的。我胃痛公寓里没有胃药了,他会坐飞机从另一个城市过来给我送药。”

    “你这样的大小姐还付不起一点同城送药的钱?”谢昭说。

    “不是钱的事,是细节。他的各种体贴入微,都让我知道他是真的爱我的。”

    “我知道他对其他的女人不好,他伤害了很多女孩子。可是他对我真的非常好。他是一个心理有缺陷的可怜人,求求你相信我。他的本性不坏的。你说的那些都是他过去的错事了,你姐姐的死也过去十几年了。他已经因为我在逐渐变好了!谢昭,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索菲亚跪在她面前:“我会把他变成一个好人的!真的,请你相信我。与其杀了他为何不让他赎罪呢?那些可怜的女孩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谢昭轻轻将她的头发挂到耳后。

    “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呢。”

    “一个浪子,一个害死其他女人不眨眼的畜牲会为了你这个女人改过自新?你相信这样一个畜生会有爱情,会为了爱情改过自新?”

    “会的,他一定会的,因为他爱我,我也爱他。从前他从没得到过爱,所以心理扭曲走了弯路。我可以让他走上正路!”索菲亚坚定道。

    “我懒得嘲笑你,我现在只觉得可悲。”谢昭站起身。

    “爱情是人类才会有的高级情感。不是长得像人就是人的。披着人皮但无人性的畜牲是不会有爱情的。”她竟然开始讲起江慈曾经说过的话。

    这话现在想来倒并不是没有道理。

    “你怪我没有把你当朋友。是,我的确没有尽过一点朋友的责任,那么我最后一次作为朋友对你多说几句。”谢昭扯开被索菲亚拽住的裙摆。

    “ 第一,浪子不可能回头,这种公交鸭如果回头那就是他阳痿的那一天。”

    “第二,毫无人性的人皮牲口,是不会有爱这种人类感情的。他不尊重其他女人,他的前女友们,他的情人们,他伤害他们,说明他不把他们当人看,你以为他就会把你当人看吗?

    他就发自内心的尊重你吗?他厌恶的是整个女性这个性别群体,你也是其中之一。你如果沾沾自喜,觉得像他这样反社会坏种,这种阅尽千帆的男人会只爱你,会被善良的你拯救。那真的是最可悲的妄想,违反这个世界的最基本逻辑。最后,有心理疾病最好早点去找心理医生看。”

    谢昭轻轻踢开索菲亚的怀抱。

    “还有你母亲来了。她在找你,跟你妈回家吧。”

    “你居然找我妈来?你有没有底线?”索菲亚怒不可遏,“你刚才跟我说话就是在拖延时间?”

    谢昭看都不看她一眼,打开了洗手间的门,外面进来两位女士扭住了索菲亚。

    门外站着一位穿着米白色套装的贵妇人。

    “妈,我不想走。求你救救陈彬浩吧,你得救救你女婿啊!”

    “如果她不听话就打镇定剂,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贵妇只看了她一眼,就吩咐人给她打镇定剂让她闭嘴。

    卫生间的门又关上了。

    “谢总,多谢你一直跟我们保持联系。要不今天我们家的颜面就要被她丢尽了。”

    “夫人不必道谢,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谢昭说。

    “我们从来没有苛待过她呀。”贵夫人觉得十分丢脸。“索菲亚是我们的宝贝女儿,我们从小到大都把她当成小公主培养的。她十指不沾杨春水,我们可以说一点苦都没有让她吃过。”

    “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担心她太辛苦,继承家业也是她哥哥顶着。她小时候学习不好,我们也不从不逼她。她只用学学艺术,也不用学得多好,不过是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毕业之后我们没有让她工作过一天,哪一天不都是逛逛街做做瑜伽,与姐妹们玩一玩。”

    “我们也只希望小姑娘漂漂亮亮地长大,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结果她给我们找这样一个女婿!人家以为她有多么缺爱呢,真是让我们一直抬不起头来做人。”

    谢昭只是笑一笑。

    “夫人不必太过担心,只要没有结婚你们的面子就不会丢的。”

    你们把她当小公主,当别人未来的妻子培养,你们从来都没有把她当过继承人培养,怕她辛苦,所以企业是由哥哥继承的,怕她辛苦,所以女儿只用天天玩,玩成个傻子就好了。

    谢昭微笑向她点一点头,转身离开。

    索菲亚是她非常有用的棋子。这颗棋子现在正按着自己给她规划好的计划向不可控的命运狂奔。

    但她不感到抱歉,不对索菲亚抱歉,也不对索菲亚的父母抱歉。

    退出的机会,她给过,他们已经错过了。

    这命运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第116章 避暑山庄的太后

    *

    “截至迄今为止的世界劳工组织数据,全球大约有2700多万左右的人沦为了奴隶。全球第二大犯罪产业就是人口贩卖。犯罪分子们对于人口贩卖的主要用途除去性和苦力劳工以外,主要的是贩卖器官。”

    “暗网人口贩卖不分年龄,种族,外貌,性别。根据美国某网站公布的黑市人体器官交易的价格,肾脏26万美元,肝脏15万美元,心脏11万美元。”

    电视放着,但没有人看。

    海浪不断拍打悬崖的声音时不时高过了电视的背景音。

    “夫人?”敲门声响了三下,桃木心推拉门从外面被推开,银发的管家走了进来。

    他手上端着托盘,脚下是橡木图案镶嵌在玛瑙大理石上的马赛克地板。

    墙壁上是手工锻造的青铜壁灯,已经是上午九点,金色玻璃中烛火还未熄灭。

    这是一间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晨间起居室,面朝东方的大海,红色意大利剪绒窗帘已经被拉开,阳光满溢整个房间。

    壁炉用法国卡奥石灰石制成,壁炉上的镜子和抛光玛瑙以及绿色奶油墙壁上镶嵌的金边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但房间里没有人。

    “全球至少有510条人口贩卖流,暗网上明码标价的货物,需要用比特币进行交易。只要付得起钱,什么都可以被交易。据说有些野蛮的食人或者猎杀游戏仍然存在。在墨西哥——”

    管家关掉了电视。

    “早餐时间看这种新闻会影响胃口吧?”他细语道。

    “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窗外,一个女子轻快的声音传来。

    他径直走到白色大理石的露台上,露台上摆满了虾红色的蔷薇花,再往外看是浓烈蓝色的海,海水不断拍击着岸边的礁石。

    一个穿着白色晨袍的女子正给花浇水,她乌黑的长发柔顺光亮如镜,侧脸如同冰冷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雪山一样冷而高不可攀,遥遥一看就知道是一位惊心动魄的美人。

    她转过脸来,脸上细微的纹路显示她已不再是年轻的女孩。

    但美人老了,这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依旧美丽。

    “夫人。”管家微微欠身。

    早餐摆在了多明戈桃木花心的木桌上,管家将墨绿色西班牙皮革的手工椅子拖开。

    “你也坐。”夫人说,“告诉我,谢昭小姐安排的那些去墨西哥的老朋友们,他们进行的是一场随心所欲的旅程呢,还是被精心安排好的旅程。”

    “据我所知,昨天白天暗网上就多出了些即将运往墨西哥的货物,价格早已定好。”

    “这趟旅程是非常紧凑,饱满,物尽其用的旅程,这批货物的每一份价值都会被充分发挥。”管家把茶具摆好。

    “昨天白天不是今天夜里?”夫人喃喃自语,“我本来以为监狱里会多出几个意外死亡的人,这件事也就到此结束了。”

    “是的,我想谢小姐在和这些老朋友重逢时,就已经做了决断,至少已经定下了一个计划。只不过她一开始并没有想这么快执行,但因为出了意外,所以计划被提前了。”管家说。

    “听起来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不是吗?”夫人笑道。

    管家挑眉,暗网,交易,货物,墨西哥这几个关键词怎么也不能跟讨人喜欢画上等号。

    “我的孩子们怎么样了?”她问。

    “小少爷下了一晚疯狂的指令,您早就知道了,他现在应该在当小助理,估计等会会排队买午餐给他的老板。”

    “以撒现在还在被困在内幕交易的调查当中分身乏术。”

    “谁要问他们呢?”夫人只略动了几口就站了起来。

    “我的宝宝们还好吗?”

