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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与情敌的晚餐战争

    *

    “太奇怪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所有高档餐厅的座位全都被订满了?”

    以撒之前定的那家餐厅,突然告知他有贵客临时包场,给他补偿金。接着,其他的每一家高档适合约会的餐厅都告诉他,今晚贵客预定完了所有位置。

    桌上放着新鲜的粉色芍药花,欧式拱形落地窗前有钢琴师在弹奏,但弹错了音。

    以撒拖开椅子请谢昭坐下,“只好委屈你在我的餐厅用餐了。”

    “都是老朋友,何必这么客气。”谢昭抬头,东洋风的古着家具,天花板吊着摇曳的水晶灯,桌上昏黄的烛火映着窗外蓝调的夜景。

    “我看这就很不错。”

    “不过为什么会突然下雨呢?明明天气预报是没有雨的。”以撒坐下,看着窗外突如其来的飘雨,“不能给你放烟花了太可惜。”

    “这确实太奇怪了。”谢昭低头看手机,“其他区域是没有雨的,只有我们这一块,雨好像就是跟着我们跑一样。”

    “好像是附近在拍电影,所以人工降雨。”

    服务生对他们说。

    “是吗?拍电影?”谢昭若有所思,“那这个剧组还真是挺舍得花钱的。”

    “两位现在点餐吗?”

    “请先把菜单给女士看吧。”以撒说。

    “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谢昭盯着手机,“你决定就好。”

    服务员拿了两份菜单过来,以撒翻了一下。“你看看你拿的是什么呢?都拿错了。”

    “抱歉,抱歉。”

    服务员重新去换了菜单,他路过一个古怪的客人,此人拿菜单一直将自己的脸挡住,并试图躲在一株盆栽后面,往以撒和谢昭的座位偷看。

    问题在于这株盆栽,是一迷你仙人掌,只有巴掌大,他的行为纯粹是掩耳盗铃。

    来来回回的服务员免不了要多看他几眼。

    “先生,你还好吧?”服务员大声问。

    “我很好,非常好,只是在研究吃什么。”江慈抖了抖手中的菜单,眉头微拧,全神贯注地研读着菜单,就像在看财经报纸。

    “嗯,我要这几个。”江慈的手指在菜单上郑重其事地指了几下,“请快点去做吧。”

    “先生,你确定你还好吗?”服务员深色复杂地看着他。

    “我当然好了。”江慈不太高兴,为什么服务生看他像看神经病一样。

    “难道你们餐厅里面不允许客人点单吗?”他挺直了背脊,理直气壮地问。

    “不是的先生,可是你点的是宠物菜单,但我们没有看到你的猫咪或者狗狗。”

    “还有你的菜单拿的是反的。”服务生越说声音越小。

    “倒着阅读有助于提高专注力和集中力。”江慈面无表情地倒回来。

    “先生,其实我理解你。”服务生同情地看着他,坐到了他对面。

    “你很痛苦,我明白,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时刻。”

    “啥?”江慈茫然。

    “我的前女友曾经抛弃我跟一个有钱男人跑了。”服务生说。

    “你想象力太丰富喽,我没有这样的困扰。”江慈干笑了几声。

    “我非常好,你不用担心。”

    “是吗?可是她在约会的时候,你在试图吃狗的食物唉。”服务生说。

    “人为什么不能吃狗的食物?宠物吃的点心没有木糖醇,人工甜味剂还有各种让人过敏的调味剂,很健康。”江慈平静道,“从饮食健康的角度来说,我宁愿吃狗的点心。”

    “先生,你是人请不要点狗吃的东西!”服务生超大声义正言辞地说,整个餐厅的其他客人纷纷往这里看过来,以撒和谢昭也回过头来。

    江慈想拿菜单遮着脸,但服务生一把夺了过去。

    慌乱中,江慈赶紧往桌子底下躲。

    “怎么回事啊?”他听见客人们嘀嘀咕咕。

    “好像是有个人想假装自己是狗。”

    “天呐,他会咬人吗?”

    谢昭歪过头往这里看。

    江慈尴尬地在桌子下乱转,白色的桌布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不巧撞到了旁边端盘子的服务生,一阵惊呼。

    江慈只好爬出来手忙脚乱地去接盘子,然后他抬眼,与谢昭,以撒的视线,在空中相会。

    沉默,一片沉默。

    “怎么回事啊?”以撒抬头,有服务生凑到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会。

    “可怜的孩子,下着雨在大街上饿着肚子游荡,像即将被捕杀的流浪狗。”以撒微微蹙眉,神色肃然,“你知道吗,他是我唯一的亲弟弟。”

    “您唯一的弟弟——”服务生惊慌地踌躇着。

    “所以千万别让他坐下来,赶紧把他轰出去,他不肯走的话去厕所拿大点的拖把狠狠抽他的脸。”以撒遥遥挥挥手对江慈微笑。

    “你怎么在这儿?”谢昭喊他,“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的吗?”生病还在外面乱逛真是让人生气。

    服务生左看看右看看,什么意思?哥哥趁弟弟重病背着弟弟和他女朋友偷情?

    弟弟生病也挣扎着起来捉奸?

    唉,可怜的男人。

    江慈已经被发现了,只好走过去。

    “好巧哦。”他微笑。

    “你不会是不放心我和你哥哥约会吃饭,专门来找我的吧?”谢昭笑道。

    “怎么可能?”江慈面无表情地说,“厨师做的东西太素了,这样会导致我营养素缺乏,难以恢复健康,所以我出来需要多摄入一些蛋白质和维生素d。”

    “你就为了吃点肉,从最南跑到最北,跑了十七公里?”以撒挑眉。

    “在家里呆着我会脑缺氧,我出来逛只是为了多吸点氧气。”

    “找了很久吧?”谢昭问,毕竟她和以撒开车换了好几家店。

    “没有找你,真的没有,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地吃完晚餐碰到你们完全是巧合。”江慈平静地微笑。

    “看来打扰你们吃饭了,我换个地方吧?”他的微笑有几分凄然,声音轻飘飘的,像无依无靠的蒲公英,即将消散在风中。

    谢昭立刻于心不忍。

    “瞎说什么?外面在下雨呢,你跑哪里去啊?快坐下来吃饭。”谢昭说。

    “我,可以坐下来吗?”江慈声音怯怯地看着以撒,落在谢昭眼里是可怜,只有以撒看得到他眼中的得意和挑衅。

    “当然可以,快请坐。约会没有弟弟和我们共进晚餐,我会悲痛欲绝。”以撒微笑。

    江慈立刻紧黏着谢昭坐下来,坐到以撒的对面。

    “你是坐地铁过来的吗?淋雨了吧?”谢昭说。

    “还好,只有一点。”江慈轻轻晃晃脑袋,发丝上的水珠落了下来,顺着脖颈线条滑下来。他偏头看她,鼻尖上的一点微小的水珠在水晶灯下闪着光。

    他紧紧注视着她,视线好像有实感一样,紧紧攥住她。

    江慈的手搭在台面上,和她的手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桌下他的膝盖轻轻挨着她的。

    谢昭今天穿了珍珠色的吊带缎面裙,裙子很短,两条腿光着,隔着他亚麻质地略微粗糙的衣料,他的体温不断传来。

    桌子之上江慈是正襟危坐的,桌子之下他微妙的靠近,靠近他哥哥今晚的约会对象。

    谢昭垂眼笑了一下,又抬眼在他眼里找自己。

    “弟弟,你坐地铁多不方便。”以撒立刻打断他们视线的缠绵。

    “所以没有车出行是不便的,但是你买不起也没办法。

    说到车,你看到我新买的限量法拉利了吗?就在楼下。”

    “很难看不到,已经被贴罚单了。”江慈转头对他微笑。

    第一道菜端上来是蓝鳍金枪鱼配上意大利鱼子酱和山葵。

    “这是野生的,今天刚刚现场分割出来的。”以撒站起身将鱼生分到谢昭碟子当中,“为了你能第一时间吃到新鲜的。”

    “谢谢,你做事总是这么细致周全。”谢昭的视线完全集中到了金枪鱼上,“看起来特别好吃。”

    江慈从以撒站起来给谢昭分菜开始,喉咙里就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咕噜声,像一只冷眼旁观的猫。

    “你有什么指教,弟弟?”以撒好脾气地微笑。

    “和以撒分吃一盘菜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和他分吃鱼生。”江慈对谢昭说,“很可能会感染上幽罗门杆菌,沙门氏菌,诺如病毒,弓形虫,寄生虫,肝炎病毒。”

    “你知道你哥哥只是人类,并不是什么深海里被辐射过的怪物吧?”谢昭笑道,她不以为然地开始吃碟子里的刺身。

    “谢昭当然会和我分,因为今天我们的晚餐是主厨特别为情侣制作的情侣套餐。”以撒得意道。“当然,这不适合给你吃。是我考虑欠佳了。”

    他在江慈的怒视中招手:“请给我弟弟一份儿童套餐。”

    服务生端上了一个玫粉色的巨大爱心型镜面蛋糕,“谢小姐,这是以撒先生特别定制的。”

    “告白要有仪式感,我知道你喜欢玫粉色。这上面的黑色蝴蝶结是你最喜欢吃的那一款黑巧克力。”以撒说。

    “太漂亮了。你用心了。”谢昭笑道。

    “这算什么呢?”以撒微笑,“等我们订婚的时候,我要送你一个12层的。”

    江慈又像猫一样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咕噜声。

    “我亲爱的弟弟,你又发出这种烦人的噪音,是又有什么高见呢?”以撒说。

    “以撒,我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江慈摇头,“像你这样的年纪,吃这种甜食是很不合适的,会引起胰腺功能衰退,糖代谢紊乱。你知道的,老年人要减少糖摄入,不然有可能引起糖尿病,胃食管反流,骨质疏松。”

    “你这么大的年龄了实在不适合和任何女性订婚,不然的话光切蛋糕这一个动作就足够让你这把老骨头跌死。”江慈言辞恳切。

    “不用担心,我亲爱的弟弟。我的年龄正是适婚年龄。”以撒笑道,“以你引以为傲的年纪,你可以在我和谢昭的婚礼上当花童。”

    他们俩的声音越来越大,餐厅里的其他人纷纷对他们侧目而视。

    谢昭压低声音微笑道:“先生们,请你们注意一下社交礼仪好吗?别给我丢脸,不然我就把你们俩的脸给按到蛋糕里去。”

    “请你理解一下以撒。”江慈说,“他是听不懂人话的,因为他大脑的韦尼克区域受损,这是老年人中风的病症之一。”

    “不要担心,我亲爱的谢昭。我们俩坐在这里看起来实在是太般配了,所以大家才会议论纷纷。”以撒笑道。

    “大家会议论这种想法有多恶心。”江慈冷冷地说。

    “请把窗户打开。”以撒对服务生说,“这样某些嗡嗡乱叫的恶心生物才好自己飞出去。”

    “好了好了,先生们。别这么幼稚好吗?”谢昭吸了口气。

    “其实我一直有些搞不懂,你们是兄弟,又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为何总是一见面就掐起来呢?”

    “人类历史上第一桩谋杀案,该隐和亚伯也是兄弟。”江慈说。

    “亚伯善良高尚,而他哥哥是个嫉妒心极强的阴险小人,为什么作为哥哥的该隐要谋杀弟弟亚伯呢?这种阴暗的心理你明白吧?”他微笑着问以撒。

    “因为亚伯也喜欢勾引他哥哥的未婚妻吗?”以撒挑眉。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有未婚妻。也许有一天人类法律会通过蛤 ma与人类结婚的合法性,但不是今年。”江慈淡然一笑。

    “Jesus Chirst。”以撒被他的幼儿园式人身攻击无语了。

    “祈祷没用,上帝对你这种类型的蛤 ma无能为力。”江慈说。

    “嗯,你们的母亲最近健康状况怎么样?”谢昭赶紧换个话题,“之前听江慈说她好像身体不太好,生了重病。以撒,你有没有去看看你妈妈呢?”

    “什么?妈得了重病?”以撒大惊,“我怎么从来没听讲过?”