    “哦,他们好极了,奶妈正在带着他们在草坪上晒太阳。他们很喜欢这栋避暑山庄。”

    “我去看看,做母亲的睡醒了总是想先看看孩子。”

    夫人挽着管家,两人走下楼梯。楼梯采用黄色锡耶纳大理石,扶手是设计精美的锻铁和镀金的青铜。

    两层楼的挑高天花板上是古罗马风的彩画,水晶珠枝形吊灯高挂,12个克林斯风青铜镀金边大理石柱支撑着大厅,大厅里有小型的喷泉,四面是彩绘的玻璃窗。

    高悬的拱门上刻有拉丁语:我是道路,真理和生命。

    两人穿过有挑高罗马石柱构成的观海长廊,半弧形拱形石柱门就像一扇扇落地窗,浓蓝色的海水不停地飞溅。

    一碧如洗的草坪上,三只老虎幼崽滚来滚去,饲养员蹲在他们旁边。

    “到妈妈这里来。”夫人蹲下身呼唤小老虎。

    一只小老虎蹒跚地走向她,一下撞到她怀里。夫人像摸一只大猫一样扶摸它的脑袋,小老虎蹭她的手心向她撒娇。

    “乖孩子,我最喜欢的孩子。”

    “夫人,小少爷的来电。”

    管家递给她电话,来电显示败家子。

    “早上好,老妈。”

    “没有你好,亲爱的儿子,昨天晚上你玩得很开心吧?”夫人微笑。

    “老妈,我是真心诚意地想解释一下我昨晚的行为。”

    “我非常明白。”夫人说,“你的青春期来的也太晚了一点,我就知道你从小到大一直不谈恋爱就没什么好事等着我。别人6岁送项链,16岁送机票,因为你都没干过,所以你现在是报复性消费来了。”

    “你要追女孩子我支持,你花钱我也支持你。送女孩珠宝也好,别墅也好,私人飞机也好,都行。可是,你这为她铺路的架势着实让我害怕。”夫人给小老虎喂奶粉。

    “不不不,老妈你误会我了!”

    “我没有喜欢谢昭,我更没有要追求谢昭!”

    “我是完全的中立者。”

    “中立?”夫人笑道,“你现在中立都已经这么吓人了,你以后要爱上她预备怎么样,提前给我们点心理准备。不会谢昭要当美国总统,你也要让我们支持她竞选吧。”

    “她当不了美国总统,她又不在美国出生。”江慈说,“要从常理来讲的话,她只能去竞选英国首相,因为英国首相对出生地没有限制。”

    “我们讨论的是这个问题吗?”夫人说。

    “老妈,别开玩笑了,我是很认真地跟你说。我做这件事是有冲动的成分,但也没有到完全丧失理性的地步。”

    “不否认,我当谢昭是我的朋友,我第一时间是想要保护她。但也不全然是这个原因,陈家父子做的事实在太恶心,我想任何一个有朴素正义观的路人都没有办法忍下去。”

    “哦,所以你是路见不平的正义路人。”夫人微笑,“黑客的事情不谈,你在凌晨几个小时内开一家新店也是出于你的朴素正义观了。”

    江慈听出她的嘲讽。

    “因为我要睡觉,我是人要睡觉所以买床。”

    “好吧,请继续你的诡辩。”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做的事情是符合我们家族利益的。这也是老妈你其实一直在默许我的原因。”

    “愿闻其详。”

    “陈家找了白衣骑士,当然不是我们。你也并不希望谢昭这么快就被他们打倒,如果我不立刻出手阻拦干预的话,局面失控,他们就顺利的和白衣骑士联姻了,既没有谢昭什么事,更没有我们家什么事。”

    “因为美国的反垄断法,我们不可能在极端的时间内强行吃下乐乾。我当然知道法案是拦不住老妈你的,但你多少也需要时间。”

    “所以你想怎么样呢?”夫人问。

    “我认为我们和谢昭之间根本就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甚至说我们目前是有着共同敌人的。谢昭的目的是为了报仇除掉陈家父子,她私募最终目标也是买下后要拆了卖掉赚钱的,而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乐乾这种新的喉舌。”

    “我们之间是有明显可以合作的空间。”

    “哦,你是想来当说客,来谈合的。”夫人说,“你说的有一部分道理。我们目前是不希望谢昭倒下,我们需要她帮我们除掉眼下的白衣骑士。”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帮助她。前提条件是你是我们的眼线。”

    “我同意。”江慈说。

    “没想到你能这么轻松的就答应。你本来不想当,是因为你不想伤害你的朋友。可是你现在发现当眼线才是唯一可以保护她的方法。世道就是这么的复杂不是吗?”夫人说。

    “世道并不复杂,老妈,是你的套路太复杂了,我已经进入了你的圈套。”江慈苦笑,“你总是把亲儿子当棋子用,但是我既然这么多年来都享受了家族的红利,从不承担责任也说不过去。”

    “我答应,是因为我希望我们和谢昭的战争根本就不要发生,为了双方的利益,将伤害降到最小化。我不是眼线,我只是和平鸽。”

    “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我们只是同意你暂时帮助她,除掉白衣骑士之后的事情再说。”夫人说。

    “为什么?除掉白衣骑士后,就剩下陈家和谢昭,我们总要和一方进行谈判的,难道不站在谢昭这边反而站在陈家那边吗?”江慈问。

    “我们家族不需要圣人,我们并不是站在正义的那一方,我们是站在赢家的那一方。”夫人说,“我们才不会早早地下场帮某一方,我们只会坐山观虎斗。陈家和谢小姐,他们当中只有幸存者才能和我们谈判,胜者会得到我们友好的和谈,当然如果他们两败俱伤,那我们就打扫战场把他们全部踢出去。”

    “还有就算你自认为是和平鸽,你也是敌国眼线,千万不要被谢昭小姐发现了,人家很聪明。不过你们也不是第一次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这次轮到你被抓,我就祝你好运吧。”

    “谢昭会赢的,我们会合谈,我们家族的利益也会得到保障。为了两国和平,我绝对不会被抓住。老妈。”江慈说。

    “好了,不要啰嗦了。我还要跟我的宝宝玩呢。”夫人先挂了电话。

    小老虎在她的裙边打滚,虽然年幼,但捕猎的动作已经很灵活。

    “夫人,您认为谢昭小姐能赢吗?”管家问。

    “说实话,我很喜欢她。”夫人说,“我喜欢凶猛,有生命力的孩子。”

    “但是,她太年轻了。她恐怕并没有完全的了解陈辛这个敌人。还有别看她手段狠辣,其实她有道德感,这在面对陈辛这样的敌人时,未必是好事情。”

    “陈辛是一个完全没有底线的人,没有底线的人是最可怕的,因为无所顾忌。”

    “当然我还是希望幸存下来的人是她。”夫人说。

    “因为小少爷?”

    “跟他有什么关系?”夫人说,“我不希望和我们谈判的是一个老僵尸,老僵尸是很讨人厌的,他们早该死了。”

    第117章 董事会

    *

    站在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高楼,但此时屋内的所有乐乾董事都正襟危坐,围着一张椭圆长桌。

    一整桌的黑西装当中唯有谢昭的红裙格格不入。

    “谢总,刚才的戏还没唱够,现在又要登台唱哪一出啊?”坐在主位的陈董冷笑道。

    “陈董说的这是什么话?明明是你瞒着我这个大股东要找白衣骑士演梁祝。”谢昭说,“我来干什么?当然是抢婚了。”

    时针转向整点,“我宣布乐乾董事会正式开始,我们已经达到规定出席的人数。大家面前的文件,请翻开看一看。”会议的主持人戴上眼镜。

    “每一项议案都需要大家投票进行表决。”

    总共11个董事席位,谢昭有三个。没有什么悬念的,只要是陈董提出的所有动议,谢昭代表的三位董事全部否决。

    没有理由,纯属对着干。

    会议室的空气越来越压抑。

    陈董深呼吸了几下,松了松领带。

    接下来就轮到最重要的议案,也就是关于白衣骑士,乐乾与中国的浅海控股集团重组方案。

    来自中国的资本,浅海控股集团,这是一家国际化的民营企业集团,整个业务范围从媒体金融到地产科技综合投资都有涉猎。

    浅海控股集团就是乐乾管理层专门请进来用于防御谢昭敌意收购的白衣骑士。

    陈辛对自己选中的白衣骑士非常信任,当他们成为控股股东后,将会给乐乾集团现在的管理层最大的自主权,并且在资金和资源上支持乐乾。

    一旦和白衣骑士联姻成功,陈辛就可以立刻摆脱谢昭以及其他潜在虎视眈眈的敌意收购者对公司控制权的威胁。

    陈董想,在被谢昭这样的恶霸强取豪夺的紧要关头,恰好能有这么一位骑士伸出援手,岂不说明时运在我。

    但是与白衣骑士的重组方案必须得到董事会的通过才可以继续披露。

    而谢昭在董事会也有三个席位,她会坚决反对到底。

    根据乐乾的公司章程,重大收购必须由董事会2/3以上的董事同意。

    就算除谢昭代表三位之外的董事全部同意,也达不到三分之二。

    也就是某种程度上讲谢昭在这件事上实际有一票否决权。

    “接下来我们大家需要讨论的是关于乐乾与浅海控股集团的重组方案——”

    “反对。”

    “反对。”

    “反对。”

    谢昭立刻发难。

    “我们都没有念完,你能不能有点礼貌?”陈董压着怒火。

    “我只是在替大家省点时间罢了。”谢昭说,“只要我不点头,你和白衣骑士的婚事就休想。”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陈董说,“除你之外,所有人都会同意。”

    “还有你根本就没有投票的资格。”

    “你和我们有利益冲突,你正在敌意收购我们公司,所以你必须回避利益冲突,回避表决。”

    “谁说只有我会反对?”谢昭说。

    “我也反对。”一直坐在陈董右边沉默的CFO突然举手。

    “你也在这个时候搞政变?”陈董盯着她难以置信,全都是居心叵测的女人。

    他是想起来些蛛丝马迹,在意大利时,他的CFO就和谢昭两人有些鬼鬼祟祟。

    在他被投毒重病时,他的儿子陈彬浩夺权,陈彬浩后来为自己辩解,说也是得到了CFO的支持才敢这样做的。

    “我也反对。”一直喝的烂醉如泥趴在桌上睡觉的陈庆突然举手。

    “闭嘴!你神志都不清醒反对什么?”陈董都气笑了。他一共就两个儿子,一个已经进了监狱,还有一个现在成天长醉不醒,但居然在董事会的时候还专门赶过来背刺他。

    “不要挣扎了。”谢昭说,“就算我投了弃权票,你的赞成票也到不了2/3多数。”

    “不是弃权,你必须得回避表决!”陈董说。弃权和投票回避表决的算法不一样,如果是回避表决的话,就是余下的八人投票,那么就可以到2/3多数。

    “我既不弃权也不回避表决,你有意见就去法院告我吧。”谢昭说,“这项动议必须被否决。”

    会议室里立刻吵作一团,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陈董气得拿起来桌上的烟灰缸朝谢昭砸去,谢昭也不甘示弱直接抄起旁边的花瓶往他头上砸。

    其他人也莫名被卷入乱战,陈庆最后和他爹扭打在一起,两个人在地板上滚。

    “女士们先生们!”会议主持人拿文件夹不停地拍打在桌面上。“文明点!注意你们的素质!”