    因为这是我瞎编的,江慈心想。

    “我待会儿打个电话给她问一下。”以撒说。

    打电话岂不就露馅了。

    “你怎么有脸去看妈,她得病都是被你气的。”江慈抢在他发难前恶人先告状。

    “你丧尽天良,恶事做尽,违法乱纪,而且癞□□想吃天鹅肉居然胆敢跟谢昭求婚,所以妈气得不行了。”

    “是吗?难道不是她二十六的儿子一事无成还在餐厅点狗粮更让母亲担心?”以撒悠然微笑。

    “那不是狗粮,那是宠物安全冰淇淋,人吃了也没事!”江慈说,“还有我没见过像你的餐厅这么管理混乱的地方居然给客人上了两份宠物菜单。你干脆在餐厅门口贴上,只许狗进算了。”

    “打扰一下。”正在他两又斗嘴起来时,一位金发碧眼的高个帅哥突然从天而降。

    “没想到能在这儿再见到你。”他腼腆地对谢昭一笑,“谢小姐,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以撒和江慈立刻安静下来,对视了一眼。

    “今天是怎么回事?蛤 ma 开盛宴?”江慈低声嘀咕,但脸上展现出了最有教养的笑容。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第142章 三个男人混战

    *

    “我们当初相逢在尼斯,在蔚蓝的海岸边,电影节期间,你记得吗?”金发帅哥问谢昭。

    “当初你夸我眼睛好看,宴会上我们一直在聊天,好像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夸他眼睛好看?”江慈漫不经心,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餐巾撕成了两半。

    “廉价的蓝玻璃珠子有什么好看的?”他用中文说。

    “嫉妒心别太强,我只是表示友好而已。”谢昭说。

    “我记得你。”她点头,“你叫——”其实不怎么记得,她只记得在电影节期间正在搞内幕交易,去那儿就是为了跟线人接头,当场找了个帅哥调情当幌子掩护她的犯罪行为。

    “我叫迪伦,我目前在当演员,虽然是兼职的。但我相信我以后一定是大明星。”

    “对,明星。我记得的。”谢昭点头,“你的确是气质岀众。”

    金发帅哥自我介绍完,江慈起身和他热情握手。

    “我一直认为明星是一种非常有创造性特别包容的职业。”江慈礼貌微笑。

    “毕竟这是为数不多的一种进化树上所有生物都能从事的工作。”

    谢昭拿菜单遮住脸,他在讲进化不完全智商低的人也可以当明星。

    幸好他说的是对的,迪伦的确没听懂。

    “你是未来的电影明星,那么你和我的弟弟就很有共同语言。”以撒说。

    “为什么呢?他也是演员吗?”

    “不是,但他也是没有正经工作的花瓶草包。”以撒笑道。

    “他们只是在开玩笑。”谢昭赶紧说,“他们兄弟两就喜欢互相开玩笑。”

    “没错,我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以撒嘴上这样说,眼里全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完全不会冒犯的。”迪伦说,“我的确没有正经工作哦,穷人才用工作,我家里有电影公司,我的财富源于信托基金。”

    这下在华尔街辛辛苦苦工作的以撒有被狠狠冒犯到。

    “我看他不像什么成功人士,装模作样罢了。”江慈在以撒耳边低声说。

    “这是今天你说的唯一一句人话。”以撒点头。

    “成功人士怎么会来你的餐厅吃饭,这儿都没停车的地方。”江慈说。

    “原来你是餐厅的老板啊。”迪伦笑道,“我的狗狗最喜欢来这里吃饭。”

    他遥手一指,不远处座位上坐着一个仆人推着婴儿车,里面坐着一只很肥的吉娃娃围着粉色的围兜。

    “看,不是我点菜的问题吧。”江慈低声对以撒嘀咕道。

    “是你的厨师都是给狗做饭的狗厨师,你请谢昭吃狗厨师的饭。”

    “第一,这是宠物友好餐厅,不是狗餐厅。第二,我也是没办法,我本来订好了米其林四星,是突然有个神经病包场了。”以撒低声说。

    江慈沉默了,他就是那个神经病。

    “我很高兴你的狗喜欢。”以撒微笑,“请问你跟我们谢昭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没有的话就去陪你的狗吧,它好像和你更有话说。”

    “是啊,它在哭着找爸爸呢。”江慈说,“哭得多伤心,快回去陪它吧。”

    “我没听到它发出任何声音。”迪伦微笑。

    “你的小狗很可爱啊。”谢昭说。

    两个仆人坐在吉娃娃的旁边,给它喂饭。吉娃娃表情庄严的像皇帝一样。

    “它小时候更可爱,我给你看照片。”迪伦顺其自然地挤到她旁边,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情侣座位,顶多两人一排,面对面只能容纳四个人。

    本来江慈和谢昭两个人并肩坐着,双人的座位刚刚好,迪伦一下挤过来就是三个人坐两个人的座位,江慈被挤到了最边上,即将掉下去。

    他不断挣扎,但不想挤到谢昭,于是向她投出求助的目光,但谢昭的注意力完全在小狗身上,并没搭理他,三个人抢两个人座位,江慈惨遭淘汰。

    “别白费力气了弟弟,任何时候人都是赢不了狗的。”以撒淡淡地笑。

    “你坐到对面去和以撒坐在一块儿吧。”谢昭终于抬头。

    “啊对不起。打扰你们吃饭了。”迪伦故作无辜地看了对面两兄弟一眼,“你们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以撒说,“请妻子的所有男朋友吃饭是丈夫的责任。”

    “他用这种声音说话不恶心吗?”江慈低声用中文对他哥哥说。

    “很恶心,很高兴你有自知之明,你之前就是这样讲话的。”以撒拿杯子挡着嘴,低声回答他。

    “你的这位朋友真是很有幽默感。”迪伦对以撒微笑道,“我正好是有点饿,还没有吃饭呢。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千万不要客气,晚餐很重要,一定要吃饱才行。”以撒把一个巨大的白瓷盘子端在他面前。

    巨大的白瓷盘子里面有三颗小小的橄榄缩在中间。

    “这有免费的三颗橄榄,就是你的晚饭了,请吃吧。”

    迪伦拿桌上的筷子夹了半天没有夹起来,他欲言又止。

    “等什么?”以撒拉下脸,“挑挑拣拣的!你以为这是教堂给你领难民救济餐吗?”

    “快吃!”

    迪伦唯唯诺诺地吃下了橄榄,江慈装作喝水,掩饰嘴角幸灾乐祸的笑。

    “你们别拿客人开玩笑了,他就吃这个怎么行呢?”谢昭打断他们。

    “没关系的。”迪伦非常体贴地说,“我晚上刚好要节食。”

    “你还需要节食吗?”谢昭说,“你看起来刚刚好啊。”

    “我最近健身的强度又增加了。”迪伦说,“所以好多东西都不能吃。”

    他弯起胳膊展示了下自己的功二头肌,又撩起衣服的下摆,展示了一下巧克力一样排列的腹肌,像一只开屏的公孔雀。

    “有时候断食肌肉会更明显,你可以摸摸看。”他对谢昭说。

    低级的勾引手法!太低级了!

    江慈抢在谢昭前面,将他的衣服给拽了回去。

    “虽然以撒的餐厅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也是餐厅,没有经过食品安全检查的肉,不要随便卖好吗?”他礼貌地笑。

    谢昭尴尬地笑了两声,试图转移话题,“你的小狗几岁了呢?”

    迪伦打开手机给她看照片,“这是之前过一岁生日的时候。”

    “很可爱。”

    “这是之前它游泳的照片。”

    “可爱。”

    “这是我们在家里的照片。”

    迪伦故作不经意地将相册里的照片翻到他和小狗的合照,照片里,他没有穿上半身的衣服,显示出了健身的好身材。

    低劣的手段!低劣的男人!江慈冷笑。

    “迪伦,不得不说你真的很上镜。这张照片拍的太好了。”江慈说,“是一个女生帮你拍的吧?”

    “没有女生帮我拍,是我自己用三脚架拍的。”迪伦赶紧对谢昭说,“我一个人住。”

    “是吗?我在镜子的反光里明明看到了有女生的手哎。”江慈微笑。

    “你一定是看错了,那是我自己的手在镜子里的影子。”

    “你的手还涂指甲油呢?”

    “那是重影啦。”

    “你不如干脆说是闹鬼好了。”以撒嗤笑道。

    “不瞒你们说我度假住的古宅以前的确闹过鬼。”迪伦说,“因为我度假的这栋房子已经有500年以上的历史了。”

    “这段话的重点是,他要在女士面前显示他有一栋500年的房子,而且他不止一栋房产。”以撒低声对江慈说,他的嘴几乎不动,只发出声音。

    “不用你翻译我也知道他是个下贱的男人。”江慈低声说,他的嘴也几乎不动,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虽然说有闹鬼的传闻,但还是蛮有趣的,可以当做一个冒险的地方。”迪伦对谢昭说,“我好多朋友都喜欢去那里。”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来我那儿度假玩,那里有海,有沙滩,我的小狗可以陪着你。”他看着她深情款款。

    下作!!江慈忍无可忍。

    “迪伦,你真是慷慨。”江慈说,“你应该是经常邀请女生过去玩吧?”

    “是啊,像你这样的年纪,又是电影明星,应当很受女生欢迎吧。”以撒也向他发难,“我猜你有很多女朋友。”

    “我看你和谢昭也不是很熟,但和女生搭话这么能言善辩,应当是经验丰富。”江慈进攻道。

    “我就嘴笨,不会和女生说话也不会拍那种不像样的照片。”他垂下眼。

    “不过我是一个传统的男人,我觉得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洁身自好,不要老在外面抛头露面,和不同的女生勾勾搭搭的。一个男人一旦没有了贞洁,就是不自重,女人就只会玩玩你而已,不会打心眼里尊重你的。”

    “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以撒对迪伦说,“我们毕竟是有中国血脉的,和你不一样,我们之间有着文化差异呢。你是不知道我们谢昭是非常传统的中国女人,丈夫漂不漂亮有不有钱不重要,贤惠是最重要的,要讲三从四德,你一个西方人哪懂这个。”

    “是啊,在我们的故国,一个女人是可以三夫四妾的,一个男人三贞九烈是最重要的,你这种只能当妾。”江慈严肃道。

    “你喜欢我们谢昭嘛可以,我贤惠大度我不会计较,但是你一看就没有贞洁,太不像样,做妾都不够格。”以撒对迪伦说。

    “真的,绝对没资格当妾。就说拿小狗作为借口吸引不同女生上门这种事,就太过了。你交往过那么多女朋友,在我们古代是要浸猪笼的。”江慈说。

    他们兄弟俩突然统一战线,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轮番对迪伦开火。

    哒哒哒火力全开,要让迪伦灰飞烟灭。

    终于他们两喝水的间隙,迪伦终于可以发出声音。

    “哦有趣,我的确对东方的文化很不了解。”迪伦若有所思地说。

    “谢小姐,你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人吗?”

    谢昭趴在桌子上,她笑得胃痉挛,没法把头抬起来。

    “虽然他们有一部分在胡说八道,但是的。”谢昭好不容易抬起头,她严肃地说,“我很传统保守,男人的贞洁的确最重要。”

    “我没有很多女朋友。”迪伦说,“我只交往过两个。”

    “自从我们分开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没有再和其他人约会过。”

    “两个?”江慈微笑,“你摸鼻子做什么?鼻子痒吗?说谎时会有更多血液涌向鼻尖哦,”

    “现在又摸脖子做什么呢?你不是有颈椎病的话,就是撒谎后自我安慰的强迫行为。”他眯起眼睛。

    “两个×两个。”迪伦不情愿地说。

    “数量大于三就可以用很多来形容。如果你上过学的话。”江慈说。

    “迪伦看上去这么的单纯,年纪这么小,应当高中没有毕业?”以撒说。

    “我今年二十岁了。”迪伦说,“你们看上去也非常年轻。”

    他对以撒微笑说:“有亚洲的血统就是显得年轻,谁能看出来你才40岁呢?”

    “我三十岁谢谢。”以撒说,“你四舍五入得有点多。”

    “你如果早婚早育的话就可以当他爸了。”江慈幸灾乐祸地微笑。

    “对不起,是我没概念,因为23岁以上的男人在我眼里都一样。”迪伦对谢昭说,“都是老男人,男人一旦过了23岁就没有用了。”

    江慈微笑消失。

    “这孩子就像一面镜子是不是?”以撒低声对江慈笑道,“照出你丑陋的样子。”

    第143章 争宠

    *

    服务员端了一盘新西兰鳌虾走了过来。虾子们安静地躺在冰块当中,壳子是鲜艳的透明红色。

    江慈先看到,迪伦也看到了。

    鳌虾的壳子难剥,刺非常扎手,但剥开就是白嫩的虾肉。

    给谢昭剥虾,以前一直是江慈的工作,从一开始他为了假装友好要接近嫌疑对象,到后来彻底成了习惯。

    给女士剥虾,这对于男士来说是对他亲密地位的肯定,但如今,居然有毫无自知之明的人,敢觊觎他的位置。

    江慈与迪伦的视线在空中交错,剑拔弩张。

    餐厅当中,其他人的交谈声逐渐远去,空气在凝固。装鳌虾的盘子啪嗒一声,顿在了桌子上,这一声打破了肃杀的沉默。

    迪伦的眼神就像利剑一样刺来,江慈的目光也毫不退让,空中闪过刀光剑影。

    这张狭窄的四方桌就是战场。

    这是关于荣誉与忠诚的较量。

    这不是谁能给谢昭剥虾的问题,这是一场武士道的决斗。

    一人一副透明的手套。

    江慈凝视着迪伦,慢条斯理地戴上了手套,像古代的武士缓慢地擦拭着自己的剑。

    迪伦也冷笑着注视着江慈,戴好了手套。

    服务员将装着鳌虾的盘子推到桌面中间摆好,

    就这一秒战争开始了。

    江慈轻松地握住鳌虾,左右拧了拧,将壳子拽下来,然后用鳌虾的钳子挑出虾线。

    在那边,迪伦还在用小刀分割时,江慈就已经剥好了两个,放入碟子当中,献宝一样献给谢昭。

    “谢谢。”谢昭接过碟子。

    迪伦看到不甘示弱,直接用小刀开始分割。

    “我之前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剥过鳌虾,剥得不好。”迪伦垂下头腼腆一笑。

    “没有吧,我看挺完整的。”谢昭夸奖道。

    她一抬头,江慈又已经剥好了四个。他像一只叼好了猎物的猫,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急着要把猎物献给主人。

    “谢谢,你也吃啊。”谢昭说。

    迪伦一看不高兴了,他立刻更快地拿刀锯虾壳剥给谢昭。

    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碟子中的虾肉越堆越高。

    “吃我剥好的吧,我分割得更小,更容易咀嚼。”迪伦说。

    “我的这一碟更好,我把虾线挑得很干净,比他的卫生多了。”江慈说。

    “看这两个蠢货,简直像袋鼠在决斗,惨不忍睹。”以撒摇头。

    “太多了,我已经吃饱了,不用再给我了。”谢昭说,“你们自己吃就好。”

    “可是你只吃了两个。”迪伦蹙眉道,“昭,我看你比上次瘦多了,我会很担心的。”

    “你为什么没有胃口呢?”

    “也许是她看到你就没有胃口。”江慈冷笑。

    “明明是你给了她压力。”迪伦怒了。

    两人一阵狂吠,像两只争宠的狗。

    “这个虾我真的不吃了,你们分了吧,好吗?”谢昭试图平息两只狗的怒火。

    “剥得挺好的,我喜欢,我来吃。”以撒在混乱中抽过碟子。

    “凭什么你吃?我给谢昭剥的。”迪伦和江慈两人扭过头,怒视他。

    “凭这是我付的钱?”以撒笑道。

    “嗯,我们把这个蛋糕分一下吧,蛋糕看起来也很不错。”谢昭为了防止他们三个人又吵起来,连忙站起身拿塑料刀来分蛋糕。

    “你坐着我来就好。”迪伦赶忙站起来。

    “我离得近,我来切。”江慈也站起来。

    “你们都太蠢了做事粗心大意,这种精细的活该我来做。”以撒也去端蛋糕。

    “我来。”

    “还是我来。”

    可怜的蛋糕在四个人手中摇摇晃晃。

    桌子底下迪伦一脚踩在江慈的脚上,江慈抬腿就猛踢他的小腿,迪伦吃痛收回脚又不小心踩到了以撒,以撒立马又踩了回去。

    这下迪伦两只脚都站立不稳,一下子就往桌上栽。

    江慈和以撒下意识地后退。

    迪伦一下栽到了蛋糕里,他把脸抬起来,粉色的奶油糊满了整张脸只露出两个眼睛眨巴眨巴的。

    “你现在总算英俊多了。”江慈大笑。

    他刚笑了一半,迪伦就举起蛋糕往他脸上砸来。

    白色的奶油糊了他整张脸,只有绿色的眼睛无辜的眨巴着。

    “喂,不许浪费我买的东西!”以撒说,下一秒他的脸上也被奶油糊住了。

    以撒立刻把他的头按到蛋糕里,“小鬼,一点教养都没有,浪费钱最该死。”

    “老男人!”迪伦也把他拉下去,“别以为你老得能当我爸了就可以教育我!”

    “你不帮我还在等什么?”以撒对江慈怒道,江慈正慢悠悠地擦了自己的脸,然后拿手机拍他们两个。

    “看镜头,笑一下。”江慈微笑,“我给你们录个短视频。”

    “你们看起来像两只白面叶猴。”

    这三个弱智,真会丢人,谢昭两眼一黑。

    餐厅里的其他客人都探头探脑地伸长了脖子。

    终于以撒和迪伦的拉锯赛,最终以撒从蛋糕中先抬起头而胜出,餐厅里爆发出了响亮的掌声。

    谢天谢地,混乱中谢昭的手机响了。

    “喂?喂?信号不好吗?”谢昭假模假样地说,“啊,听不到吗?那我要换个地方,请等一下我打给你。”

    谢昭对三个满脸是奶油只露眼睛的男人微笑:“真不好意思,我要到卫生间接个工作电话。你们看着办吧。”她赶忙找借口装作打电话离开。

    餐厅里的其他人纷纷往他们这里看过来,谢昭立刻从珍珠白的手提包当中摸出一副大墨镜戴上,确保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狭窄的过道,她走到哪里,哪里的客人都对她行注目礼。

    金发碧眼的日耳曼帅哥,黑发绿眼睛的混血帅哥,琥珀瞳的冷脸帅哥,三个不同类型相当英俊的男人,虽然看上去智力都有点问题,但毕竟也是英俊男人。

    这三个帅哥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倾国倾城的佳人当如是。

    “我不认识他们。”谢昭对旁边对她侧目而视的路人说。

    餐厅里都是不同种族的客人,有日本裔,有东欧裔,有墨西哥裔,大家对她微笑。

    “我从来不认识他们。”

    谢昭用不同地语言翻译着以表自己的清白。

    “我们只是拼桌的,真的。”

    第144章 妙计

    *

    三个脸上糊着白色奶油的男人正襟危坐,露出的六只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以撒和迪伦打累了,江慈也在一旁笑够了。

    大家突然都安静下来,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丝尴尬。

    “不得不说两位还是挺文明的,仅仅是互砸蛋糕而已。”江慈笑眯眯地说,“猴子的话会互砸粪便呢。”

    “猴子不会看着自己亲哥哥被别人打,还开心地大笑,并且拍照留恋!”以撒冷冷道。

    “对,如果哥哥觊觎弟弟的心上猴,弟弟有权拿石头把哥哥砸死,轮不到别猴动手。”江慈笑道,“赞美文明社会。”

    “真的太抱歉了。”迪伦叹气道,“我刚才太冲动,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

    “把你们的衣服都弄脏了,我会按原价赔的。”

    “没关系的,我接受你的道歉。”江慈说,“赔偿就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以撒跳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接受他的道歉?他刚才狠狠砸的人是我唉!砸的也是我买的蛋糕!”以撒没好气地说,“我的西装能跟你的衣服是一个价吗?”

    “真的太对不起了。我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刚才的确是我的不对。”迪伦说,“但是我也没有恶意,我可能的确是有一点点幼稚的人。”

    “不要怀疑自己。”以撒说,“正常的成年人不可能在饭桌下踩人,然后拿蛋糕砸人。”

    江慈低声凑到以撒耳边说到:“差不多就行了,这蛋糕80%都是你砸在他头上呢。”

    “话说回来迪伦,你今天有吃抗抑郁的药吗?”江慈温和地微笑着。

    “我没有抑郁症啊,我为什么要吃抗抑郁的药?迪伦摇头,“我非常开心,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

    “是吗?我感到你其实只是在强颜欢笑。”江慈神色严肃,“你的内心深处其实非常的低落,无助,孤独,极其需要外界的认可。”

    “你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小朋友在大声地呼救。”

    “只有外界过度的关注,才能让你的内心得以短暂的解放。”

    “不,一点都不,我一点都不难过。” 迪伦连连摇头。

    “我怎么可能有抑郁症呢?我是天底下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的人。我有钱,年轻,长得帅,大家都很爱我,我有什么可以抑郁的呢?”

    “这种事情你应该听他的。”以撒悠悠道,“虽然我的弟弟他一事无成,做人也很有问题,但是他在当精神病这件事上有着无人可以超越的见底。”

    江慈不以为杵地谈谈一笑:“是啊,我是非常了解精神方面的疾病的,比如我哥哥以撒就有戴尔斯综合症。这种病又叫被爱妄想症,就像癞蛤 ma 不可理喻地幻想有人类女性会爱他。”

    “你们俩慢慢交流病情吧。”以撒笑了笑,“我要去洗手间整理一下仪容仪表了。”他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领带。西装革履的男人,脸上糊了一脸的白色奶油,只露两个眼睛,神情肃然,昂首挺胸地走向洗手间。

    “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这么喜欢互相开玩笑。”迪伦笑道。

    “你和家里兄弟姐妹的关系比较淡。”江慈说。

    “你猜得不错。不过这也不是我们感情不好,只是大家都在世界各地比较忙罢了。”迪伦没所谓道。

    “你在家里是第二个孩子。”江慈非常肯定地看着他说。

    迪伦这下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江慈并没有回答反而说,“家庭心理学中有一种观点,中间的孩子更容易被忽视的现象是由于资源分配不均。父母的时间精力和资源是有限的,他们首先满足了第一个孩子,然后更关注最年幼的小孩,中间的小孩会更缺少父母的注意和关照。”

    “在童年和青春期长时间被忽视,恐怕会影响孩子的自尊和自我价值感。”

    “你的童年和青春期在家庭中总觉得无助和孤单吧?”

    “没有啊。我的父母对我们都很公平。我的童年和青春期过得一直很开心。”迪伦说。

    江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喝点热茶,放松一下神经。”

    迪伦喝了几口。

    江慈的双手十指交握放在桌面上,白色奶油面具中的绿眼睛,平和安定地看着他。

    “那么,我们就从你的童年开始聊聊吧。”

    “童年的时候和妈妈的关系好吗?”

    “太好不过了。”迪伦说,“妈妈非常爱我们每一个兄弟姐妹,对我们每个人都特别的公平。我的童年每天都和弟弟一起玩,开心得不得了。”

    “那很好啊,你和弟弟都玩些什么呢?”江慈温和地问。

    他的语气是这么的温柔按摩着人的神经,迪伦此时觉得放松极了,但不是为何总有一种感觉自己在看心理医生。

    他不自觉地跟着江慈的指引词开始回忆。

    “小时候我和弟弟每天都会玩国际象棋,因为他最喜欢玩国际象棋了。”

    “那么谁做裁判呢?”江慈轻声问,他的声音是这么的亲切。

    “妈妈。”迪伦陷入了回忆。

    *

    以撒整理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江慈和迪伦,好像已经和好如初了,远远看过去两个人很要好。

    江慈已经搬到迪伦旁边,紧挨着他坐在一块儿。

    “然后妈妈怪我不让着他!总是怪我从来都不怪弟弟,就因为我比他大吗?”迪伦把桌上的所有纸全都用完了。

    “我从来都不喜欢下国际象棋!是我弟弟喜欢,妈妈逼着我每天都陪他玩!”他潸然泪下,江慈正在安抚他。

    “他们甚至从来都不肯承认自己偏心!”

    “我在这个家里有什么地位啊!”

    “我为什么要当大明星?就是为了让妈能多看我一眼!小时候只有我表演的时候,妈妈才高兴。”

    江慈抱来了迪伦的吉娃娃。

    “摸摸它的毛会让你情绪平稳一点,增加一些内分泌肽。”

    “我甚至都不喜欢狗,是我妈妈喜欢。”迪伦拿过狗擦着眼泪,痛哭道。

    他眼泪鼻涕拖了狗一身,吉娃娃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不要老是活在童年的阴影中啊,想想现在嘛。你看你已经取得了很多成就呀。”江慈拍了拍他的背。

    “我有什么成就,我这一生本就——没有意义。”迪伦落泪。

    “我活着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吉娃娃在他怀里挣扎着,蹬了他一脚,逃跑到江慈怀中去了。

    “看看连狗都嫌弃我,我还活着做什么呢?”迪伦擦泪。

    以撒站在桌边,目瞪口呆。

    刚才那个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小明星突然变成脆弱敏感的抑郁症了。

    “抱歉打扰各位用餐了,我想去跳一下楼。”迪伦礼貌地鞠躬。

    以撒呆滞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慈,“五分钟不到你就让人自杀了,可真专业啊。”

    “以你的邪恶程度地狱都不敢收你的。”

    “你不跟着他去吗?”江慈微笑。

    “谢谢你的好意,我暂时不想自杀。”

    “我是让你去哄他下来啊。”

    “凭什么让我哄啊?”以撒说,“爱跳就跳,关我屁事。”

    “你不拦的话,他跳下来砸的是你的新车。”江慈说。

    以撒恶狠狠骂了他一句,骂骂咧咧地跟着迪伦跑了。

    谢昭在洗手间里躲了很久,外面应该平静了吧,这几个弱智的闹剧也该收场了。

    谢昭走回餐厅,奇怪的是餐桌上只有江慈一个人坐着正在看窗外的夜景。

    窗外不知何时,莫名其妙的雨已经停了。

    “他们两个人呢?”谢昭坐下问。

    “迪伦抑郁症发作想要跳楼。这是基因上的问题,多半会是遗传给下一代的遗传病。”江慈平淡道。

    “以撒追着他骂去了。他对别人要自杀毫无情绪反应,说明有反社会狂躁症,有犯罪倾向。”

    “你是说和我表白两个男人,一个是精神病,一个是犯罪分子?”谢昭挑眉。

    “人不可貌相。”江慈淡然一笑。

    窗外雨已经完全停了,帝国大厦亮起了灯。帝国大厦每天晚上都会亮起不同颜色的灯,不过一般是顶部的区域亮灯,但今天,是灯光秀,整个大厦的墙部外围都闪烁着粉色耀眼的光,不断的变换着爱心的形状。

    钴蓝色的天,一栋粉色的大厦,灯火通明,光彩夺目,爱心不断地跳跃闪烁着。

    “真漂亮啊。”谢昭说,“不过今天又不是情人节,也不是任何的节日,为什么会亮这种灯呢?”