    屋子里的董事们已经彻底从吵架上升到打群架,无人在意他。

    “保安保安呢,把这些叛徒给我轰出去!”陈董的鞋子被踢掉了,他艰难地从桌子下爬了出来。

    来了几个穿黑衣的保镖,把陈庆,CFO还有谢昭全都控制住,往外扭送。

    “滚滚滚,全都给我滚!”陈董说。

    谢昭虽然被两个保安架住了,但她高昂着脑袋俯视着在地上爬着找鞋子的陈董。

    “董事会绝不可以把自己的利益放到股东利益前,你敢拒绝我的收购邀约,我作为股东可以起诉董事会违反fiduciary duty.

    你一切防御性措施都会被我们挡回去。”她冷然道。

    “立刻滚!我的董事会没有你的位置!轮不到你在这里胡说八道!”陈董好不容易找到了鞋子,他奋力地把鞋子往谢昭头上砸去。

    “你逃得掉董事会,逃得过股东大会吗?”谢昭冷笑,“你现在不让我表决可以啊。我到股东大会上表决,要求撤销陈辛的执行董事以及董事局主席职务。”

    “滚!!!”鞋子打偏了,打到了保安头上。

    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把谢昭扭了出去。

    “不用送,我自己会走。”谢昭从他们俩的禁锢当中挣脱出来。

    她在保安的目光驱赶中被轰出了乐乾集团的大门。

    谢昭的手机振动,她打开一看。

    是乐乾管理层发表向所有员工的公开信。

    “每一个乐乾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我们的历史是在我们的创始人陈辛先生的带领下,大家经过了几十年的努力才成长为跨国的大型媒体公司,这是我们共同造就的成果。

    而且窃国者,伪君子谢昭趁人之危,趁创始人病重时期趁虚而入,图谋公司控制权。大家都清楚我们的创始人陈辛先生从前是多么的信任这位谢昭小姐,将她委以重任以为她会带领我们共同走出泥潭,没想到她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她从前在人前是怎样惺惺作态表示与陈辛先生的友谊地久天长,如今翻脸不认人,这种恐怖的小人怎能不让人心寒!

    何况谢昭这个华尔街资本家有名的吸血鬼,一定会为了私利,毁掉我们苦心经营的品牌。”

    这封信太长,谢昭拉了半天也拉不到头。

    公开信的最后写道:“我希望广大的员工记住,谢昭此人颠倒是非黑白,唯利是图,从未为我们企业着想,只为满足自己不断膨胀的野心。我们当团结一致清除这个内患。”

    谢昭笑了笑,完全没当回事。

    她上了车。

    简和江慈正坐在车里等她。

    “老板,接下来去哪里?”

    “去拉票。”谢昭说,“股东大会开始前,我们要让其他股东站在我这里。”

    股东出席股东大会会议的时候,股东所持的每一股份都有一表决权,在股东大会上提出的议案必须经出席会议的股东所投表决权超过50%才能算通过。

    她要开股东大会罢免整个管理层,行使股东权利撤掉的乐乾所有董事会成员,那就需要超过50%的股东赞同票。

    从投票权来看,谢昭手上的股份目前并没有超过陈家的,但是加上同盟机构投资者可转债转股支持她的话手上的投票全总数将和陈家的相当,再加上一些已经向她摇摆的中立朋友,支持选票很大可能可以超过50%。

    “去中国?”江慈问。

    “是的,飞首都。”谢昭说。

    摇摆的股东们已经由沈先生给她牵好了线,虽然沈先生之前没有把股份卖给她,但因为谢昭把他想要的股份转给了他,他卖谢昭一个面子,通过自己的关系给她介绍好了她需要见的几位朋友。

    江慈默默把地址发了出去。

    “我们的手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这一次只有你自己。”很快,母亲给他回话,“不过那里很安全,这是个轻松的任务你也不用担心。记得夜里不要暴饮暴食,会得肠胃炎。”

    这一次他将无法召唤神灯,神灯不在管辖区。

    *

    使馆区,宝格丽酒店。

    黑白极简的风格,几盏橘色柔和落地灯,大厅光线有点暗。

    简和江慈正在大堂办理入住,人来人往,谢昭站在不远处的绿植旁打电话。

    “早餐要重新订,这里提供的早餐谢总不会喜欢。”简作为前辈教育江慈。

    “明白,我刚在车上已经定好了,明天早上会准时送到。”江慈说。

    你又提前订好了?简生气。

    “你送过去给她,说你订的。还有9点前让她少喝点咖啡,会干扰皮质醇水平。”江慈说。

    不和前辈抢功劳是个正确的选择。

    但是简回过味来。

    如果江慈每次不是在抢功劳表现自己的话,那么他其实就是在纯粹地关心谢总欸。

    “这么关心她,你不会是喜欢谢总吧?”简随口一说。

    “我没有喜欢她。我为什么不能关心她,我关心老板有错吗?有错吗?老板给我开工资了啊。”江慈像被踩了一脚的猫,炸毛了。

    “老板好,我们才能好。”

    “你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狭隘?”

    “你凭什么说我喜欢她?我就不能对朋友好吗?”

    “你工作不积极,也不允许我工作积极点?”

    没想到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居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简意味深长地笑道:“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介意。”

    啧啧啧,看来是很喜欢,戳中心事心虚了。

    明白江慈并不是在和她在一个赛道里卷,简看他立刻顺眼多了。

    大厅里朦胧的暖光下,他极为立体的面部轮廓也朦胧了些,纤长的睫毛低垂,有种易碎感。

    现在是傍晚大厅里来来回回的人很多,很多女孩回头对他看。

    的确是很完美的长相,简心想,这么漂亮难怪老板另眼相看。

    “你加油。”她意味深长地说。

    江慈张了张口还想和她理论,有人喊住了他。

    “学长!江慈学长!”

    他回头,三个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眼前。

    其中一个女孩冲过来要拥抱他,江慈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等等,请问你们是谁?”

    “您怎么能不记得我们呢?我们是你的校友啊。我是笑笑。”那个要抱他的女孩不满道,“在牛津,您忘了?”

    她画欧美风格的妆,皮肤晒得很健康,一双笑眼,笑起来梨涡浅浅,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宽松休闲装,平底凉鞋,手里提着乌面黑色鳄鱼皮的包。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咱们同学那么多年都不见了,想不起来也正常。您这次来是旅游呢还是工作呢?”她说话很快,吐字像机关枪扫射一样直往外打。

    江慈竭力回忆,学校里的同学太多了,他很少参加社交活动和大多数人都是点头之交。

    这个女孩,他想起来了,是约翰的某任女朋友。

    “抱歉,我一时没想起来。你们好。”江慈礼节性地打招呼。

    他很怕寒暄,尤其是跟老同学没完没了的寒暄。

    “我带他们在附近逛呢,正好在这喝下午茶歇一会。” 笑笑很自来熟,“不好吃,不要尝试。”

    江慈戴着礼貌的假笑点头。

    “你们都是来这旅游的吗?”