    比以撒的烟花好看就行,江慈心想。他特地降雨阻止以撒放烟花。

    不是节日为什么要亮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不也只是为了博褒姒一笑吗。

    突然来了一只乐队来到他们桌前唱歌。

    “这首歌是献给你们这对情人。”

    谢昭有点疑惑。

    “这是以撒消费的。”江慈立刻反映过来,“那别浪费了,我替他消费就好。”

    不相干的人士已被他扫除。

    以撒请的乐队为他们奏乐,谢昭和江慈并肩看窗外粉色的爱心灯光闪烁。

    多么美好的约会之夜,江慈不经意地靠近了谢昭一点。

    完美的浪漫氛围,灯光下,江慈的脸离她越来越近。

    这岂不是接吻告白的最佳时机。

    谢昭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现在像一只白脸猴子,你知道吧?”

    百密一疏,他奶油忘记擦完。

    第145章 草莓

    *

    公寓里没有开灯,落地窗外是浓蓝的夜色和曼哈顿细碎闪烁的霓虹灯。

    “好累,但什么也没吃到的一顿饭。”谢昭踢掉鞋子,扔下手提包,一下陷进了软沙发里。

    以撒开车带她去了好多餐厅,然后全都被拒之门外,最终这顿饭她也就吃了一点第一道的鱼生,三个幼稚男人就打了起来。

    “哎,你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啊?”

    江慈帮她把拖鞋拿过来放在沙发边,谢昭抬起脚轻轻地碰了他的裤脚。

    “怎么,你不高兴见到我?”江慈垂着懒洋洋的眼睛看她,他俯身靠近。

    “晚上不想和我单独吃饭?”他的语调漫不经心的,嗓音卷着低沉的气流,低低的在她耳膜轻轻震动,谢昭的胸膛也随之震动。

    她心跳快了。

    “不高兴见到你。”她撇嘴,“谁想单独和你吃饭啊。”

    “是吗?”江慈低头靠得更近,双臂将她禁锢在了沙发与他之间。

    窗外的霓虹灯影,映着他的面颊,他的眼眸反射着霓虹的璀璨,目光肆意地游曳在她的眼睛当中。

    她心跳急速,眼神躲开。

    江慈双手扶住她的脑袋,低头强行与她对视。

    “回答时机械地重复提问的语句,典型的撒谎。”

    江慈眼帘低垂着,带着点狡黠的笑。

    他的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老是说谎的话,鼻子会变长的。”

    他声音很轻,像情人之间的细语。谢昭摸了摸耳朵,有点烫。

    她伸手推住他的胸膛,但并不用力,似乎是拒绝他的靠近,又似乎是邀请。

    “跟你吃什么?你晚上哪里吃饭了?光顾着吃醋了。”她抬眼笑道。

    “谁说我吃醋了?”江慈眯了眯眼睛冷笑,“一个有恋母情结的小屁孩,一个是狂躁症老男人。不值一提。”

    他眼睛弯了弯:“你想让我吃醋的话,得上点难度。”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摩擦了一下。

    谢昭耳尖发烫,垂下眼不跟他对视。

    “我才不在乎你有没有吃醋呢。”她抽出手轻轻捶了他一下,“我今天饿死了都怪你。”

    “我给你煮点夜宵吧。”江慈站起身。“之前厨师来补了不少食材在冰箱里。”

    “你想吃什么?”

    “说的像你什么都会做一样。”谢昭笑道。

    “我当然都会做了。”江慈走到开放式厨房,打开了一盏暖光灯。

    “我又不是我哥哥那种五谷不分的废物。”

    这个时候他还要拉踩一下以撒,谢昭笑了。

    江慈打开冰箱,冰箱里有厨师分类好的各种食材和调料。

    “就煮点越南粉吧。”谢昭和他一起从冰箱里把配料拿出来,和牛片,米粉和蔬菜配料,汤料包。

    “晚上不应该吃碳水的,但是今天真的很饿。”她叹气。

    “没关系啊,晚上吃碳水有利于睡眠。”江慈开始洗柠檬和香菜。

    “你晚上也没有吃东西。”谢昭说,“你能吃这个吗?”

    “可以。”江慈开始煮汤料。

    “但是你好像不会喜欢这种现成的调料。”谢昭看了看调料包的配料表,没有时间从头熬牛骨汤了,得用现成的粉调料。

    “你不会觉得成分太杂,不健康吗?”

    “吃什么不重要。”他垂眼看她一下,“得看和谁一起。”

    谢昭低头笑了笑。

    “帮我系一下围裙。”江慈一边切柠檬,一边对她说。

    “嗯,你转过来一下。”谢昭取下围裙抖了抖。

    江慈低下头,谢昭把围裙给他套上,把系带慢慢收紧。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低眼盯着她的眼睛。

    谢昭被他的视线搞得脸开始有些发烫,系带总是绑不紧。

    “我来吧。”江慈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背,接过系带,有意无意的,指腹摩擦了一下她的指尖。

    他倒是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勾引人的机会,谢昭的心有一点乱,但他若无其事地系好了围裙,拿过刀继续切柠檬和香菜。

    厨房的暖光照着他的侧脸,江慈用刀倒是很利落。

    黄色的暖光照着他的脸光亮明净,他背后是深蓝的夜色窗景,如同画框一般。

    “你在这个光线下真好看,像电影的画面一样。”谢昭称赞道。

    “你不会是见到哪个男人都夸好看吧?”江慈慢条斯理道,“那个迪伦,你觉得他今天好看吗?”

    今晚迪伦说谢昭之前夸他眼睛漂亮,江慈还在这件事上阴阳怪气呢。

    “不知道。我今晚只看你了。”谢昭赶紧哄他一下,她摸了摸他的背,像顺着猫的毛摸。

    “不信。”江慈哼了一声,“坏女人。”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实际像一只开心的猫一样,被夸之后尾巴高兴得扫来扫去。

    “你尝一下这个汤底的咸淡。”他拿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江慈的目光一直凝固在她的脸上,谢昭在他滚烫的眼神中喝了一点。“我觉得刚好。”

    他把勺子转过去,就着她刚才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

    “嗯,的确是正好不用再改了。”他语气平常。

    间接接吻,他肯定是故意的,真有心机。谢昭脸红着心想。

    江慈把米粉煮好放在白瓷碗里,端进木盘子当中,然后洗了一盒草莓。

    一直被被动的勾引怎么行,谢昭是一定要掌握主动权的,绝不能让江慈总是赢。

    “这个甜吗?”谢昭靠近他,从白瓷碗中取了一颗草莓。

    她喂到他的唇边。

    “我喂你吃。”

    江慈嘴唇微张,谢昭快速地将草莓塞进了自己嘴里。

    她叼着草莓并没有吃下去,嘴角带了点挑衅的笑,有些逗弄的意思。

    江慈微微垂着眼皮,深深地看着她。

    “这是我的。”他的嗓音低柔,好像被刻意的放慢了。

    他向前一步靠近她,谢昭笑着向后退,背后是冰箱,她侧身一躲想往外走,结果被他的长腿拦住。

    江慈逼进一步,凭借身高的优势,将她禁锢在自己和冰箱这个封闭的三角区当中。

    谢昭的背贴住了冰凉的冰箱门,江慈突然伸手紧扣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

    谢昭被圈在他的怀中,她的双手抵着他的胸口,并没有推开他。

    “我的东西你得还给我。”他吐息在她耳畔,江慈的掌心滚烫,沿着她的腰向上,划过背脊,停留在肩胛骨处,她穿吊带裙,肩胛骨和他的掌心直接的接触,没有衣料的阻碍。

    她的呼吸乱了。

    江慈俯身,用嘴唇去追她嘴中的那颗草莓。

    谢昭笑着扭头躲开。

    他的双手搂住了她,将她圈在怀中。滚烫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肩胛,背脊,若有若无的力气,羽毛一样的拂弄,很痒。

    有一种电麻的感觉,从他的掌心蔓延至全身。谢昭的手在他胸口的衣料上来回游走,呼吸不稳。

    她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江慈的手掌却猛得扣住她的腰,将她搂回来贴近自己。

    谢昭心跳飞速,任由自己整个身体依偎在他怀里,背后的冰箱门很冰,而他的体温又是滚烫,她的腰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江慈眼里是散漫的笑意,明明是她刚才想逗他的,但现在谢昭却有一点点害羞。

    “抬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些戏谑又有些压迫感。

    他滚烫的手掌,从她的后颈往上滑,手指插入她蓬松的头发,扶住了她的后脑勺。

    江慈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低下头。

    谢昭骨头发软,虚虚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她能闻到他身上雪山的冷香,混合着柠檬切开的香气。

    他扣住她的腰紧搂在怀中,禁止她逃跑。

    江慈轻微地张口咬住了草莓尖,他抬眼紧盯着她的眼睛,像狩猎的猫在盯着无助的小动物。

    一颗草莓,两个人分别咬住了一端,江慈咬得很慢,注视着她的表情变化。

    他一只手紧紧地锁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从长发到后颈,再游走到肩胛骨,滚烫的指腹在皮肤上摩擦,她的吊带滑落了一边。

    江慈垂眼,低眼伸进她的眼底,他很少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几乎是没有过,这样极具压迫感和侵略性的眼神。

    他的眼神比他的手更令她脸红心跳。

    谢昭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手也扶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但她失去了力气,完全贴在他怀里,只想贴得更近。

    草莓咬到了一半,他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鼻尖,他侧过脸,高挺的鼻梁戳到了她的脸颊,再往前一点点就是接吻。

    他的喉结滑动。

    谢昭闭了一下眼睛。

    江慈在她耳边笑了一下,轻轻地退开了。

    “如果你想让我吻你的话,可以直接点。”江慈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勾引的意图被看穿,江慈没有上她的套。谢昭捶了他的几下。

    “谁说我要你吻我了,做梦呢。”

    “你这么喜欢跟别人抢东西?”她笑着看他意有所指。

    “本来就是我的,迟早是我的,我不需要抢。”江慈自信道。

    “那你今天还不让我和朋友一起吃饭?”谢昭说。

    “哦,那个迪伦是你的朋友?你还有多少那样的朋友?”江慈漫不经心道。

    “很多啊,不过都是普通朋友,怎么了?”谢昭挑衅。

    “和我们一样的朋友吗?”他的手指在她的嘴唇上碾压了一圈,擦过她唇边的草莓水渍。

    江慈抬眼笑着看她。

    “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朋友。”谢昭直勾勾地盯着他。

    江慈努力地压制住嘴角的笑容。

    “我一直把你当仆人。”谢昭笑道。

    “现在你赶紧去把夜宵给我端出去。”

    “ Yes, madam.”江慈的声音带笑,尾音上扬。

    第146章 他想表白

    *

    餐厅昏黄的灯下,热腾腾的越南粉冒着香气。

    汤底清澈见底,略带些金色的光泽。白色的粉躺在里面,薄切的牛肉片,鲜嫩的豆芽和葱撒在最上面。谢昭拿勺子的舀了一点汤,味道挺鲜的。

    她是饿了。

    “怎么样?好吃吗?”江慈坐在对面,只看着她并不动筷子。

    “很不错。”谢昭说,“远超出了我的预期,你看上去不像是能做饭的样子。”

    他就算穿着家居服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切菜也有一种按每小时结算薪水的模特摆拍感。

    “我煮的东西更合你的胃口,是不是?”他悠悠然盯着她的眼睛。

    “确实很好,我好饿啊。”谢昭埋头吃粉。

    “在家里吃多好,我亲自给你做多干净。”江慈垂下眼皮,慢条斯理道:“所以讲你就不该到外面去吃一些,肮脏的,廉价的,大概率有寄生虫,可能会传染各种病毒的食物。”

    谢昭听到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抬眼微笑:“你是不满意我在外面吃的东西,还是不满意和我在外面一起吃饭的人?”

    “以撒看上去就携带乙肝病毒。”江慈微笑,“你都没有看过他的体检报告,怎么敢跟他一起用餐?为了你的健康卫生着想,以后还是再也不要跟他一起吃饭比较好。”

    “是吗?那迪伦携带什么病毒呢?”谢昭笑问。

    “他倒不像携带病毒,他是情绪极度不稳定,随时会拿刀切腹自尽。”江慈一本正经地说,“性格极端的人很有危险性,要远离。”

    谢昭笑了笑低头喝汤。

    等她都快吃得差不多了,江慈仍然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她瞧。

    顶灯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背后是曼哈顿的霓虹灯影,粉色的爱心灯光在他背后不停闪烁着。

    江慈的眉眼鼻峰就像瘦金体的一撇一捺,华美的,精致的,她怎么看都很喜欢。

    他此时看着她,眼睛亮得惊人,猫科动物见到喜欢的人瞳孔会放大。

    江慈注视着她不说话,只拧开矿泉水喝了一点。

    他喉头滑动,嘴角微微翘着,水珠停在唇上,晶莹剔透。

    他嘴唇上的水珠。

    他饱满的唇珠。

    谢昭也突然有些渴了。

    “你看着我笑那么坏干吗?在想什么坏事?”她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下。

    “天大的冤屈。”江慈委屈道,“我哪敢想什么,你不要小人之心以己度人好不好?”

    “你是不敢还是不想?”谢昭的脚从他的裤脚往上滑动。

    “你允许我想吗?”江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当然不允许。”谢昭踩了他一下。

    “什么时候你愿意给我这个想的资格呢?”他突然有些认真地看着她。

    江慈其实是想要表白的,自从在火场他确定了自己的心,就想要对谢昭表白了,可问题是他得先坦白自己的身份。

    他必须得让谢昭明确的知道自己是谁,他们才能真正在一起。

    这是个危险的话题。

    倘若现在谢昭知道了她竞争对手的儿子就坐在她对面,虽然他不是出于主观意愿,但客观上也充当了间谍的作用,她恐怕会勃然大怒。

    现在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江慈本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们之间的竞争关系彻底结束了,再正式对她表白。

    江慈设想的表白必须得是华丽的,新奇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起码要比以撒老土的喷气飞机在天上写字强。

    这都需要精心的计划和准备。

    但是今晚他有些冲动,他有两次都很想坦白。

    一次是在餐厅里,一次是现在。

    “如果你卑微的恳求,我可以大发慈悲,给你一个排队等待的机会。”谢昭玩笑道,她才不会轻轻松松就许诺他呢,如果江慈要表白的话,他必须竭尽全力她才会答应。

    谁叫他之前那么傲慢,拒绝自己拒绝得那么斩钉截铁。

    必须叫他吃点苦头,谢昭心想。

    “我会回到检方工作。”江慈说。他确实不该再留在谢昭身边为她工作,只要他在她身边,就算他什么都没有做,也是在为他的家族充当间谍。之前他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还好,现在确定了。他不能再继续这样做,被谢昭发现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跳到工作的话题上。谢昭还是点头:“没问题,在这件事上,我是支持你的。”

    “我想让你知道。”江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我最信任的人。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任何时候,我都绝不会伤害你,我是一定会保护你的。”

    “我的律师比你们检方强太多,你伤害不了我,别太自信了。”谢昭笑了笑,只当他在担心回到检方之后,与她可能对立的问题。

    她的手机此时响了起来,又是一通工作电话。

    江慈立刻想要回避,害怕听到她的机密消息,但谢昭抬手,让他坐在原处不要动。

    是她的财务顾问比尔打来的。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谢昭听到这话就暗感到不妙。

    “好消息是白衣骑士正式撤退了。”陈董彻底失去了盟友,无法再抵抗她的敌意收购。也许是赵小姐在其中起到了正面作用。

    “坏消息是我们资金链好像出了一点问题。跟我们长期合作的银行家,一直给我们提供贷款的银行,现在要终止和我们之间的交易。”

    “疯了吗?这合法吗?”谢昭惊道。

    “书面协议当中的漏洞,但这种情况的确非常罕见。”

    “我们一直是长期合作的良好关系。”谢昭说,“他们怎么会如此突然发疯?就在这个关键节点。”

    “根据我千方百计打听的消息,非常确定是有新的竞标方出现和他们签订了新的协议,我们的竞争对手提出了更优的条件,所以规定银行不能再和我们也就是这场收购的其他竞标方合作。”

    “英国人?”谢昭怒道,“他们现在动手了,就在我辛辛苦苦赶走了白衣骑士的时候,他们来捡现成的便宜了。”

    禁止银行给她这个竞争对手更多的贷款,真是够狠的,一剑封喉,一下掐断了她的资金源。

    “也许我们该和他们和谈?”比尔说,“联合收购。”

    “从来没有不战先降的道理,我们先从其他地方找资金补上漏洞。”谢昭说。

    “但是,这个时机和这个时间点都太奇怪了,我们内部有内鬼,必须内部审查。”她思索着,“否则这场收购战的每一步,我们的竞争者都会知道,领先我们。”

    “立刻,现在,马上。把这个英国人间谍给抓出来。”

    江慈心惊胆战地在旁边听着。

    “我们的资金链出了点问题。”谢昭说。

    “这个机密的信息还是不要告诉我吧。”江慈惊慌道。

    “没关系啊,我相信你。”谢昭说,“你现在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

    “等等,我有话跟你说!”江慈冷汗都要下了来。

    赶紧坦白从宽吧。

    “你说呗。”谢昭一心二用,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

    “那个关于我的母亲,就是我和以撒共同的母亲。”

    江慈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她其实不是那种经济困难的人。”

    她是大财团的掌舵人。

    “那很好啊。”谢昭并没有注意他在讲什么。

    这个该死的间谍。

    到处都是间谍,她在陈董那儿安插间谍,陈董在她这儿按插间谍,英国佬在她这儿安插间谍,检方和以撒分别安插间谍。

    这是间谍的战争。

    “等我抓到他,我非杀了他不可。”谢昭喃喃自语。

    江慈吓得脸色苍白。

    “就是我的母亲,她事业还是挺成功的。”

    正在和你竞争同一场收购战呢。

    “那很不错。”谢昭敷衍道。

    她的电话又响了。

    “抓到了?这么快,效率还挺高。”谢昭说。

    “是哪个该死的背叛我?”

    “一直在我身边的?我平常最相信的那一个?”

    谢昭打着电话,眼睛注视着江慈。

    江慈惊吓过度,无法发出声音。

    “好的,我知道了。”谢昭沉着脸挂了电话,她严肃地盯着江慈,“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的心一下沉到了湖底,谢昭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

    他之前并没有爱上她,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爱着她,所以他就算被发现也是无所谓的,但现在这个后果他根本承担不了。他完全无法承担谢昭对他失望,对他生气,甚至是再也不想理他。

    虽然他从来没有真正对家族透露过关于谢昭的机密信息,但当然,他们有办法从蛛丝马迹推理出他们想要的。

    他想要反悔,想要逃跑,想要撤回掉与家族之间的协议,但一切都已经晚了来不及了。

    “我其实早就——”江慈无力地开口。

    “居然是那个投行的律师,乔治。太不像样了,我这么信任他!唉,那个人你记得吗?”谢昭怒气冲冲地问。

    “我早就觉得他有问题。”江慈舒了一口气。

    “必须疯狂报复他一下,让他知道背叛者的下场。”谢昭怒不可遏。

    “可是你对文景挺宽容的呀,文景之前不是也背叛过你。”江慈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信任过她呀。这个律师,我之前是很信赖的。如果我很信任的人背叛我的话,我会非常愤怒的。”谢昭说。

    她抬眼对他玩笑了一下,“所以呀,你可千万不可以背叛我哦,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当然。”江慈擦冷汗。

    “对了,之前你说你妈妈什么来着? 我没仔细听。”谢昭抬头问。

    “没什么,她很好。好得不得了。”江慈干笑。

    她儿子是要死定咯。

    第147章 情敌再度求婚

    *

    “我资金周转遇到一点小问题——”

    “我要你帮忙引荐一下你的朋友,那位——银行董事会的——”

    “是的,我需要——独立方重新对我开放贷款。”

    谢昭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给以撒,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江慈在客厅坐着,他不想多听涉及商业机密的细节,所以站起身往自己的卧室走。

    “有交换条件?当然,你需要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我理解,我们一直公事公办的,你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呗。”

    谢昭在落地窗前走来走去。

    “什么叫和你结婚?”

    “不是开玩笑?你今天是疯了吗?”

    谢昭的音量并没有提高,她的声线很平稳,但江慈听到结婚二字,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也知道我们认识将近10年了?你在这个节骨点上跟我趁火打劫,怎么不顾念一下我们十年的友谊?”

    江慈伸长耳朵拼命地听,但谢昭的声音越放越低,最后她捏着手机快步走进书房,把门砰得关上了。

    谢昭顺手反锁上书房的门,然后对着电话一阵痛骂:“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们俩之间从来就没有过男女之间的感情。你对我没有,我对你也没有,你现在突然谈什么非要和我结婚是唱哪出?”

    “我们的合作关系如此成功,就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以撒在那一边不急不忙地说。

    “男女搭档一旦有了感情,就有了弱点,人的感情是最脆弱的。”

    “感情是不能天长地久的,但共同利益可以。而感情一旦破裂,利益联盟就将瓦解。”

    “谈感情最伤钱,我亲爱的谢昭。”

    “你是说你对我最没感情,所以最想和我结婚?”谢昭努力跟上他跳跃的逻辑。

    “我是说我们之间的合作一直非常的成功愉快,所以我想升级我们之间的合作模式。对于我来说,婚姻就是合作共赢,需要找个搭档来结成更为紧密的利益联盟。而你是我最合适不过的搭档人选。”

    以撒顿了顿,“还有我不是对你没感情,我是对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有感情。”

    “难道你不是吗?说实话,我很惊讶你是这样的反应。我以为你完全理解我的想法。”他也很惊奇。

    “理解什么?理解毫无爱情所以婚姻一定成功?理解你不爱我,所以一定要跟我结婚?”谢昭惊道。

    “爱情?我亲爱的谢昭,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非常诡异。知道你谢昭相信爱情就像知道达尔文信上帝一样恐怖。”以撒笑了。

    “爱情,通常是那些丑的穷的男人用来骗女人的鬼话。按照自然法则,对于女性最有利的当然是选择一个富有的也就是有生产资源的男性并且外表英俊的,也就是有基因优势的男性。

    但是剩下来的大部分男人怎么办呢?他们既没有基因优势,又没有资源优势,那也只能用爱情这种幌子来哄骗女人。

    一个又穷又丑的男人只要坚称自己是真爱某个女人,总有傻女人被打动。

    他真的爱她吗?还是靠嘴上说些糖衣炮弹来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和繁衍需求?如果没有爱情这个骗局,女人又怎么肯跟这种毫无优势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而你这么聪明,我又何必拿爱情来哄骗你呢?骗也是白骗。”以撒说。

    “我给不了你廉价的感情,但是我可以给你实实在在的金钱,我们的婚姻会是最稳固的联盟。我们双方都将获得更多的利益。”

    以撒微笑道:“我也会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出轨,并不是我这个人有多高尚的道德人品,而是因为我不会为了这种廉价的生理需求毁掉我苦心经营的利益联盟。马斯洛夫需求理论,我对底层的需求没有兴趣。”

    “是吗?那我出轨呢?”谢昭笑问。

    “生意场上逢场作戏也正常,怎么能叫出轨呢?我也不是拈酸吃醋的人,只要你和那些男模特签好保密协议,不要威胁到我们的共同利益。”以撒说。

    “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有吸引力?”

    “听起来很病态。”谢昭笑道,“如果你想搞这种毫无感情的联姻,为何不去找那些豪门贵女?”

    “我不喜欢他们。”以撒说,“我是喜欢你的。我不爱你,因为我压根没有爱这个东西。但是我的确喜欢你,欣赏你。”

    “你非常聪明。当你在实习期来到我的对冲基金公司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助我一臂之力。我是爱惜人才的。”

    “是啊,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就是我的老板。”谢昭说。

    说起来,以撒和江慈长得有几分相似,比江慈更注重打扮,当时初见时也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但谢昭对他却毫无感觉,因为他是自己的上级。

    人怎么能喜欢上老板?

    打工人怎么能喜欢上老板?