    “他们两是,我们三个也是好长时间没有聚了。”笑笑指了指旁边两个女孩。

    江慈假笑对他们也点了点头,其他两个女孩他更加没有印象。

    “那你们玩的愉快,我是来这边出差的我还有事要忙。”他说。

    “等等,别急着走啊。”笑笑说,“晚上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咱们老同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

    “不了,我们工作挺忙的,没有那么多时间。”江慈向简求助,可不知何时简已经不在这了。

    谢昭打完电话,远远地就看见江慈被三个美女团团围住了。

    他此时正在人群中慌乱地搜索着,看见谢昭,他立马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哪有那么忙的工作呀?再忙也要吃晚饭的吧。”笑笑不依不饶。

    “学长,你就来吧,我们是真心请你的。”旁边的女孩也开口了。谢昭看她气质知性优雅,戴眼镜像个学究,素面朝天,穿米色修身上衣,烟灰色半裙,猫跟鞋。

    她旁边最后一位女孩,也是最漂亮,罕见的漂亮,很像日本漫画里的美少女。

    她娇小纤细,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深棕色的长卷发搭在雪白的肩上,穿一条迪奥的香槟色伞裙。

    她最安静,一言不发,眼神怯怯地看着江慈,欲说还羞。

    这三个女孩的眼神都全神贯注地黏在江慈的身上。

    眼神最能暴露一个人的秘密,尤其是女孩的心事。

    谢昭走了过来,江慈松了口气。

    “这是学长的朋友?一起来吧。”笑笑说,“人多热闹。”

    “这是我们老板,我们马上还要加班呢。而且我最近在节食晚上不想吃东西。”江慈说,“不打扰你们聚餐了,我们俩先上楼了。”

    “我们今天不用加班。”谢昭笑道,“既然同学难得见一面,就一起吃个晚饭呗。”她对江慈的求救信号熟视无睹。

    等一等,他绝对不能再和这几个老同学废话下去,笑笑如果曾经和约翰交往过的话,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从约翰那里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江慈惊慌,这晚饭是绝对不能吃的,倘若他们随便说出点什么,谢昭一定能顺着蛛丝马迹发现真相。

    “我很困,我睡眠不足,我现在立刻就要补觉。”江慈说,他也顾不得礼貌了。

    “吃完饭再睡也不迟。”谢昭说。

    “我真的不想吃。”江慈像被主人拖住的猫,想逃跑。

    “学长,这不是您老板,是您女朋友吧?”笑笑说,“您是不是怕女朋友知道我以前喜欢过你,觉得尴尬?”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计较干嘛。”她笑道,“就因为这,不敢跟我们吃饭?”

    江慈瞳孔放大,她在说什么??

    我都没有跟你说过几句话啊同学,不能这样害我。

    谢昭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

    “这有什么可计较的。”谢昭说,“既然大家好不容易见一趟,那就一起吃饭吧。”

    “爽快。”笑笑很高兴,“放心,我定的餐厅你们一定喜欢。”

    四个女孩都很高兴,除了江慈。

    他,这三个随时抖出他过往信息的女孩们,还有随时分析信息的侦探谢昭坐一块。

    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得过这顿饭。

    第118章 鸿门宴

    *

    窗外,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松树,晚风吹进一点松柏的香气。

    谢昭往外看,正好能看到对面低矮楼房的瓦片屋檐,屋檐上一只白猫悠然走过。

    粉紫色的天渐渐暗了,一抹橘色慢慢地沉淀到屋檐之下。

    笑笑定的餐厅是一家藏在胡同里的会员制私人餐厅,并不对外营业。

    古朴安静庭院的第二层只有他们这一桌人。

    “这儿的确很惬意。”谢昭笑道。

    “当然,可不只是环境,这儿的涮肉你们绝对会喜欢。”笑笑热情地给她递茶,“这里的师傅切肉手艺绝对是一流的,你们等会儿吃了就知道。”

    几个女孩一见如故,很快就聊了起来,唯有江慈坐在这四个女孩中间,如坐针毡。

    几百年都没有见到的同学,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见?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一起吃过饭,为什么现在非要这么热情的请客?

    这顿饭透露着诡异。

    谢昭不让他拒绝,非要来吃这莫名其妙的饭就更诡异了。

    这是鸿门宴,江慈直觉非常不妙。

    桌上的景泰蓝铜锅架了起来,不一会就升起了白色的热气。

    几大盘白底蓝花的白瓷盘里摆好了手切羊肉,各色素菜,点心。

    笑笑亲自站起来给谢昭和江慈调酱,又要给他们倒酒。

    “谢谢,不用了我不喝酒。”江慈赶紧说。

    他挡住了谢昭的杯子:“她也不喝。”

    “怕我灌她酒?”笑笑嫣然一笑,“还挺护你女朋友。”

    江慈没点头也没否认,这不重要,他在竭力思考笑笑到底有什么目的。

    老同学许久不见了在一起吃饭,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但对于江慈不是。

    他很排斥无效社交,有这个时间不如睡觉。

    何况笑笑的热情,有着说不出的古怪。

    不过酒过三巡,大家也只是闲谈而已,笑笑也完全没有提到他的过去。江慈想也许自己只是多虑了。

    有的人就是喜欢热闹,这就是人家的生活方式而已。

    谢昭见江慈沉默着好像在神游思索什么,老是忘记吃菜,但他手上仍然在给她烫菜,添水,递纸巾。

    从他一开始的装模作样到今天的习惯性动作,江慈在餐桌上为她服务就像巴普洛夫的狗被训成了条件反射。

    “学长对女朋友真体贴。”笑笑玩笑道,“早知道我在上学时就该死追着你不放的。”

    她对谢昭笑道:“我以前可喜欢他了,我真后悔没坚持。”

    这句话莫名有几分挑衅的意思,谢昭只笑了下没接茬。

    “你喜欢的是约翰。”江慈被吓得一惊,赶忙对谢昭说,“她以前是约翰的女朋友,约翰你记得吗。”

    他第一时间不想让谢昭误会。

    至于为什么不想,江慈只认为是无中生有的罪名他不能担。

    “没错,我当时是和约翰交往的。”笑笑说。

    江慈松了口气,喝了口茶。

    “但我和约翰交往都是为了接近学长你。”笑笑直视他,“因为我直接追你,你根本就不会搭理我。约翰是你的室友,只有接近他才能接近你,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江慈一口热茶差点呛死。

    “玩笑,别乱开。”江慈被烫得哑着声音说。

    笑笑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他上学时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仅限于见面打个招呼,这能喜欢什么?

    无冤无仇,笑笑为何现在来整他?

    “约翰谈了那么多女朋友,学长为何单单只记得我呢?”

    “其实学长当时总是默默地注视着我。”笑笑看向谢昭。

    谢昭挑眉,看向江慈。

    “我绝对没有单独看过你。”江慈立刻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我在看你,那肯定是看约翰,你只是刚好站在他旁边。”

    “没错,约翰是你的朋友你总是记得,我是你朋友的女朋友,你自然要克制。”笑笑叹气,“我真后悔,当时太幼稚,早知道就不和约翰交往了。”

    她喝了一口酒,脸上绯红。

    “我只是想靠近你,没想到这样反而推远了。”

    她看着江慈,目光灼灼。

    “我还记得有一天早上你推开门,默默地看了看在沙发上的约翰还有我,然后转身离去,你当时的眼神我今天都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你。”江慈说,“我当时每天写论文到凌晨两点才能睡觉,每当我两点刚躺下你们就准时准点开始party,到三点好不容易安静了我能睡个十几分钟,窗外鸟又开始叫了。”

    “一个每天都缺觉精神衰弱的人为什么早上看你,那是杀人的眼神啊,party永动机!”

    我这样没有杀人的好室友为何还要被室友的女朋友污蔑清白,江慈心想,天理何在?

    “别理她,笑笑认为只要跟她走同一条路的男人都是在跟踪她。”旁边戴眼镜的素颜女孩开口了,“学长绝对没有单独多看你。”

    江慈感激地看了看她。

    “抱歉,我记性太坏,你是——”

    到现在都没有问她的名字,太失礼。

    “我是素问,我和学长只有一面之缘,所以你不记得也正常。”

    江慈点头微笑,这桌还是有正常人的。

    “但我和学长戏剧性地邂逅在空无一人的博物馆,学长当时明明和我一见如故,一见面就无话不谈,聊了整整三个小时。”素问说,“居然把我也忘了,真让我伤心。”

    博物馆?三个小时?

    “你能不能把话说完整点?”江慈说,“我在解剖罕见器官疾病标本及模型博物馆当讲解员,然后你走进来问我问题。关于尸体以及各种死法的问题,你问了三个小时,这是戏剧性邂逅的定义吗?”

    他当时还想怎么会有这么热爱法医人体学的人来参观。

    “说话严谨点,博物馆里可不是我们两个人,还有整栋楼的骷髅和尸体呢。”江慈纠正她。

    “我和学长不仅志趣相投,而且星座也是百分之百相配呢。”素问完全不理江慈,她看着谢昭自顾自地说,“星座相配这说明什么?”

    “说明巴纳姆效应,你相信群体性妄想,容易被诈骗。”江慈说。

    为什么?他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几位?

    江慈百思不得其解。

    “我要道歉。”笑笑又喝了一杯酒,“我说得不对,其实学长并没有多看过我,这是我编的。”

    “谢谢,谢谢。”江慈说。

    “事实是我一直在默默注视着学长,我完全没有办法停下来看他。”笑笑说,“但是我的机会太少了,因为他每天回家后太早拉上窗帘。”

    江慈此刻只想纵身一跃,跳进火锅里。

    这不是在涮羊肉,这是在涮他呀。

    谢昭笑得很开心,好像对于其他女生当她的面调戏她男朋友毫不生气。

    “学长,我对你的女朋友真的很好奇。”素问盯着谢昭,“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就在想,面对这么一位气质神秘,高贵的美丽女士。我还有机会吗?”