    反正她是喜欢不了。

    以撒的确算是伯乐也的确看重她,但养千里马也不过是为了让他自己跑得快罢了。

    “我记得我们利益不一致的时候,你也没少对我痛下杀手。”谢昭说。

    “你在我困难时把我的精英团队挖走自立门户了。”以撒说,“换做你是我,你会同样下狠手。”

    “的确。”谢昭点头,“完全理解。”

    “我不在乎背叛忠诚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要你没搞死我,我没搞死你,大家有共同的钱可以赚,就又可以一起做生意。”

    “我们俩为何互相背叛过后又可以携手共进?因为我们是一类人。”以撒说。

    “我们是生意人。世上的一切关系都可以是生意。”

    “也许吧。但我不想要婚姻,更不会拿婚姻跟你做生意。”谢昭耸肩。

    “婚姻当然可以是生意,婚姻最该是生意。有些豪门的小姐也许有些不切实际的梦幻想法。我和他们结婚的话,他们也许会爱上我,那就太可怕了。”

    “但是你绝不会的,你绝不会爱上我。”以撒笑道,“多么美满的婚姻,我们会像希拉里和克林顿。”

    “你是觉得我可以为你赚更多的钱,并且倘若我们俩有矛盾的话,没有家族会为我撑腰。”谢昭笑道:“你方方面面的都算到了,但是我又有多少好处呢?我没有兴趣。”

    “是我们共同赚更多的钱,我们当然是平等的合作伙伴关系。”以撒立刻纠正她。

    “我没有想到,我居然还要纠正你的观念问题。我以为你会直接跟我具体谈一谈我们双方的利益分配。”

    “就算经济上有好处我也不可能同意的。你清醒一点好吧。”谢昭叹气,“执着和我结婚是很荒唐的,你压根就不爱我,我也压根就不爱你——”

    “你变了。”以撒在那一端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是一样的人。至少从前是。

    我欣赏你,因为我看到你就像照镜子一样,我们都是务实的人。

    但是仅仅几天没见,你的心变得软弱而不切实际了。”

    “我之前还听说你偷偷到医院里去看乐乾闹自杀的女人。关于乐乾诉讼的案子,听说你也举棋不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以撒沉声问。

    “难道你开始同情那些女人吗?我亲爱的谢昭,我们不是正义使者,你要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当你关心起舆论场里的棋子,这就是灾难的开始。”

    “生意场上瞬息万变,有私人感情是最致命的,我不能不提醒你。”

    “这个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和我们现在讨论的无关。”谢昭刻意回避。

    “当然有关系。你的思想在发生可怕的异变。”以撒敏锐道。

    “你开始关注感情,道德,人性。我并不是心理变态,要拦着你做个好人。只是你心里很清楚,有一点我说的一定是对的——当你决策时被感情和道德牵住,就是你生意失败的开始。”

    “摸一摸你手腕上的金手镯吧。”蛇形镯冰凉的贴着皮肤,谢昭轻轻触碰了一下。

    “感受一下黄金的力量,我们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以撒的声音和金蛇的声音逐渐合二为一。

    “你的落地窗外就是曼哈顿的夜景,你就站在所有高楼之上。”

    “我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的心够狠,和那些富家小姐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不一样,你有很强的往上爬的野心,绝不被道德束缚的狠心。”

    “谢昭,我们才是一样的人,我们都必须奋力地向上爬。如果不向上就会下坠,下坠只有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收起你的同情心和不切实际的感情吧,怪物一旦变成人可就失去力量了。”以撒和金蛇的声音共振。

    “谢谢你好心的危言耸听。”谢昭轻松地笑了笑。

    “我有了点人性也不至于就粉身碎骨了,生意上的事我自有办法。”

    “你荒唐的联姻申请,我也不会同意。”谢昭淡然道。

    “你种种反常举动很特别。看来你是对某个人动了心。这也太离奇了。”以撒说。

    “好吧,最起码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男人,我很好奇是谁感化我们的谢昭放下屠刀。”

    谢昭只是笑了下没回他。

    “说真的,你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十年了,我从来想象不到你能喜欢上一个男人。

    给你买奢侈品,你一点也不缺钱。长得帅,你见过的帅哥多如牛毛。疯狂无底线跪拜,你是极度理性人,不吃情绪价值那一套。”

    以撒催促道,“拜托,说吧。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谢昭停了一会慢慢道:“我喜欢,撞破我正在杀人,但面不改色替我做伪证的男人。”

    “他明明可以逃跑,但拿枪指着自己威胁拉美黑帮放掉其他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发现尸体,知道也许我是唯一嫌疑人也毫不犹豫相信我的人。

    明知我欺骗他,害他要死了,却装作不知道让我独自逃走的男人。”

    谢昭淡淡道:“这都是让我动心的时候。”

    “让你动心可真不容易。”以撒笑道:“不愧是心如蛇蝎的女人,哪个男人这么倒霉。”

    “让耶稣从十字架下来,他上去得了。”

    他笑着笑着笑容凝滞了:“不会是我那倒霉弟弟吧。”

    “这天真的傻孩子,他真的爱上魔女了。”

    “你还挺关心你弟弟的。”谢昭说,“我不会伤害他,你放心。”

    “谁管他会不会伤心啊。”以撒说,“他现在多半是躲在哪里偷听我们打电话呢。”

    谢昭走到书房门口,猛地拉一下门,江慈一下栽了进来。

    “你躲在这儿干嘛?”谢昭问。

    “我夜宵吃多了,在这儿走一走消消食。”江慈说。

    “请把手机递过去,让我和我的弟弟打个招呼。”以撒在那边笑道。

    谢昭把手机递过去。

    “晚上好弟弟。”

    “看不见你就非常好。”江慈微笑。

    “我刚刚又对谢昭求婚了。”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我不会放弃求婚的。”

    “有什么用?她反正绝对不会喜欢你。”江慈嗤笑。

    “可是我并不需要她喜欢我,我只需要等待你犯错。”以撒笑道,“弟弟,你拐走了我的合作伙伴,我很不开心。”

    “等你犯错的时候,她会醒悟,感情是多么脆弱。我和她的利益联盟才是最牢不可破的。那时候,我的好伙伴又会回到我身边了。”

    “你要小心哦,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的。”那边不等他回嘴,就轻快地挂了电话。

    我才不会犯错,江慈心想。

    当然身份暴露的话另当别论。

    “你以后别跟他打电话了。”江慈哼哼唧唧。

    “干嘛?又有什么病毒顺着电话传播?”谢昭笑问。

    “他快坐牢了,别被他牵连。”江慈板着脸。

    “是吗?检方速度这么快?”谢昭笑道。

    “当然,你等着看吧。”江慈把手机还给谢昭然后立刻给检察官发信息。

    “我很高兴你的休假结束了。”检察官对他说。

    “你们什么效率啊?怎么还没有把我哥给抓起来?”

    “且不说他的罪过能不能到坐牢的地步,你以前也没这么积极啊?”

    以前?以前以撒又没跟谢昭求婚。江慈心想。

    第148章 危险资金

    *

    “我们不能拿他的钱,这是饮鸩止渴。”

    眼前是上东区的一栋石灰岩联排别墅,建于20世纪初。

    谢昭和她的财务顾问比尔还有江慈,三个人站在门口。

    门铃已经按过了,比尔仍然在叠叠不休地劝说她赶紧回头。

    “他会杀人的。据说他的上一个基金经理亏钱后已经被埋到水泥里了。”

    “不要说这种离谱的话,加西亚先生只是一个非常体面谨慎的投资人。”谢昭已经预备好笑脸,她从牙缝中低低挤出这几个字。

    “你是忘了在巴拿马的教训,这些墨西哥人都是一样的恐怖。”比尔用气声在她耳边说,生怕里面的人听到。

    “倘若亏掉了黑手党的钱我们是没有命填的。”

    “我们现在不在巴拿马,我们很安全。还有我们现在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你们的工作失败。”谢昭低声道。

    “谁能预料到我们最信赖的银行会突然耍我们?”比尔抱怨:“这是极端情况。”

    “我让你们在全世界找钱。每一个国家每一家银行能用的美元都挖出来支持我们收购。你们任务失败了。”谢昭咬着牙说,她的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确保里面的人一打开门就能看到她的笑容。

    “我们绝对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银行,日本,芬兰,比利时,你相信我,我们什么国家的银行都联系过了。”比尔不满极了。

    “但我们的竞争对手肯定是阻止其他所有银行为我们提供资金的。对方的能量这么大也是极端情况。”

    “所以我们就不要再互相抱怨了,现在没得选。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打起精神来,说服这个投资人,把资金漏洞给补上。”门还没有开,谢昭脸上的笑容已经开始有点僵了。

    “投资人?你知道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吗?又会回到哪里去?”比尔超小声道:“那可都是粘着血的钱。”

    谢昭叹气:“资本来到世间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如果你信马克思为什么来华尔街?”

    “沾别人的血不要紧,我怕我们把他钱亏了之后,就会沾我们的血了。”比尔转头看向江慈:“你为什么一言不发呢?你赶紧劝劝她呀!”

    “这,你们内部的事情,我不好插嘴。”江慈当然想阻止她搞这种危险资金,但他完全没法开口,因为谢昭现在陷入这种资金危机很有可能和他的家族脱不了关系。

    “我看我们还是跟英国佬和谈比较好,至少他们绝没有杀人的癖好。”比尔劝道,“跟谁借钱不是借呢?实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就让一步和他们联合收购好了。”

    “江先生你说是不是?”比尔用眼神鼓励江慈赶紧附和他。

    江慈哪敢说是,如果他现在怂恿谢昭立刻和谈,等他的身份暴露,谢昭一定会觉得被欺骗,非把他头拧下来不可。

    他只能沉默,沉默是金。

    门总算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侍者领着他们进门。

    穿过一条白色大理石地板铺成的长廊,走上巨大的弧形大理石长梯,两边的窗户全都是tiffany公司和艺术家共同设计的彩色玻璃窗,一抬头是金箔铺就的天花板。

    “加西亚先生在书房等你们。”侍者拉开一道道桃心木的门,谢昭走过大理石弧形的拱门进入了书房,江慈紧随其后,比尔拖在最末尾。

    书房的墙壁上配有勃艮第石浅浮雕的雕塑壁炉,墙上挂着波蒂尼风格的肖像。

    加西亚先生就坐在金属落地灯下,他头发灰白,有着鹰一样的鼻子。

    “谢小姐。”他站起身热情地与谢昭握手。

    “我们好多年没有见了,你曾经可是我最好的一任理财经理。”

    “我一直想来拜访你,只是怕打扰。”谢昭客套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刻意躲避我们这样的客户。”他鹰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怎么会呢。”谢昭微笑。她这些年当然在躲避他们,谁不怕黑手党。从前她毫无本钱,只能在刀尖上起舞,什么危险的客户都接过。后来她成长起来之后,也是想了好多办法,才摆脱掉这些危险资金。

    但是现在她所有融资渠道都被封锁了,她一时借不出钱来,这其中有陈董的作用,也有竞争对手的作用。

    这是三方的战争。

    虽然她嘴上和所有人说是资金周转的小问题,但她心里非常清楚,现在是山穷水尽的紧要关头,她必须快点把资金的漏洞给填上,资金就是弹药,没有弹药收购战怎么能赢。

    她现在满世界找钱,最缺的就是钱。

    所以不管眼前的钱有多危险,她打算先拿了度过此关再说。

    “不是刻意躲我们就好。我们远没有谣言里那么可怕。”加西亚请他们三位坐下来。

    “我已经看过你发来的邮件。”

    “你现在还差多少钱?”

    谢昭试探性的比了个数字。

    加西亚对这个大数目不屑一顾,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就这么点?好说。”

    “我可以投给你十倍。”

    “十倍?”谢昭兴奋又有些慌张。如果有加西亚做后盾,她会有无限资金,但是这个资金恐怕不干净,非常危险。

    “我们不需要这么多——”比尔惶恐。

    “我对你们的这次收购不太感兴趣,我是投给你的基金公司,由你来帮我打理我的钱,就像从前那样。”加西亚立刻打断他。

    “关于这笔资金的来源——”谢昭硬着头皮问,“只是出于业务规范和法律法规的要求,按照流程问一下。”她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许他给出的这笔资金没有问题。

    “你想问是不是黑钱?”加西亚笑道,“这重要吗?我相信谢小姐有很强的法律规避意识,能把这笔钱变干净。”

    这下确定是黑钱了。

    “这种事我不能做。”谢昭说。明明确确要洗钱的话,她做不了。

    “为什么?”

    “因为洗钱违反法律啊。”

    “法律?”加西亚无所谓地笑了笑。“是啊,我是非常尊重法律的,所以我才请你们这些职业的专业的经理人来为我解决这个法律问题啊。”

    “谢小姐是个能力很强的专业人士,我相信你能很好的解决我的问题。”

    比尔疯狂地像谢昭眨眼睛,生怕她答应下来。

    谢昭头疼。她现在极度缺钱,如果没有钱,恐怕要输掉战争,但加西亚的资金来路不明,恐怕沾着无辜人的血。收下这笔钱,就算她能逃过法律,良心上也难安。

    “你在犹豫什么?谢小姐,你年岁长了,但胆量却变小了,我还是欣赏你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加西亚说。

    不是胆量是良心,以前她完全不会去考虑,加西亚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沾着谁的血与她何干,只要这笔钱最终能合法的为她所用就行。

    但是她现在做不到,进门之前她做过心理建设,以为自己可以,但还是不行。

    加西亚坐在茶几上,手里摆弄着瑞士军刀。

    谢昭看着他,不由得想起在巴拿马那些带着面具的暴徒,那些随便开枪扫射的恐怖分子。

    她不能给这些暴徒服务。

    这笔钱,她不能收。

    谢昭看向江慈,他微微点头。

    一个眼神两人就明白彼此的意思。

    “不行。”她说。

    “你是在拒绝我?”加西亚握着刀,刀尖停在桌面上。

    “我现在没这么大的本事。”谢昭不急不慢道,“我能力有限,无法打理这么一大笔的资金,况且我现在也被检方注意,如果我接手这笔投资,恐怕会给加西亚先生带来法律风险。”

    “你不过是担心我给你带来风险。”加西亚淡淡地说。

    比尔坐得离谢昭更近了,像一只恐惧的母鸡,微微发抖。

    此地不宜久留。

    “加西亚先生,我是为了保障你作为客户的利益,我无法对做不到的事情做出虚假的承诺。”

    谢昭站起身:“我没有能力给你洗钱,更没有能力为你获利更多。今天耽误了你的时间,很抱歉。”

    “谢小姐,你好像搞错了。”加西亚微笑道,“我这可不是菜市场,由着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我要给你十倍的资金。”他转着手中的瑞士军刀,“这笔钱你是高兴拿得拿,不高兴拿你也得给我拿。”

    “我说了我要给你投资,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通知。”

    “这笔钱,你非拿不可!”

    “加西亚先生,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是赚钱这件事情呢,并不是帮派斗争。”谢昭温声道。

    “我才疏学浅,能力有限,真的没有办法帮你洗钱,也没有办法帮你钱生钱。”

    “是吗?”加西亚微笑,“谢小姐,我记得你曾经有一个朋友,骗了我的钱逃跑了。最后他被黑白两道通缉。你们应该都不知道他最终去哪儿了,他最终被关进了巴拿马监狱。”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也骗了我的钱。”谢昭说。那个人是曾经伤害过姐姐的人,她是故意把他介绍给黑手党,他卷了黑手党的钱逃跑,自然是没有命花。

    “看看他最后的下场。”加西亚平淡地打开手机,划了几张照片出来递给谢昭,谢昭接过手机平静地扫了一眼,旁边的比尔吓得直闭上眼睛。

    “如果他曾经是你的朋友,那么我们被骗钱,你也有责任。

    如果他不是你的朋友,那就很有趣了。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人,是否有可能在利用我们借刀杀人呢?”

    加西亚平视她,直视她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算计黑手党,利用我们的下场是什么?”他平淡的声音有几分威严。

    “你之前造成了我们的损失,看在你以前能干为我们赚钱有功劳的份上,我可以既往不咎。你现在最好乖乖地收下这笔钱,然后老老实实地给我赚几倍回来。”加西亚说。

    “否则,你的那位朋友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现在就拟合同电子签名吧。”他坐回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我不喜欢等。”

    谢昭头皮发麻。

    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但是拿了钱会更麻烦,倘若弄赔了,真的是小命不保。

    倘若没有赔,那她就该进监狱了。

    她真是后悔走进这道门。

    “我好像碱呼吸中毒了。”比尔低声说,“我喘不过气来。”

    “你是领带系太紧了。”江慈给他松了松。

    “加西亚,我们不能接受违反法律的事情。”江慈站起身,“这里不是墨西哥,不是巴拿马,你既然在这儿就得遵守这儿的法律。”

    他疯了?威胁黑手党遵纪守法?谢昭拼命扯他的裤子示意他赶紧不要乱讲话。

    加西亚果然很愤怒。他也站起身走到江慈面前,直视他的眼睛,“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们要走了,你不用送了。”江慈平静道。

    这个喜欢拿人灌进水泥的老大气笑了。

    他鹰一样的眼睛打量着江慈。他紧紧地锁定江慈绿色的眼睛,加西亚笑着笑着突然笑容凝固了。

    他想到什么了一样,后退了几步。

    谢昭紧攥着江慈的衣服,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一言不合,就把他们三个杀了现在就灌进水泥里。

    加西亚后退了几步在光线下,细细地看了江慈一会儿。

    他好像确定了什么似的点了下头,又重新做回了沙发上,放松地抽起了烟。

    “噢,既然你们想走那就走吧,我不送了。”

    就这样?

    就放人了?

    谢昭赶紧拉起已经僵住的比尔,冲加西亚点了个头。

    生怕他反悔,谢昭赶紧夺门而出。

    “对了谢小姐。”加西亚淡淡地叫了她一声,“我们之间的交易取消。”

    “以后,你也再也别找我做生意了。”

    谢天谢地,她彻底摆脱了危险分子。

    但是他为何如此轻易地放过了她?

    谢昭看向江慈。

    江慈耸肩表示他也不明白。

    第149章 怀疑

    *

    “你以前见过加西亚先生吗?”谢昭坐在车上问。

    “当然没有。”江慈说。

    “他看上去很怕你,为什么?”谢昭狐疑地盯着他。

    “他们那种人都未必会怕墨西哥政府,怎么可能会怕我?”江慈轻描淡写道,“这些人都是喜怒无常的。”

    “不,这就是恐惧。虽然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我了解他,他喜欢直视人的眼睛,这些黑帮分子喜欢通过眼神来威慑对方。但他和你对视后眼神躲开了。”她并没被糊弄过去。

    “在巴拿马的时候我们被绑架了。当时的绑匪也是只放过你。”谢昭不依不饶地思索。

    “他们也在恐惧。”

    “但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怕你呢?”

    谢昭紧紧盯着江慈的眼睛。

    她并不是怀疑江慈有什么对她不利的行为,她只是隐隐觉得江慈这个人有时候给她的感觉有点奇怪。

    江慈,她通常觉得他只是一个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关于他的过去,他的哥哥以撒也是这么说的。

    以撒没有骗她的必要。

    因为父母离婚,所以江慈和作为普通家庭主妇的母亲回到英国去,虽然有父亲的信托基金支持他完成精英教育,但他没有精英精神,注定只能停留在中产,不管是大学做研究还是去检方当顾问,都只是一个常常坐地铁上下班的普通人。

    但是有时候江慈又会给她一种有着奇幻能量的感觉。他很少许诺,但只要他向她立下誓言就会成真。

    在托斯卡纳时,他许诺带她去看流星雨,但他们已错过了英仙座流星。

    可是那天夜里,他们却运气极好得碰巧见到了人工流星雨,更盛大,更美丽。

    在巴拿马的枪林弹雨中,他许诺她一定会平安无事。那些杀人如麻的拉美黑帮的确是突然撤离了。

    还有乐乾准备曝光她身世的夜里,距离新闻播报仅有一个小时时间。他对她说一定会保证她不会受到伤害。

    她当时只觉得他是好心但无力的安慰,可乐乾的总部却突然被黑客入侵。

    他不想自己和以撒出去单独吃饭,不想让以撒给她放烟花,然后晚餐时就立刻下了雨,等以撒走了之后雨就停了,帝国大厦又突然亮起灯光秀。

    还有今天,她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穷凶极恶的枭雄加西亚先生居然避开了眼神,他居然恐惧一个坐地铁上班的江慈。

    仔细想想,有时候江慈就像拥有魔法一样,世界完全以他的意志行动,这简直违反一切物理定律。

    以前她只认为是巧合,因为任谁都不可能把这些离奇诡异的现象跟一个普通人联系在一起。

    如果这些神奇的现象和江慈有关的话,该怎么解释呢?

    难道他真的拥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

    谢昭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她当然不会相信的。

    可是这种巧合未免也太多了,她不得不停下来细细地想一想。

    但是一时也想不通,总得有蛛丝马迹的证据才可以展开推理,她现在掌握的只是一些离奇的超自然现象。

    关于江慈的奇思妙想,就像神灯里飘出的一缕烟,袅袅地飘着,逐渐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气泡,越来越大,谢昭越想越远。

    “我想起来了,我以前是见过他的。”江慈说,“见过他一次,当我还在检方刑事调查组的时候。”

    “他是很嚣张的,他在我们这个地方身上也背着人命,只不过他的律师更为强悍,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那他是认出你了。肯定是怕你偷偷录音,掌握他的什么证据。”比尔插话道。

    “不论怎么样,他毕竟是外国人,在这里的公检系统面前,还是得谨慎些。”

    “应该是这样。”江慈点头。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幻想的气泡被戳破了。

    “也许是。”谢昭点头,“如果他的犯罪证据被录音的话会很麻烦,也许他怕被遣返走所以语言上谨慎了。这儿怎么说也不是他的地盘。”

    当然是这样,巴拿马的那次也是这样,他们怎么会怕江慈呢?他们明明怕的是美国的公检系统。

    至于流星,下雨,还有突如其来的黑客,这些事情跟江慈更不可能有关系了。

    谢昭想想刚才自己的奇妙幻想,太荒唐。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江慈说什么什么就会成真,这怎么可能呢?

    创世纪吗?

    谢昭又想到以撒说该让耶稣从十字架上走下来,换他上去。

    她不经笑了笑。

    江慈在一旁见她笑了,知道自己逃过一劫,长舒一口气。

    “老板,我们还是该去见见英国那边的人。”比尔说。

    江慈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吊着没上来,没下去。

    “现在银行被对方垄断,我们找不出钱来,已经是火烧眉毛了。”比尔说。

    “是他们想要见我,所以现在在极限施压,”谢昭冷笑,“现在谈判就输了,你这点压力都扛不住吗?”

    “虽然是竞争方,但我们和他们之间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啊。”比尔说,“我们目前缺钱,他们有的是钱,我们是财务投资者,他们是产业投资者。这其中有合作的机会,我看我们之间并不是没话可谈。”

    “我们要财务回报,他们要行业整合,如果联合控制董事会把陈董一家人清算掉,大家瓜分一下财产不是刚好吗?”

    “合作?联合控制?你说得倒轻巧。”谢昭冷冷道,“一个蛋糕,大家一起来分,怎么分配呢?谁都想独吞。”

    “我是这么想的,最起码我们应该跟对方接触一下,搞清楚他们对这次收购到底是什么态度。对方也是注重名誉的,靠谱的人——”

    “等等!”谢昭厉声打断他,“车子现在是往哪里开?”

    “去吃饭呀,老板。我已经订好了座位。”

    “吃饭?只有我们三个吗?”她微笑。

    “嗯,还有,一个朋友。”比尔说话开始不利索。

    “从英国来的朋友?”谢昭皮笑肉不笑。

    “我们不能排斥正常的商业接触嘛,我也是一心为了工作。现在我们收购受阻,必须得考虑其他的出路啊。”比尔支吾道,“合作,能不能合作都是要上谈判桌才能决定的嘛。”

    “你从今天一开始就在这里跟我吹耳旁风,明里暗里的说英国佬的好话,你被买通了?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今天借不到钱?”谢昭审视着他。

    江慈坐在一边比擦汗的比尔还要紧张。

    “你是想等会儿假装跟那位英国的朋友偶遇?”谢昭笑道:“你是向来很聪明,但是忠诚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忠诚二字,江慈开始摸索着喝矿泉水。

    “我是好心,主要为了我们的利益啊——”比尔挣扎。

    “也许你是好心,但你最起码得先和我商量,不能把你的老板当傻子耍。”谢昭平静道,“我并不是完全排斥和谈,我只是最恨别人欺骗我!尤其是我重视的人。”

    江慈猛喝水。

    “江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呀。”比尔求助地看向江慈。

    “你客观,公正,理性的评判一下,我们现在是不是跟英国人合谈是最上策?

    老板现在有点意气用事,难道我们不该帮她把控局面吗?”

    “我可不需要别人在这儿替我好心做决定。江慈,你说。”谢昭也看向他,“忠诚是不是最重要的?”

    “理性分析,是不是该和谈?”比尔催促他。

    “你说,他是不是不该骗我?”谢昭也催促他。

    “过了这村没这店,现在不合作,谁知道局面后面会怎么变化?”比尔说。

    “你这么积极,还敢说不是收了别人的好处。”谢昭怒道。

    “你搞搞清楚,我们马上就要到股东大会的投票了,英国人手上还握着沈先生的股份呢!我们不把他们争取过来,怎么彻底罢免董事会?”比尔也怒了。

    “我收别人的好处?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大家好?我可是在为你考虑啊。”

    “我不知道有股东大会的投票?我要你提醒?你当我是白痴啊。”谢昭说,“你有本事把手机打开来看看,看看你跟英国人之间的信息往来具体是什么样?他们有没有打钱给你?”

    “凭什么给你看?你不知道劳动法也不知道隐私权的啊?”比尔冷道。

    “为何我会到现在的困局?他们能这样逼我,还不是我身边出了内鬼!”

    “内鬼是谁?”谢昭冷笑,“恐怕不只是之前投行的律师乔治吧。那也许只是英国佬放出来的烟雾弹,来掩盖真正的内鬼。”

    “是不是你?说!”

    “你是疯了。”比尔哼道,“你本来就疯。你不知好歹!”

    “我是内鬼!江慈先生,你说话呀!你喝什么水啊?”比尔夺过他的水瓶。

    “你,评评理,你说她讲的是人话吗?啊?我是内鬼,谁是内鬼?”

    “江先生,谁是内鬼啊?”

    江慈被问得直发慌。

    “是啊,江慈。你说谁是内鬼?”谢昭捏住了他的肩膀摇晃。

    “你是测谎专家,你赶紧给我测一测。他是不是内鬼。啊?”

    “测啊!赶紧测!立马就测!”比尔也拉住了他的另一边肩膀晃荡。

    “来,快来看看,我有没有撒谎?我是不是内鬼?”

    江慈被他们俩一边一个拉住了肩膀,扯来扯去。

    “谁是内鬼?你这个疑心病深重的女人,暴君!昏君!”比尔把他拉过来。

    “内鬼就是你,你这个老叛徒!我对你不薄!”谢昭把他扯过去。

    江慈有两只耳朵,每只耳朵旁边都有巨大的噪音,内鬼!内鬼!内鬼!

    “都不要再吵了!”江慈忍无可忍喊道。

    “我是内鬼行了吧!我是!”

    “我是内鬼!”