    “够了。”江慈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我很尊重你们,但你们完全不尊重我。”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也不尊重我女朋友。”

    他示意谢昭赶紧走,但谢昭仍然慢条斯理地吃饭,动也不动。

    “我到楼下等你。”江慈立刻起身离席。

    “学长生气了。”几个女孩低声说,那个最安静的全程一言不发的洋娃娃突然站起身,追着江慈下楼了。

    谢昭依然慢悠悠地涮毛肚,脸上很平静。

    “学长生气了,你为什么不生气?”笑笑说。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你们俩根本就不喜欢他。”谢昭微笑。

    “你已经结婚了。”她对笑笑说,“你喜欢美黑,但左手无名指上留了一个明显的白印子,那是婚戒。我想婚戒现在应该就在你的口袋当中。”

    “而你素问小姐,你对女人的兴趣恐怕比对男人还要多一些。”谢昭笑道。

    素问吃饭时全程都在盯着谢昭,几乎看都没有看江慈一眼。

    这并不是挑衅的目光,而是感兴趣的目光。

    素问之前问的她有没有机会,并不是是指追江慈的机会,而是只追谢昭的机会。

    “你很聪明。”笑笑说,“你说的既对也不对。”

    “我们是喜欢他的,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只是一点小女孩时期的倾慕。现在我们的确都有了男朋友和女朋友。”

    “玩笑话总是半开玩笑半当真。”素问说,“表白的话是真的,只不过是对多年前的人说,而不是现在。现在我更想对谢小姐说。”

    “打住。”笑笑制止她岔开话题,“其实冒犯了你们,我们也很抱歉。但是我们必须这么做。”

    “我明白了。”谢昭说,“现在真正还喜欢他的人,或者说真正想对他表白的其实是那位追他下楼的小姐。就是刚才吃饭一言不发的那一位。”

    “我想也许她是一位很害羞很腼腆的女孩,有的话她恐怕永远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你们怕她尴尬,为了减少她的难堪,就先轮流表白。说表白也不合适,就是让她坦然地讲出从前的心事,彻底放下吧。”

    “你们很关心朋友。”谢昭说,“不过既然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有表白遗憾的必要吗?”

    “谢小姐,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女朋友,我们早就知道。”笑笑微笑道。

    “为什么?”

    “先不说别的。如果你是他的女朋友,现在早就该追下去了。你的男朋友现在可和另外一位大美女在一块儿呢。”笑笑说。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谢昭说,“女孩子向自己的青春告别一下,我觉得也没什么。”

    “况且我就是为了她而来。”

    “因为她其实是浅海控股集团的千金赵婉平小姐,对不对?”

    正在跟她作对的白衣骑士创始人的女儿。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素问说,“你的确很聪明,不愧是我感兴趣的女人。”

    “谢小姐,生意场上的事我们不大懂。不过如果你是为了生意上的事跟她接近,那恐怕算盘打错了。”

    “我并没有敌意,我来也只是希望大家交个朋友。”谢昭说。

    “当然,当然。我们喜欢江慈,也很喜欢你。”笑笑说,“我们当然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只是,你恐怕有点误会。”

    “你应当是认为赵小姐和我们一样,只是在少女时期对白月光学长有点懵懂憧憬的小女孩,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对学长表白几句,也只是抒发一下当年的遗憾。”

    “所以大家现在的身份都是老同学,普通朋友甚至可以谈一谈生意场上的事。”

    “难道不是吗?”谢昭说。

    “首先你如果想通过她去接近她父亲和他谈判之类的,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父亲最近刚刚宣布要和她断绝关系,不认她这个女儿。”

    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得罪她父亲了呢?

    素问看出她的疑惑,“因为她拒绝联姻,一定要退婚。”

    “婚姻自主嘛,的确不应该强买强卖。”谢昭说,“我支持她。”

    “你支持她。”笑笑苦笑,“你知道她退婚是为了谁吗?”

    “她非江慈不嫁。”

    “可是,他们不是上学时并没有多少交集吗?”谢昭奇怪道。

    “不仅是没有多少交集,他们根本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素问叹气。

    “所以我说,你如果是学长的女朋友现在真的应该去下楼看一看。”笑笑说。

    “她表白可并不是告别,并不是说说当年的遗憾放下。”

    “我们只是喜欢过学长,我们喜欢过很多人,男人,女人。”素问说。

    “她不一样的。”

    “那是漫长的无望的沉默的,爱。”

    江慈站在楼下,他刚才假装生气,但他实际上并没有生气。

    他知道笑笑跟素问两个人完全在唱戏。

    只是到底唱的哪一出,他一定要搞明白。

    台阶上,一双芭蕾鞋静静地停着。

    “赵小姐?”江慈问。

    “其实我们几个在酒店的大厅相遇,并不是巧合吧。”

    芭蕾鞋沉默着。

    “笑笑当时说的是你们在这附近闲逛,累了就顺便到酒店坐坐,喝下午茶。”

    “那个时间点,酒店排队等下午茶的人那么多,如果没有预约的话恐怕很难有位置。”

    芭蕾鞋有些局促。

    没错,他可以判断出这个想法是对的。

    “而刚才全程吃饭的时候,虽然赵小姐你根本就没有说话,但笑笑和素问最关注的是你。”

    这场戏的主角是赵小姐。

    “所以我刚才一直在想,我到底遗漏了什么信息。”江慈说,“你的姓氏和浅海股份集团创始人的姓氏一样,名字当中又有他爱人的名。年龄也对得上,你应当是他们的女儿。”

    “所以你们应该是早就到了酒店,看到我这个老同学是一个意外,但正好你可以用我的同学关系。”

    “你是为了收购的事而来。你想接触的人是谢总,对不对?”

    第119章 暗恋往事

    *

    江慈等待着赵小姐的答案。

    香槟色裙摆一级一级的从楼梯上飘荡下来,停在他面前。

    “我退婚了。”她说。

    “嗯?”

    这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我很抱歉听到这样的消息。”江慈说。

    “不,我退婚了,但我非常开心。”赵小姐说。

    “那祝贺你。”江慈说。

    “我知道,这样也许会给你增加负担。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赵小姐看着他。

    “我们的确不是碰巧在那里相遇,而是我特地在那里等你。”她的声线有些不稳,但越说越平静。

    “等我?你不是等谢总吗?”江慈蹙眉。

    赵小姐摇头,“你早已不记得我,或者说你从来都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但我喜欢你,喜欢了你很多年,从来没有改变过。我没有办法喜欢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我没有办法嫁给除你以外的任何人。”

    “???!”

    谢昭从二楼窗台往外看,天边仍然残留着一些火烧云。

    屋檐下穿着松垮白t恤的年轻人低头看眼前娇小的女孩,他们俩之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他的发丝被染上了一点橙红色,瞳色在光下也更加清透。

    江慈在认真地听她说话。

    女孩垂下了头,轻轻踢着地上的石子不再和他眼神对视。

    晚风将女孩说的话清晰地吹进了谢昭的耳朵里。

    她关上了窗户。

    “我们得给他们一点隐私权。”谢昭说。

    “那你可真大度,如果我男朋友敢在下面听其他女孩表白,我一定会冲下去。”笑笑说。

    “没必要。我很自信。”谢昭说。

    “你不是自信,你是和我们一样早就知道了,江慈一定会拒绝她。”素问说,“他会拒绝所有人,任何人。”

    “你之前问我们,为什么不相信你是学长的女朋友。”笑笑说,“这就像对17世纪的人说你会登月成功一样,天方夜谭。”

    “你们之前真的追过他?”谢昭笑道。她还以为只是玩笑话。

    “千真万确。”笑笑说,“你知道比追一个男人失败更令人愤怒的是什么吗?”

    “就是你追了半天,结果他熟视无睹,压根不知道你在干嘛。”素问说。

    “我从小就开始谈恋爱,我的男朋友数都数不过来。但是我从来没见过学长这种人。”笑笑说。

    “像他这种难以攻略的男人,我当时是非常感兴趣的。我一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跟他制造偶遇。”

    “有段时间他去听什么讲座,我就去听什么讲座,我专门坐在他旁边。他去哪家餐厅,我也去哪家餐厅。甚至他走哪条路,我也装作和他同路。”

    就这样,我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跟他偶遇了无数次。甚至经常问他一些小问题,比如路怎么走啊,书在哪儿找啊。他每次都很有礼貌地回答了我。

    结果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我这样的大美女跟他偶遇了一个月。当我上前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压根不记得见过我,点个头就走了。”

    “居然敢把我当路人。我当然咽不下这口气。”笑笑说,“我当时想非把他搞定不可。”

    “所以你和他的室友交往?”谢昭说。

    “是的,我当时想你居然不记得我,那我就天天在你家晃,你总该记得了吧。”笑笑说。

    “黑色透明蕾丝睡裙,白色透明蕾丝睡裙,红色低胸短裙,黑色露背长裙,警官制服——”笑笑喝了一口酒,“全都没有用!”

    “我隔三差五穿成这样,在他家当他面又晃了一个月。结果我和他说话时,他仍然不记得我的名字。跟他打招呼,他非常礼貌地喊我cindy,那是约翰前前前女友的名字,他压根就没有认清楚约翰谈的这些女孩到底谁对谁!”