    谢昭和比尔都闭嘴了。

    “抱歉啊,刚才我们有点情绪激动了。”比尔讪讪道。

    “是啊,你是不是不舒服?有点晕车吧。”谢昭重新把矿泉水递给他。

    “我们得谈谈。”江慈对谢昭说,“真的,我有话要跟你讲。”

    再不坦白的话要出大问题。

    “你看看人家不舒服,还坚持陪我过来谈判,谢昭对比尔说,“这才叫做忠诚。”

    “当然了,江先生是你唯一信得过的人,我们怎么比得了呢?”比尔嗤道。

    江慈把这句我真的是内鬼给活生生咽了回去。

    “你说吧,我们刚才确实情绪激动了点,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糟糕事太多了,太密集了。”谢昭说,“我一时接受不了别人的逼迫,有点情绪失控。”

    “理性点讲,我们是不是该和谈?”比尔又问江慈。

    谢昭也看着他。

    他就该在这个时候起作用,他这颗棋子被安插在这里,就是应该在这一刻生效。

    作为和平鸽,为了双方的利益,既为了谢昭,也为了他的家族。

    如果是真心为了谢昭好的话,他应当劝她和谈。

    但是倘若他现在劝了,以后他的身份暴露,谢昭一定会勃然大怒。

    如果是真正保障她的利益,他该说理性的话,但代价会是她以后会和他决裂。

    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困难的选择。

    江慈拧了拧眉心。

    “理性的,客观的讲,我个人认为现在应该和谈。”

    第150章 千年世家

    *

    餐厅在第五大道旁边,一进门是扑鼻而来的浓烈花香。

    西装革履的服务生立刻迎了上来。

    “预定的座位在三楼。”比尔只说了这一句就闭嘴了,谢昭和江慈也不说话,三个人都阴沉着脸,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这是一家非常传统的法餐厅,餐厅的所有鲜花都是当天空运而来的。

    第一层楼的木质钢琴响了起来,有人在演奏爵士乐。

    餐厅的地面是粉红色的大理石墙面,墙壁和天花板都有镀金的青铜壁灯。

    谢昭走在最前面,跟着服务生来到第三层的vip座位。

    英国的谈判代表还没有到。

    餐厅里的所有的家具上都覆盖着红色的意大利剪绒,谢昭率先在暗红色的天鹅绒沙发上坐下。

    “好大的架子,还要我们等。今天来的是谁?”

    从比尔选定的餐厅仅仅是米其林二星,谢昭就就知道今天来的人不会级别太高。

    “是瑞文斯格夫特家族财富基金会旗下的投资局派来的代表。”比尔说。

    三人坐下后又等了将近20分钟。

    大财团家族专门派一个小人物来,故意迟到让她等。

    这是心理战,谢昭压着火气。非正式的潦草接触,对方故意迟到,为了在气势上压倒她。

    作为对手,他们的意思是轻视她,不畏惧她,从而获得一种谈判心理上的优势。

    从心理学上来讲,漫长的等待会消磨掉她的耐心,很容易使人在接下来草率行事和做决定。

    “点餐。”谢昭说。

    “他们的代表还没有到呢。”比尔说。

    “如果他想要吃饭,就该准点到。”谢昭说,“迟到就吃剩的吧。”

    江慈已经喝了第三杯矿泉水。

    投资局的代表还没有来,餐桌上就已经开始有火药味蔓延。

    谢昭不顾比尔的劝说已经开了香槟,独自喝了半杯。

    冰镇酒精让她的燥意消除了不少,虽然诸事不顺,但事情必须一样一样地解决。

    虽然对方十分傲慢,但他们拥有无限资金并且手上也掌握着她需要的部分股份。

    她需要罢免陈董的董事会,就必须在股东大会上,聚集超过50%的投票权。

    谢昭已经得到了所有机构投资者的认可,现在她的投票权总数应该与陈家的相当,比陈家略高一些。

    但陈董正不断地在二级市场上买进乐乾的股票,增加自己的投票权,来增加胜算。

    这个时候作为独立的第三方,一直在观战他们厮杀的瑞文斯格夫特家族,他们的态度是什么就很重要。

    如果这个财团家族在股东大会上与她结为同盟,站在她这里,她就会胜利。

    如果他们选择与陈家站在一起,她就很可能失败。

    在股东大会的最终投票问题上,他们战队哪边,胜利就会在哪边,选择权现在来到他们手上。

    他们会选择谁呢?

    还是谁也不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许他们等她和陈家厮杀到筋疲力竭,再出来收拾残局。

    “既然你和他们有主动的接触了。”谢昭问比尔,“这个瑞文斯格夫特家族,非常神秘,非常注意隐私,你有什么有用的新调查发现吗?”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他们是欧洲老贵族,蓝血贵族的后裔。”比尔说。

    “中世纪蓝血是重金属中毒吧。”谢昭嗤道,“别说这些谁都知道的废话。”

    瑞文斯格夫特家族,谢昭习惯把它在备注里简写成财团R。

    对这个R家族,她了解得很少,因为能查到的公开信息实在太少。

    她只知道这是一个起源于英国的古老家族,在欧洲的其他国家也有家族分支。

    家族至今已有将近千年的历史。

    据说在历史上,一度他们拥有的土地比欧洲的皇室还要多。

    R家族的集团不上市,而是由家族持有。

    在任何的财富排行榜上,都难以看到这个集团的名字,就算看到也只有部分分支的,真正的有钱人习惯于隐藏自己的财富。

    私人持有的结构意味着R集团永远不需要公开披露财务信息,也永远不会受到上市公司的监督和监管。

    很多老钱贵族家族会选择这样的结构,因为他们可以绝对控制自己的财富,并且不受监督,非常的私密和灵活,对长期投资各种领域有好处。

    虽然R集团不上市,但是他们在全球范围的各种投资是出名的出手阔绰,在全球五大洲也拥有大量的土地。

    有媒体推测他们的资产净值超过百亿美元,但这个数据是否真实,具体是多少,谁也不知道。

    老钱家族能传承家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全球只有30%家族企业能够传递到第二代,到第三代只有13%,第四代只有3%。

    所以控制家族命脉的掌舵人就尤为关键。

    “现任的家主是谁?”谢昭问比尔。

    “明面上是第12代老公爵。”比尔说,“公开信息里,他一直在做一些慈善,还有管理管理家族的地产。”

    “我的意思是家族财富集团的真正实际控制人是谁?”谢昭不认为成天做慈善的老爷爷是控制人。

    “这只有上帝知道。”比尔耸肩。“只能说这个家族的实际控制人,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非常好。我们一般人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这种人一般都躲在一堆虚假的名字之后,就算他作为什么集团的股东,也都是其他人出面替他持股。”比尔说。

    “这么说我们要找的也许是吸血鬼。”谢昭说,“躲在黑暗城堡里,他永远不会出来见我们,”

    “那我们上哪找他?”

    “也许他会派信鸽给我们送信。”比尔说,“也许他们一直暗示我们信息,只是我们之前没有用心接收到。”

    信鸽江慈沉默着喝了第四杯矿泉水。

    “你怎么了?”谢昭扭过头来看他,“你今天嗓子不舒服吗?怎么一直在喝水呀?”

    “有点哑。”江慈指了指喉咙。

    前菜很快就到了,是软壳蟹配白芦笋。

    就在谢昭即将吃完白芦笋的时候,R集团的代表总算是珊珊而来。

    四十多岁的银发男士,穿剪裁精致的戗驳领深蓝西装,搭配了同色系的领带和口袋巾。

    他的银色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紧紧地贴着头皮,手指上带了枚金色的古董印章尾戒。

    尽管骂了对方将近半个小时,但人来了谢昭一秒换脸,换上标准的商务微笑。

    几人站起身,纷纷握手寒暄。

    “实在是不好意思,有些急事要处理,这个地方又总是堵车。”代表说。

    “没关系,大家都随意点。”谢昭请他坐下。

    鹅肝和松露舒芙蕾端了上来。

    代表好像胃口不佳,只象征性地吃了一点。

    “谢小姐,关于今天陈董事长最新发的声明你怎么看?”

    什么声明?她怎么看,她还没有看到?

    “五分钟前,他公开发出实名举报信,要求SEC还有纽约检方立刻作出行动,单方面指控你在乐乾收购案当中存在内幕交易和操纵市场的可能性。”代表慢条斯理地说,“他单方面指控你用于收购的资金来源并不合规,希望监管部门彻查你的收购资金。”

    她涉嫌违法,没有收购资格?这代表一上来就说话很不客气。

    “内幕交易,操纵市场?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谢昭微笑,“我们的法律部门会立刻发表法律声明,控告他诽谤。”

    “陈董现在自己处于非常复杂的法律纠纷当中,当然是想要攻击别人来转移公众对他的注意——”她淡淡道。

    “谢小姐指的是关于乐乾集团涉嫌性骚扰女员工的公诉案件?”银发代表慢悠悠地说,“我们也有关注到,今天陈董的申明里也有大量的篇幅涉及到这部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会转述一下他的说法。”

    “我不介意。”谢昭说。

    他打开手机念道:“声明当中的原文说的是,此事是恶意收购方,私募股权基金控制人谢昭小姐为首的炒作事件。”

    “同为女性,她为了自身利益拿受害者的隐私大肆宣扬。吃同类的人血馒头,将女性苦难作为自己上位的筹码,此人没有道德,毫无人性,支持她就是对真正弱势群体的漠视——”

    不得不说公关写得不错。

    “我有没有人性我不敢自夸,但至少我从来没有性侵,性骚扰过任何一位女士。”谢昭说。

    “我支持公诉案是十恶不赦的,施暴方反而是关注弱势群体的隐私?”

    “这不是我的个人观点。”银发代表悠然道,“我只是重复陈董的说法罢了。”

    “我们何必一直绕弯子呢?谢昭微笑。对方一直在施压,一会儿说她可能涉嫌内幕交易的诉讼,一会儿说她可能有道德问题。

    “我今天来是因为你们主动接触了我的财务顾问。”谢昭说。

    “你们想要寻求与我的合作,那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不,谢小姐。我想现在是你比较需要我们的支持。而不是我们需要你的。”代表说。

    “股东大会的投票,我们支持谁谁就将获胜,你能不能推翻现有的董事会,就需要我们的力量。”

    “你们难道会支持一个性侵案的犯罪嫌疑人,你们几百年贵族的名誉不要了?”谢昭轻飘飘地说。

    “请你用词稍微准确一些。”代表说,“据我所知,陈董现在并未被定罪。这场法律诉讼的结果还是未知的。他现在还要控告你侵犯了他的名誉权。”

    “还有据我们掌握的信息而言,你现在资金上恐怕是遇到些问题。”代表昂首挺胸。

    “短时间想要筹得资金,世界上能短时间拿出来这么多钱的可不多。但我们就是其中之一。”

    “我当然知道你们财力雄厚,资金充足。”谢昭微笑道,“可是再多的钱也是外国的资金,也是跨国的收购。”

    “你们想敌意收购一家本地媒体公司,并且还想私有化。媒体完全掌握在欧洲财团里,这涉及到很多的数据安全问题,海外投资委员会不会通过审查的。”

    “你们家大业大,早就在这里的媒体市场上占有很大的份额,并购只会进一步加深你们在媒体市场的统治力,反垄断审查能通过吗?你们要的收购存在大量监管,政策上的问题,交易过不了政策审查。”谢昭笃定道,“所以你们需要我,你们只有跟我合作。一个本地人,一个桥梁。”

    “你说的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大问题。”代表轻描淡写,“我们的掌舵人,在这里有很多的朋友。”

    “你是说华盛顿的朋友。”谢昭丝毫不慌,“谁在那都有朋友。朋友们的政策也是不一样的。中国有句古话叫做风水轮流转,但是你们并不能控制,到底转到哪一位朋友在位上。

    新的选举即将开始了,万一转的那位朋友新想法对你们这些海外投资者不利怎么办呢?”

    “谢小姐的确能言善辩,思维冷静。”代表说,“行吧,我们想听听看,你希望一个怎样的合作方式呢?”

    “你们可以入股,但我一定要控制权,并且我一定得是乐乾新的CEO。”谢昭说。

    “那是不可能的。”代表摇头,“我们也一定要控制权。还有CEO一定得是我们的人。”

    “我想既然我们打算成为合伙人的话,一定得是互相尊重,公平公开的态度。”谢昭说。

    开心果和百香果味的舒芙蕾甜点端了上来。

    “你恐怕搞错了。”代表起身。

    “我们并不需要合伙人。”

    “你们只需要一个幕前的傀儡。”谢昭说,“但我不可能当傀儡的。”

    “谢小姐,你有很多的想法。但是我们并不需要有很多想法的人。”代表说,“看来我们是没得谈了。”

    “不过如果你改变想法的话,欢迎去英国。”代表给她一封信。

    “这是邀请函。我们的掌舵人在英国等着你。”

    “为什么不是他来美国?”谢昭说。公爵太老了,走不动路了吗?

    “她。”代表说。

    她?老钱家族,大财团,千年贵族的家主原来是女人。

    藏在层层虚假的男人名字后面的女人。

    真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实际控制人。

    谢昭接过邀请函,这不是邀请函,这是战书。

    初次和谈失败,战争开始了。