    “我非常生气对他发火,我说你这样非常不尊重人。”

    “学长诚恳地向我道歉,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以为他总该记得我的名字了吧。”

    “结果我听到他跟约翰提到我的时候说的是:你和cindy3.0早上不要太吵,吵到我睡觉。”

    “我可以想象,他的确是非常不解风情。”谢昭笑道。

    “不,你想象不到,我还没说到最离谱的事呢。”笑笑叹气。

    “我在学长这里遭到了滑铁卢,有巨大的挫败感,非常生气。”笑笑说,“但我很快就不生气了,因为有人比我还要倒霉。”

    “那是万圣节的时候,约翰在他们家开party,学长当然锁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一个非常性感的金发兔女郎敲开了他的门,学长摘下降噪耳机,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自己是内衣模特,并且自己创办了一个内衣品牌,问学长有没有兴趣邀请自己进屋,她可以一件一件地试给他看。”

    “学长非常认真地听完,然后他说——

    不买,你再走一个街区,去前面的gay吧,那里有异装癖和跨性别人士会需要。说完门关上了。”

    笑笑痛饮一杯。

    “也许你们当时用的方法太直白了?”谢昭笑问。

    “不不不。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素问推了推眼镜,“我想,学长肯定是不屑于低级的肢体勾引,需要精神上谈得来的。”

    “你知道,有时候女孩为了追求一个男孩,会去学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素问说。

    “为了和他有共同话题,对吧?”谢昭说。

    素问点头。

    “我当时想像我这样知识渊博,学习能力超强的人。不管他感兴趣什么,我肯定都聊得来。”

    “所以你为了他去了那个什么解剖博物馆去研究尸体?”谢昭问。

    “何止啊。”素问苦笑。

    “一个月内我当时才看完一本法医科学研究解剖各种死法的书,他的兴趣又转移到中世纪毒药上去了。”

    “我才开始读中世纪毒药的书,刚读完一本。他又开始看古埃及木乃伊防腐。”

    “我开始研究木乃伊的时候,他又去研究占星术心理学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他摄取知识的兴趣实在转移得太快。”素问说,“我实在支撑不住了。这不是追一个男生需要读的知识量,这是穿越到各个时代都可以当杀手的知识量。”

    “□□是行不通的,从共同的爱好切入也是行不通的。直白不行,婉约也不行。”素问说。

    “最可气的是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坐在他旁边吃饭,但是他只会关注自己餐盘里的薯条!”笑笑咬牙。

    “他不是关注自己的薯条,他独自吃饭时都在神游,我有一次甚至看到他在按巨石阵的摆法摆薯条。”素问叹气。

    “所以说学长怎么可能有女朋友?我们分析过他不喜欢女人但更不喜欢男人,他应当是对人类都没有兴趣。”笑笑说。

    “他的唯一繁衍方式估计是克隆。”素问说,“但他好像也并不喜欢多一个他自己。”

    没想到江慈上学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奇人。谢昭笑得停不下来。

    “所以你们很快就不喜欢他了吧?”她问。

    “不是这样的。”笑笑语气放缓了,“虽然学长性格有些古怪。但我们还是很喜欢他的。”

    “我们有女生穿短裙被偷拍的时候,其他人只是看着没有人帮我们,当时只有他追上偷拍者,把手机抢过去报警。”笑笑说。

    “他16岁考入牛津,虽然我们叫他学长,但他年龄却是和我们一样大。”素问说,“无论和谁说话,他都很平等尊重。你和他交流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就算你们的立场观点不一样,他也有很强的包容性,愿意去倾听理解对方的想法。”

    “男人那种烦人的特点,说教,指点江山,教女人做事,看不起女人的事业。这些他完全没有。有时候不知道他是太正常还是太不正常。”笑笑说。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太好看了。”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你永远也追不到他,但其实追不上也不能算缺点。”素问说,“我后来想,其实他并不是听不懂女生在对他示好,这只是一种婉拒的方式,这种奇奇怪怪的方式只会让别人笑他是怪胎听不懂人话,而不会让别人或者女生自己觉得她没有魅力。他只是在给对方台阶下。”

    “这样也好,没有人能得到月亮,也就没有人会失去月亮。”

    “其实对于少女时期的我们而言,他更像一个符号而不是一个具体的人。因为我们也没有完全的了解他,我们也并没有想完全的了解。他是一个美好的意象,我们也并不需要摘下月亮,这样我们所有人都能时不时为月光而愉快。”

    “可是既然你们认为他是遥不可及的,为什么还要帮助赵小姐向他表白追求他呢?为什么不劝她放弃?”谢昭问。

    “没用,她忘不了他。非他不可。”笑笑说。

    “赵小姐长那么漂亮,家世又好。肯定从小到大都不缺男人追求。为何对一个从未说过话的人念念不忘呢?”谢昭疑惑极了。

    她喜欢江慈,也能理解别的女生喜欢他,但从没说过话而爱上,这太不可思议了。

    *

    “赵小姐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好像都没有见过你。你说的这些从何说起呢?”江慈说。

    “你见过我的,只是那时候我和现在长得完全不一样,我们相遇并不是在大学,而是在更久之前。”

    赵小姐并不看江慈,她看着天边最后一点晚霞,慢悠悠地说,“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从头说起,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完整地说过这段故事。”

    “那时候我十四岁,因为生病吃了很多带激素的药,所以整个人都非常的浮肿肥胖,并且脸上长满了各种痤疮,身材也矮小。我是个非常丑陋的小女孩,因为家庭的关系性格也非常沉闷自卑。”她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嘴上下开合着。

    “我上的是私立学校,女校。大部分女孩还是很好的,可是我自己的性格比较敏感,也没有多少朋友。但最糟糕的是,不知何时我得罪了一个非常受欢迎的女孩,她很讨厌我,觉得我很丑。

    噩梦就此开始了,请允许我略过这一部分,无非是一个丑陋性格内向的小女孩在学校里被孤立排挤捉弄,没有多少新意,但是太痛苦了,我不想再回想。”

    晚风吹过她的长卷发。

    “私校的联谊活动,和男生的联谊活动,是我最怕参加的活动。他们的眼神很可怕,看我就像看一个怪物,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我当时就是这样恐惧的。

    可有一个很帅气的男孩,却主动和我说话,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后来,我和他每天都会聊天。和他聊天是我整个灰暗生活为数不多的一点快乐,就连被那个受欢迎的女孩嘲笑和欺负也变得无所谓了,只要想到他我就会开心。

    下一次的活动是舞会,他邀请我做他的舞伴。

    我当然很高兴地答应了。我也开始做起丑小鸭和白马王子之类的白日梦来,幻想他会和我交往。

    舞会的时间一天天临近,我时而担心自己的外貌,时而担心他会反悔。

    到了舞会的那一天,我换了好几套不同的衣服,还特地让我的朋友帮我打扮。

    还好,他按时来了并没有反悔。

    他说我很漂亮,很喜欢我。

    我好开心,但莫名也有一丝不安。

    按照礼仪他该送我一朵胸花的,但他说忘记了,我也没有在意。

    我坐上他的车,就像灰姑娘坐上南瓜马车。

    我们到了舞厅,大家都到了,我看到那个平时欺负我的女孩就站在不远处。

    我有些害怕,但他仍然说笑,让我不要紧张。

    钢琴声响起了。

    大家都两两一对开始跳舞,他却站着不动,我去拉他的手,却立刻被他甩开了。

    他好看的脸上露出了厌恶,嫌弃,还有嘲讽的笑。

    他看我就像看一只即将被解剖的青蛙。

    我木然地站着不知所措,很快交换舞伴了,那个平时欺负我的女孩翩然投入他的怀中。

    我立刻明白了,他们一直在耍我,他们联合起来耍我。

    交换舞伴,但此时其他的所有男生都不愿意和我跳舞,他们纷纷从我身边绕开,留下我多余一个人。

    我伸出手,十分难堪的,我应当放下手,但当时大脑不做主了,整个动作都是僵硬的。

    我伸手站在那里,一个可怜的丑陋小女孩,就像个小傻瓜一样等待别的男生来邀请我。

    所有人都开始笑。

    我喜欢的那个男孩和平时欺负我的那个女孩,他们笑得最开心。

    他们抱在一起。

    看到我喜欢的人当着我的面,亲吻欺负我的女孩。

    我很痛苦。

    “自己看不到自己长什么样吗?还以为我男朋友会看上你?”那个女孩大声说。

    笑声更大了,所有人都看着我笑。

    我本来想我并没有得罪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原来他耍我,不过是为了哄他喜欢的女孩开心。

    对于本来就自卑,敏感的小孩来讲,当时那个舞厅在我看来简直是地狱。

    我应当立刻逃跑的,但是我就是僵住了,就像被麻醉的青蛙动弹不得。

    在笑声中,我动也动不了。

    我很害怕,太丢人了,我简直想立刻死掉。

    我不知道,就算我活过了今天,明天怎么面对其他同学嘲笑的眼神。

    这件事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编排呢?

    一个丑女居然不自量力地敢勾引美女的男朋友,还被人家狠狠地羞辱。

    我好害怕,我不敢过明天,但倘若逃课的话会被老师和家长狠狠教训。

    干脆今晚就死了才好,我并不想死的我很怕疼,可是这样每天都被羞辱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这个时候,钢琴声突然停止了。

    那个一直背对着我们弹钢琴的高个子男孩突然站起身。

    他不属于舞会的一员,他并不是来跳舞的,他只是来弹钢琴的。

    但是他突然站起来,他向我走过来,走到人群当中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

    他惊为天人的那张脸,那双矜贵的绿色眼睛,让所有的小孩都安静了。

    人群自动地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他停在我面前,向我行礼,然后非常自然地接过我伸在空中僵硬的手,音乐重新响了起来。

    我们跳舞,他的举止是无可挑剔的优雅得体,就像我们并不是在一个小小的舞厅当中跳舞,而是在宫廷当中。

    没有人再笑了,甚至所有的人都渐渐停了下来,没有人跳舞,大家都看着我们。

    准确的说,是看他。

    我在人群之中,看向那个我喜欢的男孩,我才发觉他其实也没有多好看,在这高个子英俊男生面前,他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在高个子男生得体的行为面前,刚刚对我避之不及的所有人都看上去像滑稽的小丑。

    一曲结束,他向我行礼,就像我不是个丑陋的小姑娘,而是什么宫廷的贵族淑女。

    他顺手将衣服上的宝石胸针当做花递给我。

    因为其他女孩都有胸花,而我没有。

    不过她们得到的都是鲜花,而我得到的是宝石。

    然后他就离开了。

    全程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不知道我的。

    舞会继续,没有人再嘲笑我。

    也许是他体面的行为,让其他无聊的人自惭形秽。

    也许是有点眼力见的小孩会认出那枚宝石胸针。

    那不是什么名牌,那是家徽上的花。

    来自最尊贵的绝不可得罪的家族。

    很快,有女生跟我跳舞,也有男生跟我跳舞。

    我就这样不停地和陌生的人跳了一整晚。

    我很开心。

    至于欺负我的那两个人,在这一晚上我就想通了,他们不过是粗俗不堪的小丑,我没什么可丢脸的,丢脸的该是他们。

    但是那个绿眼睛的少年,在一个丑小孩最自卑最痛苦的时期伸出援手维护了我的自尊。

    虽然我和他相处,只有几分钟,一支舞的时间。但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他。

    后来我长大了,越来越漂亮,吹捧我的男人越来越多,他们都说对我一见钟情。

    甚至有一些花花公子自称会为了我幡然悔过。可是他们越像狗一样谄媚,我就越觉得恶心,因为我知道他们对待普通的女孩对待相貌不好的女孩是什么样恶劣冷漠的态度。

    同时,我依然希望和那个少年重逢。

    在大学的时候重新看到他,他变得更俊美了。我既激动又有些忐忑。

    我很希望他喜欢我,但他倘若像其他男人一样对我的脸一见钟情,那我也会立刻认为他失去魅力。

    很快我就发现我的纠结是非常可笑的,因为无论我怎么样制造偶然的机会,不论我经常在他的视野范围内怎么高调出现,他完全没有多注意我。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到我的时候和扫到其他人的时候是一样的。

    不仅是我,其他的漂亮女孩想引起他的注意,也是难于上青天。

    他对美女和普通女孩的态度依然是一视同仁,得体,客气,礼貌,实际疏远。

    我想,这个时候我真的爱上他了。”

    江慈沉默地听完,他想起来了,15岁的时候弹钢琴,听到有个小女孩被人嘲笑丑,没有人愿意跟她跳舞。

    他知道因为外貌而被同龄人排挤是什么滋味,虽然他是因为太美,而这个女孩是因为太丑。

    “我很抱歉听到你经历的那些。但是赵小姐,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小时候对陌生人的感激而已,并不是爱情。”江慈说。

    “而我当时的举动也完全是出于礼节。”

    贵公子的教养,是对所有女士一视同仁的尊重,不论她是名门贵女还是乞讨的老太。

    对美女谄媚,对普通女孩嘲弄漠视无礼,那是粗鄙不堪的行为,说明这个男人没有家教,有再多的钱,也是个粗人,会被真正的贵族鄙视。

    江慈所接受的贵族教育决定了他在小女孩被羞辱的时候,一定会站出来维护她的尊严,这对于他来说就和在大街上制止别人随便吐痰,在餐厅制止别人对服务员大喊大叫一样是一个非常平常的礼貌性动作。

    他想赵小姐因为这种礼貌性的行为爱上他那也太离谱了,按这个逻辑说的话,最爱他的女性群体应该是八十岁以上老太。

    他对八十岁以上老太态度最好,最体贴,会让座,会帮忙拎东西,还会帮找猫。

    “我当然知道你是出于礼貌,你根本没有关注过我,怎么可能喜欢我。”赵小姐说。

    “谢谢理解。”江慈说。

    “但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赵小姐说,“你可以慢慢喜欢上我。”

    “赵小姐,你很优秀,但很抱歉,我无法喜欢你。我有女朋友了,我们感情很好。”江慈说,“而且你也并不喜欢我本身,你根本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恐怕在想象中将我过度美化理想化成了你个人喜欢的模样,我只是一个载体,来承载你美好的想象和自我意识投射。你爱的是一个幻觉,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所以,你也不用觉得失落可惜。”

    有风度的拒绝,绝不能冷漠,鄙夷,让女士没面子,难堪。

    江慈认为自己说得有理有据,很得体,赵小姐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如果你是说谢小姐是你女朋友的话,你在说谎。”她微笑。

    “为什么?”

    洋娃娃狡黠地笑了笑。

    她拿出一枚宝石胸针,胸针在夕阳下泛着璀璨光亮。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不是吗?”

    江慈一阵头疼,他本来以为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也许会是笑笑,没想到是她!

    第120章 情敌

    *

    如果你小时候顺手帮一个丑小孩解围,长大后她变成大美女非要追你,这是什么行为?

    恩将仇报,江慈心想。

    他和赵小姐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他当年好心好意帮她,不需要她感谢,但她怎么能现在来害他?

    “还有谁知道?”江慈问,他指的是胸针。

    他当时年纪小,没有考虑很多,胸针对于他来讲只是个不值钱但看上去挺好看的玩意,和一束花价值相同的小礼物而已。

    他也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个小孩会从胸针推断出家徽,并且记到了今天。

    “放心,我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因为我想你应该是不愿意别人知道。”赵小姐说,“尤其是谢小姐,是不是?”

    “你之前对我说的收购案,我多少也有所了解,我父亲正在和乐乾管理层接触。而谢小姐抢在所有人前面已经正式发动了收购,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潜在竞争对手,一位商业间谍就坐在她旁边,贴心地为她添茶倒水。”

    她靠近了一些,精致人偶般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江慈。

    “你一定是有你的计划,多半是为了你的家族赢得收购战。看来你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谢小姐看上去很信任你。但如果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江慈看着她,目光有些冷了,他很不喜欢她这种隐隐威胁他的语境。

    他的语气不再温和。

    “要挟对我没用,我不会因为怕你拆穿我就跟你交往。太荒唐了。”

    “学长,我怎么会要挟你呢?”赵小姐露出洋娃娃一样无辜的笑。

    “我喜欢你,怎么会去破坏你的商业计划?何况就算我现在拆穿了你,谢小姐知道了你是藏在她身边商业间谍又能怎么样呢?”

    “她一个人是无法对抗你们家族的,我顶多是给你们家族制造了点困难,但最终的赢家还是你们。既然如此,我何必做这种事呢?”

    “那你——”江慈蹙眉。

    “嘘。”赵小姐凑得更近,她踮起脚尖,声音放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本来我是这样想的,可是我发现了学长的另一个秘密。”

    “你喜欢谢昭小姐。”

    江慈想开口说话,被她制止了。

    “别否认。”她轻轻摇头。

    “笑笑和素问,他们是看不出来的。可是我可以,这是来自情敌的直觉。”

    “这样情况就改变了噢,拆穿你,就不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

    “谢昭小姐倘若知道你是一直在她身边故意接近她的商业间谍,是她真正的竞争对手,是和她抢夺猎物的人——她一定会恨你吧,毕竟我也能看得出来她现在还蛮喜欢你的。”

    赵小姐眉眼弯弯,笑得很甜美:“学长,一个女人被喜欢的男人欺骗背叛,会很生气的。”

    她抬眼向二楼看去,江慈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正好与谢昭目光相撞。

    不知道谢昭看了多久。

    之前赵小姐威胁他时靠得很近。

    屋檐下高大的混血男人和人偶一样精致娇小的女孩,站在一起像一对璧人。

    晚风吹动赵小姐香槟色的裙摆,她看向江慈,含情脉脉。

    谢昭看着他们,目光淡淡的,但很快就收了回去。

    “这一切都是你的臆想,谢总并不喜欢我。你要说的所有话都造成不了任何后果,除了激怒我和我的家族。”江慈淡淡地说。

    “学长,你真是开不起玩笑。”赵小姐摇头笑道,“我说了我喜欢你,肯定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任何事情。我保证不会拆穿你的。”

    “谢昭小姐和你之间的感情私事,我更加不会插手干涉。”

    她后退了几步,站在古朴的庭院当中。

    “现在是新时代,我也是接受过东西方现代教育的。我绝不会像封建社会里后宅里的裹脚女人一样跟另一位女士扯头花。”

    “我只是希望你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谢昭小姐和你既没有交往,又没有结婚,甚至你们都没有互相表白吧。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既然你们现在都是单身,我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追求你?”

    “我希望你在彻底地了解我和谢昭小姐之后再做出你的选择,而不是一开始就拒绝,完全不给一个了解我的机会。”

    “我并不想无礼。”江慈说,“但抛开其他一切因素不谈,不牵扯谢总,也不牵扯你的父亲,我的家族,就说我们俩个之间。”

    他语气平缓:“你并不是我喜欢的女生类型。”

    “我长得很漂亮,有眼睛的男人都看得到。”赵小姐说。

    “我知道,我看得见。”江慈说,“可是美貌对我个人来说并没有吸引力。”

    “当然,你不是只看脸的男人。”赵小姐笑了,“但是没有男人会不喜欢一个美丽,身材好,性格温和,孝顺,家世优越的女孩,我就是这样的女孩,只要你愿意多一点了解。”

    “可我就不喜欢美丽,听话,孝顺,家境优越的女孩。”江慈微笑。

    “那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赵小姐不生气,她觉得江慈只是在跟她抬杠。

    “比起美丽的皮囊,聪明的大脑会让我觉得这个女生很有魅力,很想继续了解她。”江慈开口了。

    赵小姐点头,这个说法她能接受。

    “但一般的聪明很无趣,得狡猾到可以绕开法律进行完美犯罪才行。”江慈说。

    “我对温和听男人话的女孩没兴趣,我就欣赏把男人当狗耍的女人。”

    “我还不喜欢孝顺的,我就喜欢那种打自己父亲的,打得越狠越喜欢,她打我爸我哥也可以,我没有意见啊。”

    “家境优越那很没意思的,我就对那种穷乡僻壤出身的女生感兴趣,跟我家境差距越大越好,可以提供看世界的另一个视角。”

    “你是说,你喜欢的类型是原生家庭一塌糊涂,心理有点扭曲,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潜在犯罪分子?”赵小姐完美的表情管理差点失败,“你为了拒绝我,可真是什么瞎话都说得出口啊。”

    “我真正想表达的是,你说的女孩子的美貌,听话的性格,孝顺,有钱的家庭背景,这一切都是利他属性。

    如果男人因为这些特质喜欢你,是因为对他们有利,他在榨取你的价值。

    他喜欢的不是你,他喜欢的是一个好奴隶,任何可以给他榨取价值的女孩他都会喜欢,如果出现一个能给他提供更多利益的女孩,他很大可能会抛下你。

    如果我因为这些特质喜欢你也是一样的,但现在是文明社会,我也不赞成奴隶制,我不需要一个奴隶,我不需要从女孩身上榨取价值,所以你说的一切对我来说毫无吸引力。”

    “但倘若一个女孩身上并没有对你有利的东西,就算她原生家庭糟糕,就算她是潜在犯罪分子,就算她会毁掉你的事业,就算她信仰的东西和你的信仰背道而驰,你仍然喜欢她。

    如果她是主犯的话,你愿意违背自己的信仰给她当从犯,那才是真正的喜欢。”江慈说。

    “赵小姐。刚才对你说话不大客气,请你不要介意。”

    他垂眼看她,恳切道:“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特别的人,就像一个空杯子已经装满了水,我完全没有办法了解其他人,就像满了的杯子没有空间再加水一样。”

    “我明白了。”赵小姐说,“我能理解你说的话,我喜欢你,所以我完全不想了解其他男人。”

    “你喜欢的真的不是我,是一个你在受困最痛苦的时候从天而降拯救你的贵公子形象,任何一个在你低谷期善意伸出援手又家境优越的男孩你都会被吸引。但那并不是真实的我,完整的我。”江慈说。

    “我有很多毛病,很多问题,有很讨人厌的时候。我并不是一个有能力拯救所有弱者的人,我也并没有那种高尚的品格完全为了拯救别人而活着,我真正的道德观,你也未必能接受得了。

    “我也不是一个优雅的合格的贵族少爷,我老妈对我很头疼,我对家族毫无贡献,而且还任性幼稚地要隐瞒我真实的身份想过普通人的人生,但当我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又需要家族的力量来帮助我。”

    “你喜欢的是一个美好的梦,梦并不是现实,也永远都无法成为现实。”江慈说。

    “赵小姐,你是一位受教育程度很高的女士,我们今天交流过之后,你很快就会想明白的。”

    “你也不用这么急于贬低自己,说来说去呀,看来你是非常喜欢她。”赵小姐嫣然一笑,“既然你的心里现在全都是谢昭小姐,那我暂时也不强人所难了。”

    “不过哪天她如果把你甩了——。”

    她笑了笑:“等你被甩的时候,我再强人所难吧。”

    “谢总。”她向江慈背后看去,谢昭走了过来。

    赵小姐和她握手。

    江慈心惊,谢昭在后面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但见谢昭脸色平常,还带着点笑意,应当是没有发现他的身份。

    “很高兴今天和你们一起共进晚餐。”赵小姐说。

    “太客气,让你们破费了。”谢昭说,“改天我请客,请几位一定赏光。”

    “一定。”赵小姐点头微笑。

    “今天时间不早了。学长,谢小姐,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咱们改天再联系。”

    *

    夏末的晚风带着槐花的味道,石砖墙覆着青苔,谢昭和江慈走在长长的巷子里。

    昏黄的路灯下,有一只飞蛾围着灯泡跳舞,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浮动。

    “你在我背后站了多久?”江慈说。

    “反正你的小秘密我都听到了。”谢昭笑道。

    “我哪有秘密?”江慈转过头来看她,警惕的猫一样的眼睛放大了一点。

    “就是你和赵小姐说,你爱我爱得死去活来这件事。”谢昭挑眉。

    江慈哼了一声,翻了翻眼睛:“谁爱你了?你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你没有大张旗鼓地对我表白,赵小姐会这么心平气和地算了?”谢昭说。

    “我拒绝她,那肯定得把话说死了。虚构,夸张,都是艺术加工的手法。”江慈说。

    “是吗?那你为什么留下来?回英国的航班明明没有问题。”谢昭笑道,“你还要费劲找借口留在我身边,江慈,你爱得好卑微啊。”

    “不过晚了哦,我表白的时候你敢拒绝我,你表白的话我是不会接受的。”

    “但是你每天三跪九叩地求我,跪上个七七四十九天,我就大人有大量地勉强接受你卑微的爱。”谢昭微笑。

    “怎么,还没见到故宫呢你就想登基啦?”江慈冷笑,“我会跟你表白?绝不可能,想都不要想。”他说得斩钉截铁。

    “我为资本家打工当然是为了赚钱,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我会在这儿?”

    江慈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倒是你,谢总。你可不要利用职务之便对我进行骚扰啊。”

    “毕竟你有对我图谋不轨的前科,你如果强取豪夺的话,我一个无权无势的人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的睫毛垂下来,一根一根看得分明,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蒙上一层水色,楚楚动人。

    “别指望你勾引我,我会上你的当。”谢昭冷笑道,“你是跟我没有斗够呢。”在这场爱情战争当中,谁如果表白谁就是认输了。

    任何战争当中我都会是赢家,早晚有你江慈俯首称臣的那一天。谢昭心想。

    她快步走到前面心情很好。

    隔了一会儿江慈突然问她:“你说如果一个女生,她喜欢并且信任的男人背叛了她。也不能说是背叛,就是对她有所隐瞒,当然是善意的隐瞒,出于好意——”

    “怎么你想脚踏两条船啊?”谢昭回过头来伸手拧住他的耳朵。

    “痛,痛痛,松手!松手!”

    “乱讲什么?我一条船也不想踏!”江慈说。

    “你是想背着我偷偷联系赵小姐?”谢昭眯着眼睛。

    “怎么可能啊?我干嘛要联系赵小姐?”

    “那你也只有赵小姐可以联系。人家笑笑已经结婚了,你有没有看她手上戴的戒指?”

    “我怎么好盯着人家手看人家戒指。”

    “你一开始见我,可就盯着我耳朵看我耳环的。”谢昭说。

    “那不一样,你是嫌疑人。”江慈说。

    谢昭哼了一声,“我看是你一开始就对我有所企图,还在那里装模作样。”

    “素问小姐,你也别想联系了,人家现在喜欢女生。”

    “我说她为什么全程只盯着你看呢?”江慈恍然大悟。

    “你观察得挺细吗?吃醋了?”谢昭笑道。

    “关我什么事?我才无所谓呢。”江慈哧道。

    “那最好,因为我已经留了她的联系方式,我跟她还挺谈得来的。”谢昭笑着说完快步走到了前面。

    “你真留她联系方式了?”江慈忍了又忍还是问道。

    “你跟她有什么可聊的?”他故作轻松。

    “喂,你走那么快干嘛?”

    “你装听不见干什么?”

    “你们之前都聊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